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佛衣归林

4、004

　　梧桐树下，女子一身粉衣，娇俏明媚，细碎的日光透过树叶洒在她侧脸，越发显得肌肤白嫩通透。

　　她微低着头，秀雅的眉拢起，眼神闪躲，眉目间似乎有些不耐，但是碍于礼数，并未发作。

　　她无奈的挠挠后颈，眼眸一撇，看向不远处的茶肆，看了两眼快速收回目光，从新注视眼前的人。

　　叶晚秋挑挑眉梢，无声叹息，很是无奈，原想说两句打发走王二，哪知他是个倔脾气，一定要现在说，她也只好趁着今日把话说清楚，省得日后麻烦。

　　王二听后，神情失落，憨厚的面庞露出些许自嘲，“我知配不上你，但就是不死心。”

　　叶晚秋眨眨眼，启唇想安慰两句，见有人靠近，盯着两人便把话咽回去，待人走后才道：“你是个好人，我是个寡妇，是我配不上你。”

　　王二看着她笑，知晓那是她找的借口，但也不说破，沉默的凝视她。

　　须臾，叶晚秋余光瞥了眼茶肆，见着陆青州付钱离开，忙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话落，便匆匆离去，独留王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

　　陆青州走的远了，她小跑才追上，累的直喘气，暗叹这男人腿太长，走的太快。

　　“陆、捕头。”她喘了喘气，“真巧呀。”

　　陆青州步子一顿，扭头扫视她，因为跑得太急，她的面颊微红，饱满的柔软也跟着跳动，弧度诱人。脖颈纤长，锁骨精致，齐胸襦裙掩不住丰腴身姿。

　　他眯着眼，暗暗收回，转头瞅瞅那棵梧桐树，面色淡然，“是巧。”

　　语调冷淡，说出的话有些别的意味在里头。叶晚秋不在意笑笑，自然的走在他身侧，一边走一边说：“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还没谢谢你。”

　　他颦眉，随即明白她说的是何事，“客气了，举手之劳。”

　　陆青州瞧瞧她手上，平静道：“叶娘子要是忙着，就快些去吧，别误了事。”

　　叶晚秋诧异，他是不是看见了？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她撇撇嘴角，暗想他大概是看到了，当衙役的，眼力也是比旁人好，她还以为没瞧见她呢。

　　叶晚秋侧头看他，悠然一笑，“李媒婆介绍了门亲事，就是刚才你看见的人。”

　　陆青州动动薄唇，属实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有些惊讶，毕竟，这是她的私密事。

　　而且他也没有窥视旁人隐私的习惯，更不喜欢像那些妇人样，说道闲言碎语。

　　“不过我没答应。”

　　陆青州沉默中，又听见她说了一句，震惊的盯着她。

　　叶晚秋的那些事，他听周宏康说过，底下那些人也说了不少。

　　女子艰难，寡妇更难，小小牡丹县，抬头不见低头见，打个喷嚏都有人知道，所以叶晚秋的那些事，都传遍了。

　　陆青州静默须臾，好心提醒她，“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找个老实男人过一辈子才能安稳。”

　　叶晚秋笑看着他，很惊讶他会说这番话，其实他说的不错，这样是很好。

　　可她现在不想要。

　　她望着前方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四岁跟家人走散，是我爹捡我回去的，他给了我一个家，我很感激。”

　　“我跟陈大一起长大，是兄妹，可有一日，爹说，要我嫁给陈大，那会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念着父母恩情，懵懵懂懂的答应。成亲后才明白，夫妻和兄妹是不一样的，后悔了，可惜也晚了，便稀里糊涂过下去。”

　　她扭头望着他，笑意有些苦涩，“陈大自小身体不好，成亲不过三载就走了，父母膝下只有他一个孩子，受不了打击，起先是生病，后来身体熬不住也跟着去了。”

　　“只剩我一人。”

　　说完静默片刻，难过的情绪浮在脸上，气氛有些许压抑。

　　陆青州神色复杂，张张唇，又什么都没说。

　　半响，叶晚秋扬起脸注视他，脸上一如往初般挂着明媚的笑，“你说我第一次嫁人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要是再嫁，可不得找个两情相悦，合心意的嘛，那样也不枉白活一场。”

　　“至于旁人说什么，与我何干，别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叶晚秋说完，轻松一笑，“你说是不是？陆捕头。”

　　对于她的一番话，陆青州愕然，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不过她的坚强和通透倒是让陆青州有些佩服。

　　想到她的遭遇和心态，他心底缓缓升起几许同情和怜惜之情。

　　“确实，婚姻是大事，自要慎重。”

　　叶晚秋瞅他几眼，趁机问：“陆捕头与我一般大，怎么没成亲？”

　　陆青州脚下顿了顿，随即回她：“家里没安排。”

　　她撇嘴笑，像他这般俊朗的公子，家里怎会没安排，怕是他自己不想娶亲罢了。

　　叶晚秋没说破，觉得他没成亲是好事，她对他可有想法了。

　　*

　　公子翩翩，美人娇媚，两人走在一起相当养眼，引来许多注视的目光。

　　莲花桥上，他们一起走过，刚走下桥，迎面就撞见李娘子过来，叶晚秋想走都来不及。

　　那李娘子本在桥下洗衣，眼见着两人，于是放下手中的衣裳，笑嘻嘻凑过来，“二位忙着呢？”

　　叶晚秋皱眉，抢在陆青州前边回她：“找陆捕头有点事，你干嘛呀？有事？”

　　李娘子笑嘻嘻拉她到一旁，嘴巴又闲不住，“诶，听说李媒婆给你说媒了，卖豆腐的王二，叶娘子好福气呀，这么快就找到婆家了。”

　　叶晚秋皮笑肉不笑的看她，嘴里说她好福气，恐怕在心里嘲笑她吧。

　　她低头推开李娘子的手，笑说：“我哪有你的福气好，儿女懂事，夫婿疼人。”

　　李娘子闻言，脸色当即沉了下去，嘴里还是不饶人，“嫂子可是为你好，可别挑挑拣拣的，真成了老寡妇。”

　　话真难听，见过嘴碎的，没见过这么碎的。

　　叶晚秋表面的笑意也不想装了，不耐烦的看着她，“你怎么对我的事这么关心？还是说，你看上那王二了，来试探我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乡里乡亲的，嫂子是关心你，省得你识人不清，害了自己。”

　　叶晚秋眼睛撇了撇，嫌弃道：“别关心我了，有空多关心你儿子吧，可别把家里最后三亩地赌没了。”

　　李娘子抽抽嘴角，没讨到好，嘀嘀咕咕的走了，“嘁，不识好人心。”

　　叶晚秋轻哼声，回过头看陆青州，猛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叫住了李娘子：“李娘子，我找陆捕头那是因为桃花县少女失踪的事，我有重要线索，回头要是听见什么幺蛾子，看我去官府告你去。”

　　李娘子回头看她，气的嘴唇抖动，愣是一句话没说。

　　人走了，她也清净了。

　　叶晚秋转头就向陆青州解释：“李娘子嘴碎，最喜欢说闲话，今日看见我们在一起，回去肯定要说三道四，为了你的清誉，还是解释下比较好。”

　　陆青州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规森严，定是不愿和寡妇扯上瓜葛，坏了自己的名声。

　　虽然她心里有些小九九，但那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算日后她和陆青州有些什么，她也不想人知道。

　　陆青州沉默，方才那些话他全听见了，本想着过后安慰她两句，谁知她和李娘子有来有往，口齿伶俐着，根本不需人安慰。

　　她看着柔弱，不想威胁起人来，倒有几分凶狠。跟她那娇柔的外表一点也不像。

　　而且，最后那番话，是为他着想。

　　陆青州深深凝视她，漆黑的眸子微动，似有异样的情绪在里头，半响，他动动唇角，“叶娘子的好意心领了。”

　　她的眼睑微垂，两腮晕红不知是被晒的，还是羞的，轻轻嗯了声，便低下头。

　　*

　　离着街市越来越远，两人走进了梨花巷，这条巷子人少且窄，刚好能过两个人，只是稍稍不注意，就会撞到彼此的手臂。

　　叶晚秋狡黠的眸子抬起，前后看看，见着无人又打起了主意。

　　“方才你说桃花县失踪的事？你知道什么？”

　　桃花县连续失踪九个少女，这么大的事，陆青州也是刚听说，庆幸的是，目前牡丹县还没发生类似的事情。

　　“哦，我瞎说的。”她昂起脑袋，眨眨眼，“找的借口。”

　　陆青州脚下一顿，略显无奈的睨她眼，“叶娘子确实口齿伶俐。”

　　她不在意笑笑，就当是夸奖她了。

　　叶晚秋抿抿唇，不经意问：“陆捕头，你很忙吗？”

　　“偶尔。”他的语调很轻。

　　偶尔就是不忙，叶晚秋是这么认为的。

　　她捏着衣袖的手紧紧，甜笑道：“我买了茶叶，要不要去我那喝茶？”

　　陆青州停下脚步，错愕了一瞬，随即勾唇，“你说什么？”

　　女子略显娇羞，轻咬红唇又松开，眼波婉转，媚眼撩人。

　　她瞧了眼陆青州清隽的面庞，接着低头，注视他坚硬的胸膛，“你孤身一人来牡丹县，想必长夜漫漫，找不着人说话吧。”

　　“跟我似的，都是一人，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孤单寂寞。”她压着调子，嗓音娇柔，“陆捕头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找我，要是白日不得闲，夜晚来也成，咱们一边聊天，一边喝茶。”

　　叶晚秋红着脸说完，一抬头就听见陆青州轻笑，“叶娘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她颤动长睫，眼神无辜，“就是想邀你一起喝茶。”
　　喝茶？

　　喝什么茶？他笑意深深，心底了然。

　　此刻，陆青州可以确定，先前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了。

　　不可否认，叶晚秋是个坚强乐观，会为别人着想的女人，但也不妨碍，她是个不乖巧，不安分的女人。

　　两者并不矛盾。

　　此时她的那番话，将陆青州心底弥漫的同情和怜惜击的粉碎。

　　直到现在，他才稍稍认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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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陆青州：茶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