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天在水

11、钟情妄想

　　*

　　当年，阮祯还在宋尔佳母亲底下读研究生。

　　“5+3”本硕连读的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获取学位证、毕业证、规培证、执业证，也就是俗称的四证合一。

　　后面三年的研究生生涯，几乎都要在医院度过，有时科室人手紧缺，还会被安排独立值夜班。

　　那时科里收进来一个钟情妄想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位30多岁的未婚男性。

　　刚入院时，情绪高涨，兴奋话多，自述公司的女上司喜欢他，追求他，他回应后，女上司却欲迎还拒，他便开始每日跟在女上司身后，“护送”她上下班，还给她送鲜花送礼物，试图更进一步亲吻拥抱她。

　　女上司吓得报警，他家里人和民警连夜把他送进了三院的封闭式病房。

　　治疗一段时间后，他的情况好转许多，只是偶尔还会觉得医院的这个小护士、那个女医生对他有爱慕之心，但不再有过激举动。

　　当时封闭式病区床位紧张，且费用较高，他家里人无法承担，医生和他家里人商量后，把他从封闭式病区，转到了精神二科的开放式病区，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某日教学查房，阮祯对他笑了一下，他回了一个笑，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段恋情。

　　他告诉他的主管医生，他喜欢阮祯，并认为阮祯也对他有意思，他要出院，和阮祯结婚。

　　主管医生和阮祯沟通，让阮祯明确拒绝他。

　　阮祯照做，多次告诉他：他误会了，她根本不喜欢他。

　　但那个病人只当做是她的考验试探，坚定地认为彼此是互相喜欢的，每天都和阮祯告白，说喜欢她。

　　他的主管医生只当他又犯了病，加大了药量，谈话劝解。他情绪稳定了一段时间，谁知某天阮祯值夜班时，他直接冲到值班室和她告白，还意图不轨，把猝不及防的阮祯推倒在地。

　　那晚，宋尔佳恰好提着外婆熬的骨头汤，来探望值班的母亲，看见这一幕，直接拧开保温罐，把滚烫的汤水浇在他背上，把他烫得嗷嗷叫，又狠狠地揣了他几脚。

　　可惜这份见义勇为并没有给宋尔佳带来什么荣誉和褒奖，反而给医院带来了医患纠纷——

　　男患者的监护人要求宋尔佳和医院道歉、并赔偿烫伤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在他们看来，精神病人在犯病期哪怕是杀人，也有机会免除刑事责任，猥.亵女性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尔佳气不过，拒不道歉，还从社会上认识的朋友那里，借了个别人的身份证过来，糊弄男患者的监护人：“他是精神病，那你看我身份证，我还不满14周岁呢？我杀.人也不犯法。”

　　双方纠缠了一段时间，最后以医院免除他的一半治疗费，再次把他转入封闭式病房作为处理结果，结束了这段纠纷……

　　*

　　回想起这件事，宋尔佳喔了一声，说：“那个人啊，想起来了。那男的确实可恶，但也不至于给阮医生留下什么阴影吧。不结婚就不结婚嘛，养老？现在都有高端养老社区了，把养孩子的钱攒下来，等退休了就住进养老社区，和帅气老头漂亮阿姨们打打游戏搓搓麻将看看电影不好嘛？我也是不婚主义啊，我也不喜欢养小孩，我就喜欢养猫。”

　　科室里的长辈们开始念叨：“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这一个个的……”

　　宋尔佳左耳进右耳出，状似无意说了句：“嗯，不过我是该谈一下恋爱了，过段时间，找个对象谈谈看吧。”

　　她怕自己和那个患有“钟情妄想”的人一样，自作多情，惹得阮祯误会什么，又和四年前一样，一走了之，故意说了这么句话。

　　阮祯听见，敛了唇边浅淡的笑意，低头，轻轻吹了吹杯中茶水，淡声：“哦，那挺好的。”

　　再无言语。

　　宋尔佳听了这句话，胸口蓦然变得酸酸涨涨，钝刀子割肉一般，浅钝的痛感划过，令人瞬间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于是也不再开口说话。

　　*

　　周舟和童童的父母沟通后，请求童童的父母回国一趟，亲自带孩子去看病。

　　面对一个有轻生倾向的学生，学校也不敢大意，但若真要住进精神病院的封闭式病区，还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同意，学校的老师做不了更多。

　　周舟带着童童、安安返回校园，决定最近几天，就住在高中校园的教师宿舍，陪伴童童，直到她的家长回国。

　　宋尔佳在精神二科和长辈叙了半小时的旧，准备起身离开，阮祯起身送她。

　　走在路上，宋尔佳没有开口说话，阮祯也没主动找话题。

　　两人沉默地走进了电梯。

　　气氛太过安静，宋尔佳百无聊赖，盯着阮祯纤长白皙的手指按下电梯健。

　　电梯下降，阮祯双手插在口袋，脸上戴着淡蓝色的口罩，目视前方，不说不笑。

　　好看，但十分有距离感。

　　前些日子的温柔好像都消失不见了，两人之间，只剩下距离。

　　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开心？

　　谁惹她不开心了？

　　宋尔佳敏锐地感知到阮祯的情绪变化，犹豫半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阮祯的肩膀。

　　阮祯侧过头，看向宋尔佳，微微挑了挑眉。

　　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宋尔佳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支吾半晌，才轻声问：“你这几年，有没有谈对象啊？”

　　还没等阮祯回答，她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用回答，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没必要告诉我。”

　　她很想知道阮祯过往的感情经历，又怕阮祯真有什么刻骨难忘的感情，她知道了心中会泛酸。

　　她还担心彼此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阮祯没有义务告诉她。

　　宋尔佳说没必要告知，阮祯便只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电梯抵达一楼，两人走出住院楼。

　　下午一点，日光正盛，院内绿植郁郁葱葱，阳光穿过枝桠，零碎地洒在地上。

　　阮祯放慢了脚步，说：“送你到医院门口。”

　　宋尔佳嗯了一声，也跟着放慢脚步。

　　走慢点，彼此相处的时间，似乎可以久一些。

　　宋尔佳时不时瞥过头，看一眼阮祯。

　　阮祯的睫毛纤长浓密，年少时，宋尔佳看着看着，会忽然伸手摸一下，顺便感慨一句：“这又长又卷的睫毛，要是长在我眼睛上就好了。”

　　阮祯则会无可奈何地拍开她的手，淡淡一笑，不言语。

　　如今，年岁长了，宋尔佳只是看着阮祯的侧脸，反而失了伸手触碰的勇气。

　　住院楼距离医院门口，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距离门口越近，宋尔佳就走得越慢。

　　慢吞吞磨蹭着，还是走到了门口，阮祯没有开口说话。

　　宋尔佳也没说再见，停在医院门口，脚尖在地上画圈，半晌，抬头问了一句：“哎，阮医生，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阮祯摘下口罩：“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宋尔佳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来，破罐子破摔道：“就是，突然想打探一下你的择偶标准，好奇你会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日光下，阮祯从容站定，看着宋尔佳，淡声问：“这个，有必要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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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我觉得我该找个对象了……
阮：哦挺好的（生气+1）
宋：你以前有没有谈过？哦算了，没必要告诉我
阮：……（没必要？生气+2）
宋：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阮：不告诉你！（生气+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