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与伦纳德》hifumi

1、第 1 章

　　时值冬季。接连几个星期的大雪将整个边境地区染成一片苍白。白色的军区，白色的房屋……白色的路面上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灰黑色脚印。路边的几棵老树早已光华不再，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缩缩。树枝上堆积着几层厚厚的雪块。尽管户外寒气逼人，蜿蜒的街道上依然闪动着路人的身影。不论何时，这个并不繁华的小镇总是车水马龙，充斥着为生计而四处奔波的人。
　　现在，在这个一改前段时间大雪纷飞的明亮早晨，清爽的空气再次拥抱小镇。一个约摸12、3岁的男孩正一个劲地向前方冲刺。冷风毫不费力地涌入他的耳边、领口以及其它可乘虚而入的部位。男孩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长时间的奔跑使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直到一头撞在一个身着军装的少年身上。
　　“精神不错嘛，小鬼！”少年蹲下来，直直地盯住跌坐在雪堆中的男孩。
　　“对不起！抱歉，先生！我没注意……对不起！”男孩忙不迭地道歉，急匆匆地爬起身。“我……，原来是悠啊！”
　　“什么叫‘是悠啊’？”悠也站起来，“我的年纪至少比你大上7岁；多少也该叫我一声‘哥哥’吧？”
　　“就你？‘悠·树哥哥’？少恶心了！”男孩做了一个要吐的表情。
　　悠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根烟：“你急急忙忙地是要干什么去？”
　　“哦，你说这个啊？”男孩晃晃手中的酒瓶，“伦纳德满月了，我替老爸退还这个酒瓶——顺便买些酒回去。”
　　“什么‘伦纳德’？你不是在说伦纳德·佩恩将军吧？”
　　“开玩笑！将军大人至少也有16、7岁了——你思考问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满月的是我弟弟！”
　　悠深深地吐出一口烟：“你们家的人取名字还真乱来。”
　　男孩皱皱眉：“这名字也是有意义的啊！伦纳德出生的时间正巧是将军大人任命的纪念日，而且，我们也希望他长大后能够成为一个和将军大人那样伟大的人。”
　　“你连将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至少他任职的这段时间我们的生活比过去好上几倍！”男孩顿了顿，转而一脸阴笑，两手一摊，“不管怎样，这名字总比某些叫什么‘树’的人要有意义的多！”
　　“喂，你不要乱讲！”悠一把掐灭手中的烟，“不过你如果答应我不说出去，我倒可以悄悄告诉你……”
　　男孩听话地将右耳凑上前。悠压低嗓子，一边不时地东张西望：“这可是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之所以叫‘悠·树’，是因为……啊！！”
　　男孩被悠出其不意的吼声吓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两手罩住右耳。“你在干吗？我都快聋了！”
　　“哦，这不是很好吗？……”悠又点了一根烟。正当他欲吞云吐雾之际，耳边的通讯器不合时宜地传来“紧急归队”的命令。“真麻烦。喂，小鬼……”转过身，只见一位农妇打扮的妇人正一声不响地抓住男孩的衣领朝后拉。当她注意到悠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畏畏缩缩地站定不动。男孩莫名其妙地整理被拉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边招呼悠有空来家里做客。悠点点头，从容地挥挥手，往部队的方向走去。
　　见悠走远，那妇人才缓了口气，顺手对着男孩的头顶就是一拳。
　　“老妈，你干吗？痛死我了！”男孩一脸无辜地抱着头，眼角偷偷瞄了母亲一眼。瞥见的是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我都对你说几遍了！不要去惹那个男人——否则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悠为人很好，就是喜欢开开玩笑罢了。我也没被怎么样……”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妇人一把扯起男孩的耳朵，痛得男孩“哇哇”直叫，“那个人以前可是‘役城’的罪犯，杀人不眨眼的！”
　　男孩甩开母亲的手，揉着发红的耳朵问道：“‘役城’的罪犯不是终身监禁就是死刑犯，怎么会在这儿啊？你凭什么说悠是犯人？”
　　“全镇的人都这么说，就你一个人成天没事找死。听说他的手背上就烙了一个‘役城’的烙印；只是平时戴上手套看不出来。”
　　“又没人看见过，谁看见啦？没人看见！”
　　“你管谁看见啦；谁看见谁就被他‘咔嚓’了。前些时候死的那个军官说不准就是他杀的。好啦，给我回去。走！”
　　“妈……啊呀，好痛！别扯我耳朵！”

　　回到部队，只见叠满积雪的广场空地上齐刷刷地站着一等兵队长安德尔森、副队长裘因、通讯员柳生以及其他一等兵近40人。悠扔下手中的烟，不疾不缓地走近队伍。裘因不耐地瞥了悠一眼，随即冷不防地丢下一句：“身为一等兵，某人还真是轻松自在啊。”闻言，悠停下脚步，抚平被风拂乱的棕色短发，长长地伸个懒腰之后才慢悠悠地踱进队伍在柳生右边站定。裘因忿忿地别过脸，转而向安德尔森询问紧急集中的原因。
　　“我不清楚；我的任务仅仅是传达命令而非解释命令。”安德尔森冷冰冰的回答并没有满足裘因，但慑于队长的威严没敢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在这个偏远边境地区除了总负责人——乔伊斯·赫斯——一等兵队长安德尔森无疑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与此同时，悠接过柳生递来的军帽，开始与柳生攀谈起来。柳生一如既往地挂着淡淡的微笑，劝说悠尽少与裘因争吵。“我今天还没和那家伙说过话呢，”悠心不在焉地戴上蓝紫色的军帽，“也就是说我没和他吵架。是他自己要惹我的。你刚才也看到了，不是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悠。裘因看你不顺眼。我只是希望你别意气用事。上次你甚至砸了他的办公桌……”柳生竭力压低声音。
　　“那种家伙根本不需要什么桌子。他讨厌我是因为我这种人竟然也能成为一等兵——有辱他的官衔。”悠用手指点点藏在蓝紫色手套之后的右手背。
　　“并不是所有人都……”
　　“嘿，我说，老乔伊斯怎么还不来。你真应该晚十刻钟宣布集合。”未等到柳生接话，悠又补上一句，“肯定是昨天运动过度伤了腰。那个老乔伊斯也实在逞强，明明年纪都这么大了……”
　　“怎么了？”柳生顿时慌了神，“长官出了什么事？”
　　“他啊？昨晚与我比试拳道——还说自己以前是什么冠军呢——共五场，我四胜一负。”
　　“聊什么呢，小伙子们？”不知何时，乔伊斯已经来到广场，“哦，精神都不错嘛！”
　　“早上好，长官！”众人立刻毕恭毕敬地站直，生龙活虎地向乔伊斯·赫斯问好。唯有悠突如其来地插嘴道：“你的腰还行吗，老乔伊斯？”
　　“托你的福！”乔伊斯神采奕奕地猛拍自己的腰，以显示自己精神十足。“抱歉我来晚了，先生们。好了，安德尔森，现在的时间是……？”
　　“正好8：30。”
　　“幸好没迟到得太夸张。看来‘他’也该到了。”话音刚落，一架四人座的旧式小型飞行器向地面急速俯冲，带着一股气流在队伍正前方降落。未及飞行器停稳，舱门已经大开，从中伸出一部约有5级台阶的阶梯直达地面。一个黑色的身影顺着阶梯而下。紧随其后的一个高大的男人放下一个褐色的大包后立即转身返回飞行器。于是舱门被匆匆关上，飞行器也如来时一样突然离去。待尘埃落定，先前的黑影才提着大包摇摇晃晃地朝队伍走来。那是个17岁少年的身影。大约170㎝的个子在这个平均身高187㎝的队伍中未免显得格外瘦小。墨黑色的发和眼睛以及身上漆黑的军装更突显其嫰白色的肌肤。年轻的面孔散发出青春的气息。乔伊斯一个箭步上前欢迎少年的到来，一边不住地东张西望，一边问道：“就你一个？”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方才答道：“是的，……长官。”
　　“是这样啊？”乔伊斯仿佛松了一口气，转身向一等兵们介绍，“各位，这位年轻的先生是从总部调来的实习生。从今天起你们将和他一起生活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名字是……”乔伊斯顿住，少年紧跟着接下他的话：“伦尼·布兰克，LT实习生……你们可以叫我伦尼。”
　　乔伊斯接着向伦尼引见安德尔森、裘因等人。伦尼礼貌地一一点头示意，似笑非笑地说：“我事前已经看过诸位的档案，也了解到各位的实力。我自然会根据自身需要与各位‘好好相处’。我想，你不会介意吧，队长？”
　　安德尔森冷峻的面孔不自然地闪过一阵阴影，但马上答道：“这都随你——只要不打扰士兵工作和生活的正常进行——怎样都可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伦尼斜睨裘因一眼，很快将视线转移到柳生身上。柳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伦尼却只是定定地紧盯住柳生的脸，许久才注意到悠。长期的沉默令悠不免有些憋气，恶狠狠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小鬼？！”
　　出人意料的是，到达边境后一直板着张脸的伦尼竟然笑起来，友好地向悠伸出右手：“你好，悠。我一直都在思考你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结果竟是这么出乎我的意料。”
　　“你以为我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悠扶正头顶的军帽，却不与伦尼行握手礼。
　　“抱歉，悠。我太没礼貌了。”伦尼收回右手，“我竟忘了脱手套……”正当伦尼准备脱下手套时，安德尔森提出收队。乔伊斯点头应允，同时招呼伦尼先去宿舍整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