《小红莲》云不闲

3、第 3 章

　　灵霄殿内整整齐齐地坐了两排，各家仙门见过的没见过的差不多聚齐了。

　　绯颜随意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一抬眼便看见了对面席位上斜靠着座案的白衣小仙，正在朝她斜眉低笑。

　　那欠扁的样子不是白璟那老狐狸又是谁？

　　绯颜瞪回去，用灵力传音道：“好你个老狐狸，溜得那么快！还好我机智，不然肯定要被抓住的。”

　　白璟笑：“小颜儿，我不是说了，你困不住我的，还不长记性？”

　　绯颜皱着鼻子，白璟看她一脸不信的样子，柔声道：“你莫不是忘了归灵拂是谁送你的，困不困得住，自然是我说了算。”

　　“太狡猾了，老狐狸！”她还真把这事忘记了。说着，绯颜差点要把长袖中乖乖躺着的拂尘拿出来，扔向白璟那张欠扁的嘴脸。

　　两人说话间，宴席已经开始了。

　　绯颜只顾着跟白璟斗法，丝毫没注意到靠近天帝的席位上坐着的黑袍少年正紧紧地盯着她瞧。

　　白璟捻起酒杯，对着绯颜的方向微微一敬，浓眉轻挑，笑着饮下那杯酒。

　　老狐狸竟然敢挑衅她？

　　见他从善如流的同左右并不大认识的仙君寒暄敬酒，绯颜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

　　饶是她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想起了下凡历劫前曾和老狐狸斗酒的那一次了，趁着藏酒的白家二小子不在洞里，两人在青丘狐狸洞里整整喝了三日。

　　她馋那些酒好久了，要知道青丘焦岩洞酿酒的技术可是六界中一等一的好，天界都没有那样的美酒。但奈何她酒量不好，喝了就睡，醒了再喝，纵是她这样的酒量也还是把狐狸洞里珍藏的那些个好酒全都灌了下去。

　　最后的结果嘛，也不难猜到。

　　老狐狸是青丘掌门人，没人敢说他，于是只有她光荣的被焦岩洞的白家二小子列入了不准靠近酒窖的名单里，害的她后来去青丘都得偷偷摸摸的。

　　丢人，太丢人了！

　　广袖下的小手忍不住动了动，随即对面传来一阵惊呼。

　　“这白玉酒杯怎么会突然坏了呢？仙使稍等，我再去为您换一盏。”一旁侍奉的小仙见状有些措手不及，生怕怠慢了青丘来的仙使。

　　“无妨。”白璟挥挥衣袖，并未因为白玉酒杯突然漏了底而在意。长袖一拂过，白袍上的酒水便消失不见了。

　　那边越是忙忙糟糟的，绯颜就越是高兴，悠悠闲闲地晃着茶盏，一场戏看的好不惬意。

　　白璟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状似漫不经心，彬彬有礼，实则已经微微眯起眸子在警告绯颜了。

　　他道：“不要胡闹，这可是在天界，你使用灵力是逃不过天帝眼睛的。乖乖坐好，待宴席散了，我们回青丘之泽再打。”

　　许是怕这两句镇不住绯颜，白璟又道：“你若是不听话也没关系，待会等后土娘娘来了，你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后，后土娘娘也会来么？

　　传说中的皇天后土，这其中一位便是久居在九幽之地的后土娘娘。说到这位，绯颜与她还是颇有渊源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的渊源。

　　但在绯颜的记忆里，这位后土娘娘已经有几万年不曾出过九幽之地了，不会这么巧就被她碰见了吧？

　　不不不，一定不会的，这一定是老狐狸的计谋。

　　看他那笑容满面，春光灿烂的模样，分明是在说：小颜儿，你就认输吧，这下莲花湾可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呸，她才不会认输呢，怎么着也不能随了老狐狸的意！

　　-

　　宴席方才开始，众仙君都还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两杯佳酿下肚，显然还奈何不了这群平日里闲的只会喝酒下棋的仙君。

　　天帝稳坐于高位之上，华丽的金色外袍闪闪发亮，乍一看就是个俊朗儒雅的青年模样。

　　听说天帝飞升时还是个少年相，比现在还要俊俏个几倍呢。但毕竟身居高位，掌管天界，光是俊秀不顶用啊，索性便化成如今的样子，看起来愈加沉稳。

　　坐在天帝旁边的是同样身着金色凤凰纹长袍的天后，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便已然让人感受到身为天后该有的仪态万方和举止端庄。

　　酒至三巡，众仙起身正欲向天后祝寿。话还未出口，便闻灵霄殿外竟有一丝喧闹的声音，众仙面面相觑，不知是哪位仙家排场如此之大。

　　蓦地，喧闹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未曾见人，却见殿外飘进几片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大殿中央。随即花瓣越来越多，俨然一场声势浩大的漫天花雨！

　　众仙屏住呼吸，齐齐向殿外看去，心中早已一片了然。

　　要说这六界中，谁的出场能有千万花雨相随，更甚的，谁又敢不论场合的把花雨带入灵霄殿？

　　那便只有六界莲主一人了。

　　果然，在众仙切切张望之时，有一红衣少女踏着花雨款款而来。一身如水般灵动自如的长衫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轻轻摆动，裙长曳地，却极好地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泼墨似的长发垂在身后，仅用一朵镂金花纹堪堪束住，简单又不失灵巧。

　　如此看来，众人只觉那不过是个不经世事，天真烂漫的女娃娃。但她眼角那朵小小的花印，鲜红如血，却又让人不能忽视她作为六界莲主的身份！

　　绯颜稳稳落于大殿中央，轻挥手中拂尘，方才随她而来的那场花雨便瞬间消失无影了。

　　不待众仙回神，她对着一侧席位上的白衣仙使粲然一笑，嗓音清脆道：“本尊来晚了，还请天帝恕罪。”

　　虽说这话是卖巧似的对天帝讨饶，但绯颜看向的方向分明就是白璟坐的位置，挑衅地意味十足。

　　白璟淡笑不语，一派静待看戏的样子。倒是其他仙君怔了一怔，待回过神来才想起向绯颜作揖。

　　还有些只闻其名，却未曾亲眼见过绯颜的小仙们忍不住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惊诧的表情不能再明显一些了。

　　他们竟然见到了传闻中的绯颜莲主？

　　“这便是传说中的六界莲主么？”

　　“传闻中，绯颜莲主性格怪异，凶神恶煞，如此看来，传言有虚啊，这分明是天人之姿嘛。”

　　绯颜的本身乃是一朵红莲，常年泡在水里，耳清目明，对周围动静的敏感度不亚于身为九尾狐的白璟。

　　两人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颇为默契的微微一皱眉头。

　　性格怪异，凶神恶煞？
　　她就算名声再怎么不好，也算不上凶神恶煞吧？

　　“不晚不晚，绯颜来了便好。”天帝一开口，红颜才看向他，轻声细语的，倒真让人恍然。
　　“您这话说的，让我自觉有愧啊。”绯颜低眉浅笑，看向天帝时，目光不自觉的被一抹黑色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正是方才在灵霄殿外抓她的少年，但那少年看她时怪异的目光，让绯颜不由得后背发凉。

　　天帝道：“你若真知有愧，就该带着白璟的礼物一起来，礼物嘛，收两份才是好的。”

　　“白璟上神还未到？”绯颜故作讶异的问，“白璟上神不是随本尊一道来的么，怎的还比本尊晚了一步？”

　　她正愁没有理由损老狐狸一番呢，这不，天帝倒是为她找了个极好的借口。

　　听绯颜这么一说，众仙的心中又冒起了希望的火苗，绯颜莲主都来了，青丘那位白璟上神还能不来么？

　　天帝正要说话，绯颜便觉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浅笑，轻声道：“绯颜莲主是在找本上神吗？”

　　绯颜回头，那件熟悉的月白色长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了，距离她不过两寸，若她稍稍向后退一步，怕是要正好撞上他的胸口了。

　　可是分明......
　　绯颜又看向白璟原先坐着的席位上，那里还是坐了一个白璟，不过是他掩了真身后的那个白衣小仙。

　　“好啊，你居然用分身骗我？”绯颜低声道，清脆的嗓音只在白璟的耳边响起，周围仙君仍是盯着白璟愣愣出神。

　　白璟笑：“技高一招。”

　　说罢，白璟轻挥长袖揽着绯颜上前，道：“来晚了。”
　　他虽嘴上如此说着，可脸上分明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倒是比绯颜方才还要嚣张。

　　天帝站起身来，金色刺绣的龙纹在胸口处张扬，他道：“有礼，便不罚了。”

　　白璟笑而不语，垂首看了一眼身边的绯颜。

　　依言，绯颜抬起一只手，白嫩的手指仿若一段初生的莲藕。众仙见状，齐齐看向她的掌心处，那里隐隐泛出一道暗红色的疤痕。众人距离得远看不真切，唯有站在绯颜身边的白璟眸色一凛。

　　绯颜运气，从手心旋出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花，周身散着幽幽霞光。

　　有些爱好收集灵宝的仙君探手去测，只觉那莲花里面包含着无限的灵力，却测不出这是何物。

　　众仙都屏息静气，目光紧盯在绯颜的手中，只有一旁边吃边看的一抹绿影拍着胸口处，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不是莲藕。”

　　天后突然道：“这莫非是？”

　　“琉璃白莲盏。”绯颜旋出那朵白莲落在天后的手中，“此盏可容万物，亦可溶万物。”

　　“实乃上品灵宝！”

　　席间的大多数仙君都不认识这东西，一听有人说，便纷纷赞同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但也有少数的声音表示：“蓬莱仙山的东西，自然是上品的，无需如此夸耀。”

　　绯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说这话的人果然是自她出现开始就浑身不自在的月仙。

　　“绯颜出手果真不一般啊。”天帝一开口，便压下了所有的声音，“那不知白璟上神的礼物呢？”

　　闻言，绯颜也笑着凑上去，道：“白璟上神，你的礼呢？”

　　“在这儿呢。”说着，白璟一抬手，那坐在一侧席位上的白衣小仙缓缓站起身来，双手间正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盒。

　　那盒子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紧紧地盖着，也不需要一把锁保护着，只能说是一个上好的木盒子。盒子的表面还刻着一些模糊的暗纹，似乎是久经风霜而消散了，看起来老旧得很。

　　众仙顿时兴致恹恹，往后退了两步，也不似原来那般好奇了。其中一个小仙唏嘘道：“这是什么东西啊，看样子年头怕是比我还老吧。”

　　其他仙君不敢说，听得那小仙开口，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绯颜看着那东西，面色微沉，回眸怒瞪那小仙，道：“你还真说对了。”

　　那小仙被绯颜如此一怼，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怏怏地退到后面去，生怕绯颜一个不爽就拿他开刀了，毕竟她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天界那些小仙飞升得晚，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不识得那金丝楠木盒中装的是何物了。但天帝天后识得。待两人看清木盒上所刻的图案时，不免心中一怔，白璟何时对他们出手如此大方了？

　　天帝打开木盒，一直在侧冷眼旁观的月仙禁不住开了口：“说你们不识货，你们还不信，那可是上古神器，白玉棋盘！别说比你年岁老了，就你们这些加起来都没有它年岁老。”

　　“不错，此乃上古神器。传闻白玉棋盘乃是用昆仑山沉积万年的碧石所制，黑子亦如白子一般，颗颗莹白如玉，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黑是白，遂命名白玉棋盘。十几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它曾随它的主人一战成名，但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未曾想竟在你的手里。”天帝看向白玉棋盘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讶异。

　　白玉棋盘出世时，就连天帝都还不过一个小仙罢了，更遑论如今这些未曾见过世面的仙君？

　　众仙听得一愣一愣的，谁能想到闻名于世的上古神器竟然会装在一个这么不起眼的小盒子里，不起眼就罢了，怎么还灰扑扑的？

　　要按他们说，怎么也得找个宽敞的地方供起来，最好是拓个灵气鼎盛的洞府，没事多拜拜，加强一下他们的修为什么的。

　　白璟道：“原本它的主人就是天界的上神，我这样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天帝道：“如此贵重，本君倒是受之有愧啊。”

　　天帝倒是满心欢喜的收了礼，这边绯颜却不高兴了，她怒瞪白璟一眼：“你怎么把白玉棋盘送给天帝了，我问你要了好久，你都没舍的送给我。”

　　她原以为是什么贵重的法宝，用来震住青丘之泽的，不能送给别人，所以老狐狸才不给她。谁曾想，他竟然转眼就送给天帝了！

　　白璟无奈道：“你又不会下棋，要这作何用？”

　　“我是不会下棋，但我可以摆法阵啊。”

　　“你要什么法阵我没给你，再说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要那就给他好了……”

　　白璟话还没说完话，绯颜直接捂着耳朵不听：“你别找借口，你就是不舍得送给我。老狐狸，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