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的过去》hifumi

1、第 1 章

　　“你，你是谁？……”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惊恐地吼道，颤抖的嗓音明显底气不足，“你……知不知道我是……”话音未落，悄无声息的子弹已经轻易地冲过他的喉咙，在他的颈部开了一个大洞。鲜血立时向四周飞溅，洒在开枪的少年的脸颊上。
　　“从刚才开始就叽叽呱呱地吵个不停。”少年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径直上前踢了尸体一脚，“你可别怪我啊，大叔。只怪你自己作恶多端而且人缘又差；这几年平均每个月都有至少两个人请人杀你。大家都快被你的仇人烦死了，只好由我出马喽！谁让我悠·树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寻梦者’啊？”自称悠·树的少年傻傻地笑了两声，随后抬起左手腕看表——手表清楚地显示时间是凌晨1：23。悠连按两次表上的按钮，屏幕上立即显示下一个任务。他小心翼翼地把枪塞进灰色风衣内的夹层口袋，不满地啧啧嘴：“开什么玩笑！这是谁分配的任务！？简直就是要让我跨越整个凡登堡嘛！我根本就来不及赶过去。都是这个大叔的问题，要不是他大吵大闹的也不会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还追到这个烂地方来。”
　　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尤莱尼万国首都凡登堡的一个幽深的死胡同。偏僻的位置、只能同时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宽度无疑是杀人的最好场所。肮脏的墙壁上粘附的乌黑、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垃圾也不甘落后、臭气熏天。托悠的福，此时浑浊的空气里又混杂了血液的铁锈味。想到死人将要散发出来的尸臭味，悠厌恶地挡住鼻子，埋首向外走去。然而转身的一刹那间，悠猛地怔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
　　一个大约12岁的黑发女孩此时正神情呆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鲜血四溅的胡同、仰倒在地的尸体以及正欲离开杀人现场的凶手。悠警觉地摸索着手枪，心里思索着是否应该杀了女孩。按照规定，被与任务无关的第三者看到脸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们的下场往往唯有死路一条；可现在夜已深，女孩不可能看清什么，何况她还年轻，就这么杀了她的话似乎太过残忍。就在悠犹豫不决的当儿，女孩渐渐缓过神。出人意料的是，没有尖叫、没有恐惧。女孩操着一口纯正的国际语，平静如水的声音反使悠心有余悸：“我在找一个和你做同样工作的人，他叫悠·树。你认识他吗，先生？”

　　待女孩再次睁开眼，已经身处异地。宽敞的卧室内随意地堆放着过时的报纸、脏衣服和空烟盒。精致的落地窗两边各留了一条细缝。清爽的秋风通过细缝滑进房间，轻柔地吹拂着女孩黑亮细长的发丝。女孩身下柔软舒适的大床意外地干净整洁，雪白的床单和被子上见不到丝毫异色和污点。女孩的行李被扔在床脚。床正对面的一张书桌上的电脑被杂乱、厚重的书籍遮挡了大半。挂在桌子上方的电子钟的数字是10：56。女孩轻巧地跳下床，趿着放在床脚的拖鞋推开卧室的门。
　　门外便是客厅。同样的宽敞，同样的零乱。地板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卧室门口的左前方垂直摆设了一套三组的大型皮革沙发，被包围在沙发之间的是一张堆满杂物的四层玻璃茶几。一台XX寸的彩电镶嵌在与沙发平行的墙里。相对应的，处于右手边的墙里嵌着一个与电视一般大的鱼缸，只是里面除了随水流时而微微摇曳的人造水草以外见不到半条鱼或其它生物。鱼缸和沙发之间是一张红木圆桌及与其配套的四张红木椅。女孩弯腰抱起两个不知躺在地上已有多久的方形坐垫，蹑手蹑脚地放回柔软的咖啡色沙发上。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喔，你起来了啊？”
　　女孩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地转身凝视着突然出现的悠，同时不疾不缓地用与昨天无异的口气略带困惑地说：“你是昨天的那个人……”
　　悠身着一件白底蓝格衬衫和一条磨得几近发白的牛仔裤，如此普通的装束令人无法将他与昨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联系起来。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硕大的购物袋。这个外表看上去不过19、20岁的大男孩大大咧咧地将酸奶、啤酒、香烟、速溶咖啡、压缩饼干一类的东西一鼓脑儿地从购物袋里倒出，任由它们在红木桌子上翻滚打转，甚至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噪音。他从铺满零食的桌上找出一瓶草莓口味的酸奶递给女孩，顺手又拿起一瓶罐装啤酒放在自己面前，问：“要不要喝？你比较喜欢草莓的还是哈密瓜的？嗯，对了，蜂蜜口味的也不错。”
　　女孩乖乖地接过悠手中的酸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她只是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还有……”
　　悠竖起左手食指在女孩眼前左右晃晃，示意她少说几句，一边自顾自喝着啤酒。一阵豪饮后，悠才满足地放下空罐子。少年盯着女孩手中不曾碰过的酸奶问：“你不喜欢吗？为什么不喝一点？”见女孩不作反应，仅是不满地瞪着自己，悠只得老实“交代”：“这里是我家。你昨晚昏倒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太累睡着了——我又不好意思放着你不管，所以就把你带来家里。顺便做我逃避工作的借口，一石二鸟！”
　　面对悠自我陶醉般的幸福表情，女孩却没有受到丝毫感染。她神情严肃，不太愉快的声音似是指责：“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先生！”
　　悠无奈地耸耸肩：“你不是在找‘悠·树’吗？我就是你在找的人。”
　　“你是悠·树？”女孩皱皱眉头，疑惑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相信”。
　　对于女孩长时间的“注目礼”，悠显得很不高兴。他点起一根烟，用类似命令的声音说道：“别死盯着我不放，小鬼！我最不喜欢别人不信任我还有成天瞪着我的家伙！……我这种工作又不能给你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反正信不信随你。好了，换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找我有什么事？”
　　女孩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开口道：“我叫白琉，12岁。我……”
　　悠不解地坐在桌子上吞吐着烟雾，当他注意到白琉微微咳嗽起来时，便掐灭香烟扔在桌上。“你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离家出走的？”
　　“是他们让我出来的。”白琉反驳道。
　　“是吗？”悠歪歪脑袋，“总之，你是出来找‘寻梦者’帮忙的。算你有眼光来找我；运气也好。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如果我有兴趣的话，价钱不是问题。”
　　白琉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看来对悠的身份还有所质疑。
　　“不想说？那让我猜猜。嗯，以前我也碰过几个委托的小孩，一般都是替他们做作业、教训一些爱欺负人的小鬼而已,也有参加家长会的。不过既然你家里人会同意你出来，肯定是家里出了问题。是不是欠了高利贷还不出钱？还是被哪个无赖骗了钱？”
　　白琉摇摇头，轻声笑道：“你的推理真烂！”
　　“所以我从来不接要查案子的工作。”见到女孩舒心的笑容，悠的心情好像重又舒畅起来，眼神柔和了不少。他正要再问些什么，左手腕上的手表突然不自然地振动起来。悠不耐烦地瞥了手表一眼，视线却立即集中在上面，迟迟不再转移。少年毫不掩饰洋溢在脸上的兴奋之情，斗志昂扬地交代女孩随便休息，之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你讨厌这里的话，就尽早走吧；当然我也不介意你留下来。现在我要出去工作了，也许很晚才会回来。你随意吧！拜拜！”
　　白琉一时没能做出反应，待悠走出门的瞬间才翻然醒悟过来，匆匆问道：“是什么样的工作？”
　　悠哈哈笑着说：“有趣的工作！”白琉眨眨被疑惑填充至没有一丝缝隙的黑色眼睛，显然不太了解悠的意思。悠仿佛看穿女孩心思一般，温和的嗓音搀杂了抚慰般的笑意：“放心吧，不是你昨天看到的那种工作。”白琉低下头避开悠棕色的目光，之前“唯我独尊”般的强势口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歉意：“对不起，我不该插手问你的工作的，先生。而且你让我住这里，我还没谢过你。”
　　“你的教养真不错。一定是那种大人家的小姐，果然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悠答非所问地傻笑着说，接着又难得地正经道：“说起来，你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还真特殊。现在已经几乎找不到像你这种纯粹的黑发黑眼的人了。”
　　白琉微皱了一下细眉但没做声。杵在原地静思的女孩甚至没有回应悠的那句“如果我回来后你还在这儿，别叫我‘先生’，叫我‘悠’。”。直到隐藏在乌黑色长发下的通讯器不知不觉地自动将话筒探到嘴边，耳边传来“进展得如何”的询问时，白琉才缓过神来：
　　“请告知我更详细的‘悠·树’的资料，我想确认一下我现在找到的人是不是‘目标’。”
　　“资料不是问题，但我们能提供给你的只有‘目标’的大概情报，没有一个数据会是确数。另外时间比较紧，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完成任务。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我可不想让伦纳德比我们先一步找到他。”
　　“我明白，先生。”白琉轻柔的叹息并不足以排解心中的郁闷。她凝视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酸奶，不知为何胸口竟浮起一股强烈的酸楚。白琉明白自己永远无法了解“先生”的心思。“他”总是有条不紊地为那个不知名的“计划”默默奋斗。她也明白自己终究只是计划中的一粒棋子，却始终放不下心中那腔莫名的忧怨。至于那个还不能确定是“谁”的“悠”，也只是“先生”的计划中的牺牲品而已。想起刚才少年爽朗的笑容，白琉暗暗希望他不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人”。否则无论他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先生”还是会以“妨碍计划”的名义毫不留情地采取“最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