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天在水

4、青年

　　*

　　从浴室出来，酒意已消了大半，可凝视着阮祯细腻白净的肌肤，宋尔佳却再次感受到，类似醉后的眩晕感与恍惚感。

　　她红着脸，张开口，嗫嚅了会儿，想说什么，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阮祯转过身，看着宋尔佳脸上的红晕，以为她的酒还没醒，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去喝点。”

　　她倒好放凉的温开水。

　　宋尔佳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阮祯拿起浴袍，走进了浴室。

　　宋尔佳走到桌子边上，没注意到温开水，只注意到桌上的红酒和旁边的酒柜，她熟练地拿过开瓶器，拧开红酒木塞，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宋尔佳在外面听着，心怦怦跳个不停。

　　阮祯为什么……让自己喝红酒？

　　她小口小口抿着红酒，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讯息提示音。

　　她拿出手机看，是今晚带她来会所参加派对的朋友发来的——

　　【宋尔佳深藏不露啊你！】

　　宋尔佳回复了一个猫猫疑惑的表情包。

　　朋友回复：【我的一个好姐妹，看到你和顾筱姐带来那个朋友一块走了，顾筱是我们圈里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朋友是什么属性，你懂的，媚眼.jpg】

　　宋尔佳笑了一笑，回复说：【想多了，我认识她，她以前是我妈妈的学生，直女呢，笔直笔直。】

　　朋友：【是嘛？我不信，你们现在在哪里？】

　　宋尔佳裹紧了浴袍，望着柔软的大床，回复说：【酒店。】

　　朋友：【都去酒店了！傻了吧？她就是在和你约那个啥啊！】

　　宋尔佳：【不是……】

　　朋友：【不要解释，我懂！但你什么都不懂，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等着，是时候送你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了！】

　　说着，发送了两份PDF文件过来。

　　宋尔佳看着那两份文件名直白易懂简单明了的pdf，默不作声，放下了手机。

　　红酒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醺得宋尔佳飘飘然，望向房间中央的大床。

　　*

　　从前，她也和阮祯会躺在一张大床上，一块听歌，一块看电影，一块午休。

　　当然，那是关系缓和以后的事情。

　　最初的最初，宋尔佳对阮祯的态度恶劣又幼稚。

　　那时的阮祯，总一副少年老成、波澜不惊的模样，宋尔佳不知为何，看见她那副模样，就心痒痒，忍不住要犯贱逗一逗她。

　　阮祯帮宋尔佳补习数理化时，宋尔佳会在教科书里放一条假蛇，想看她打开书本时，花容失色的模样。

　　结果不如人意。

　　阮祯从容地捏起假蛇的七寸，收进了自己的口袋，还一本正经和宋尔佳道谢，说：“谢谢你的礼物。”

　　丝毫不觉得是一场恶作剧。

　　类似的“礼物”，宋尔佳后来还送了她很多，假青蛙、假蟑螂、假老鼠，以及，斥25元“巨资”从小学生那里买来的、一鞋盒的、吃得白白胖胖的蚕宝宝。

　　阮祯照单全收。

　　直到某天，宋尔佳终于醒悟，阮祯在校期间，解剖过多少真鼠、真青蛙？这些假玩具，对她而言完全是小儿科！

　　宋尔佳狠狠鄙视且反思了自己的幼稚，然后转换思路

　　——她写作业时，阮祯会在她旁边复习专业书，她写完作业，就在阮祯耳边哼唱《爱情买卖》、《伤不起》、《忐忑》等神曲，干扰阮祯学习，还要美名其曰“干扰训练”。

　　初时，阮祯确实皱着眉头，不太能适应。

　　可一个星期后，宋尔佳再次收到了阮祯面无表情的感谢：“今天在医院碰到了很好笑的场面，一个病人说自己是秦始皇，要大家陪他去秦始皇陵复活兵马俑征服全世界，整个病房的人都在笑，就我保持了严肃，院长夸奖我了。谢谢你的干扰训练，很有效。”

　　*

　　回忆起那些零碎的往事，宋尔佳抱着酒杯，痴痴地笑。

　　“吉祥还在你家吗？”洗完澡，阮祯推开浴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擦着湿润的长发，问宋尔佳。

　　大脑在酒精作用下，有些反应迟钝，宋尔佳嗫嚅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在呢，现在又胖又壮又能吃。”

　　“那挺好的。”阮祯拿起墙壁上挂着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

　　吉祥是一只猫。

　　宋尔佳在路边捡到的一只流浪猫。

　　当时还是只小奶猫，被人拿石头砸瞎了一只眼，气息奄奄，饿得啃泥土渣。

　　它旁边躺着一只大猫，应该是它的妈妈。

　　妈妈的躯体已变得僵硬冰冷，一旁散落有破碎的塑料袋。

　　猫妈妈饿得吃塑料袋，瞎了一只眼的奶猫饿得啃泥土渣，年少的宋尔佳看得两眼泪汪汪，埋葬了猫妈妈，把脏兮兮的奶猫抱回家。

　　恰逢那天她爸难得回国回家探望一趟。

　　她爸在客厅和阮祯聊天，问阮祯的姓名。

　　阮祯自我介绍后，她爸夸奖说：“阮祯，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是个好名字。”

　　没等阮祯回话，宋尔佳手上捧着猫，在旁边冷不丁插了一句话：“那不就是吉祥的意思吗？阮祯，阮吉祥，刚好，我的猫要取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吉祥了！”

　　她爸瞬间黑了脸，呵斥她没礼貌。

　　她只是嘻嘻地笑，看着阮祯。

　　阮祯脸上看不出丝毫愠怒，走过来，伸手点了点猫的脑袋，温言道：“确实是吉祥的意思。”

　　那时，宋尔佳的爸爸嫌弃小奶猫又脏又臭，要宋尔佳丢出去，宋尔佳不肯，父女俩险些又要吵起来，阮祯牵过宋尔佳的手，带着她和猫，一块去了宠物诊所。

　　抢救成功后，瘦弱干瘪的奶猫躺在诊所的病床上，吸溜羊奶，阮祯弯着膝盖，看着它，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轻声说：“你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咯。”

　　阮祯温柔地凝望着猫，宋尔佳则凝视着她温柔的模样，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

　　谈论到猫，宋尔佳趁机发起邀约：“有机会，你再来我家看看它，陪它玩。”

　　阮祯嗯了一声，应道：“好。”

　　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宋尔佳迷迷糊糊接起，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

　　班级团支书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吼来：“宋尔佳！你这周的青年大学习还没看呢！快去刷，刷完要做课后习题，就差你没完成了！完成截图发我！”

　　宋尔佳喔喔了两声，没怎么搭理，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床上，继续看着阮祯。

　　吹干了长发，阮祯裹着浴袍，满怀冷香，靠近宋尔佳，微微皱了皱眉头：“让你喝温开水，你怎么又喝起了酒？”

　　阮祯每靠近一分，宋尔佳心跳就快上一分。

　　鼻翼所嗅皆是陌生的香味，神智有些恍惚不清，宋尔佳没理会她的问话，磕磕绊绊道：“我怎么感觉……感觉你变了好多……以前的你，不会做这些事的……”

　　哪些事？

　　阮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回答说：“可能因为……要探寻自己的边界。”

　　人总要逼着自己做一些不适应的事情，不去经历，凭空想象，永远不能探索到自己的上限与下限。

　　当想象力没有边界时，一切喜悦、悲伤、痛苦等情绪都是没有边界的、虚无缥缈的。

　　阮祯继续温声道：“某些事情，我觉得自己不会做、不能做，然而实际操作后，我发现，自己并非不能接受。所以，不要给自己设限，人本就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存在。”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定定看向宋尔佳。

　　宋尔佳和她对视，默默思考她的话语，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得出了结论——

　　呵。

　　堕落的社会人。

　　把沉湎酒色说得这么义正严词。

　　“不早了，我们睡吧。”阮祯主动躺上了床。

　　宋尔佳听见“我们睡吧”这四个字，浮想联翩，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慢吞吞移到床边，钻进被窝。

　　身侧的女人清冷又漂亮，熟悉又陌生，她拢紧了衣领，不敢动弹。

　　阮祯低下头，无意间，看见了宋尔佳之前丢在床上的手机。

　　她拿起来，正要还给宋尔佳，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微信对话框里的两份文件。

　　文件名……不是很正经

　　——《做1干货.pdf》、《做0干货.pdf》

　　阮祯神情瞬间冷淡下来，拿着手机，沉默不语。

　　宋尔佳早已羞得把头埋在被子里，半晌，没察觉到阮祯的动作，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双被酒意熏红的眸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看着阮祯。

　　她怕她乱来，又担心她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什么都不来。

　　阮祯看着宋尔佳，神情冷淡，道：“先看一段视频，看完再睡。”

　　“看、看什么视频？我、我没看过……那些……”宋尔佳羞得说话都磕绊了，音量越发低了下去。

　　阮祯拿着她的手机，自顾自操作了会儿，把手机放到宋尔佳面前。

　　宋尔佳闭上眼睛，不敢看。

　　耳畔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大家好，欢迎来到‘青年大学习’网上主题团课，一起学习……”

　　宋尔佳倏忽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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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猛1作者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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