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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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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直到被夹走的鱼块,在被挑净鱼刺之后重新回到谈雪案的碗里,权一丰才敢说话,“那个,先吃饭吧,何玉飞,吃啊,人是铁饭是钢,生气归生气,饭不能不能吃嘛。”
更尴尬了。
何玉飞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他拉开椅子,走出了早餐厅。
他的位置空下来,估计椅子的温度都还没散,江鹜就将何玉飞的碗筷推开,抱着自己的碗筷坐上了何玉飞的位置,他看着谈雪案,“哥哥,我离你近点。”
谈雪案低头叹气。
大家怎么……好像在争宠啊。
何玉飞离席,也没给大家的吃饭兴致带来太大的影响,毕竟都只是十来岁的小孩,考虑得不如成年人细密周全。
谈雪案提前吃完,出去看了看何玉飞。
何玉飞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屏幕,看见谈雪案过来,他往旁边挪了下,“吃完了?”
“你不去吃?”谈雪案坐下来,他拾起地上的遥控,顺利加入何玉飞的游戏,何玉飞扫了他一眼,表情明显好看了一些。
何玉飞:“没胃口。”
谈雪案对何玉飞没什么恶感,连复杂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何玉飞在书里虽然一直存在,可存在感却并不像夏琅以及江鹜的其他追随者追求者那般强烈,所以在面对何玉飞的时候,谈雪案很坦然。
“因为江鹜?”
何玉飞没做声,那就是了。
“他好像挺了解你的。”何玉飞操作着屏幕里的游戏人物,语气淡淡地开口。
谈雪案“嗯”了一声,“毕竟也一起住了好几个月。”
何玉飞:“那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太过莫名其妙,咂了一下嘴巴,明明他跟谈雪案认识的时间更长,比江鹜要长得多得多,他却连谈雪案的饮食习惯都不甚清楚,还不如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小子。
或许,他早就对江鹜与谈雪案形影不离感到有意见。
“算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何玉飞看向谈雪案,他不由自主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的清晰度足以让他看清谈雪案脸颊上细软的小绒毛,他多么希望自己才是谈雪案最受重视的朋友。“
何玉飞操作的游戏人物倒地,这一盘,赢的是谈雪案。
“我只是比较慢热,对刚多出来的人,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接纳。”何玉飞说话口吻成熟得像个大孩子。
何玉飞说完过后,两人之间默然了许久,谈雪案放下遥控器时,才轻声道:“何玉飞,不接纳江鹜是你的自由,我也并不是很喜欢他,但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变成我们自己都瞧不起的人。”
何玉飞又开了一把游戏,他打到一半,谈雪案还静静地看着他,他才应了一声,“明白。”
跟何玉飞聊完,李医生过来提醒谈雪案去医务室上药,顺便叫上了江鹜。
江鹜的脸伤得比谈雪案严重,不好好看着,指不定得留疤,到时候可就难看了。
“这不是疤痕,这是勋章。”听见李医生在调药膏时的自言自语,江鹜轻声道。
“勋章?”李医生捧着药膏转过身来,“你倒说说看,你这算什么勋章?”
江鹜看了看在一旁的谈雪案,“保护哥哥的勋章。”
“哟。”李医生眼神在江鹜和谈雪案之间流转几次,他昨晚听张影和Lily说了,那烟花在两小孩跟前炸开,要不是江鹜挡下来大半,蹲在台阶上的谈雪案估计要比现在伤得要严重多了,尤其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码了几箱烟花在旁边,若是被全部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七岁小孩能做到这个样子,还算不错,吴管家后来的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家里是他负责,夏琅跟何玉飞是客人,谈雪案自然又是要比江鹜金贵,那火不往江鹜头上撒往哪里撒?
李理只是觉得无父无母的孩子,真可怜,哪怕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又怎样,但凡谈家再领一条狗一只猫进门,家庭地位都只会比他高。
脸上的药膏有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这是李理和自己的一些学生自己研发的烧伤膏。
李理师承国内早已退休的一名医师,手握好几项医药专利,他如今工作清闲,更能余出时间来潜心做自己的研究。
谈雪案在原书里时,以为李理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现今才得知,李理每次开启项目的资金,自家也有份额不小的参与,比起聘用,李理与他们的关系更像合作。
书里的李理,对江鹜更加上心。
李理给江鹜上完药,白花花的药膏将整个伤口都覆盖了,“好了。”他收好脏掉的纱布,“出去过年去吧,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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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珰中午来电,得知昨天晚上的事情,气得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夏琅不是她孩子轮不上她说话。
“以后家长没在,不许自己玩烟火。”余珰让谈雪案把镜头凑近受伤的地方,她仔细瞧了瞧,“那你就听李理的,这段时间早睡早起,别吃带色素的事物,辣的也不要吃。”
“知道。”谈雪案应了。
“我看看阿鹜,”余珰又说。
不等谈雪案把平板交到江鹜手里,江鹜自己就主动把脸凑到了跟前,“这里。”
谈雪案捧着平板,上身往后仰,给江鹜让出空间来,但总觉得江鹜在暗搓搓往自己怀里挤。
“害呀!”余珰再次被惊到,“怎么烧成这样了啊?你头发呢?夏琅这孩子……我到时候跟夏仙妮说一声,再这么下去,那孩子迟早走偏路。”
“那你跟哥哥这段时间就都要忌口了哦,也不要再玩烟花了,夏琅欺负你,你要跟我们说嘛,再不行给哥哥说。”
江鹜看着屏幕那头的余珰,“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也不想再给余珰添麻烦,夏琅他们是哥哥的朋友,如果是因为哥哥,他们才伤害自己,那没关系,他们只是太喜欢哥哥了而已,就跟自己一样。
见江鹜又开始提自己,谈雪案面无表情地推开江鹜的脑袋,“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我去睡会儿午觉。”
跟余珰说完再见后,谈雪案跟江鹜眼对眼看了半天,江鹜一瞬不瞬半点不知羞。
“我要去睡午觉。”
“你挡路了。”谈雪案提醒江鹜。
江鹜连忙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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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适合睡觉,重回书里后,谈雪案睡眠比之前好了不少,原书里,他睡眠浅,到书的后期,更是被剧情折磨得难以入眠。
现在的睡眠状况倒是越来越好了,一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麻雀叫,他睡意就来袭了。
他再也不用惊惶自己明天又将失去什么东西,什么人。
当不那么在乎时,也就谈不上失去,只算来去。
楼下坐着两排小孩子,林希跟何玉飞坐在正中间,权一丰与吴声面对面,剩下便是夏琅,江鹜跟夏琅两个光头脸对着脸。
“看什么看?”夏琅没好气地吼了江鹜一句,他摸了把自己的脑袋,昨晚剃的,今天还刺挠呢。
“那我也去睡午觉。”江鹜放下抱枕,打算站起来回房间。
“不许走。”林希一把将江鹜拽下来,他目光死死地绞住江鹜,“说,你缠着谈雪案,到底有什么目的?”
权一丰手里挖着一杯酸奶,“说说说说,反正谈雪案现在又不在这儿。”
反正他们是没见过谈雪案对谁有这么耐心过,换句话说,谈雪案要真厌烦恼恨一个人,这个人估计都靠近不了他的身边。
江鹜摇摇脑袋,“没有目的。”
夏琅努努嘴巴,“屁。”
对于夏琅跟何玉飞来说,江鹜就像是一个外来者,谈雪案身边就那么宽点儿位置,放不下多少人,江鹜挤占的是他们所有人的生存空间。恬不知耻。
林希:“难道不是吗?谈家手指缝里流出来的都够你吃上一辈子了吧。”
吴声掰着手指头算,“珰珰姨那么大方……”
权一丰:“光是把你转进国小这一点,就已经让江鹜占了很大便宜哎。”
江鹜一片一片抓着碟子里刚烤好的薯片喂进嘴里,咔滋咔滋,他听了半天小屁孩的叽叽喳喳,直到他们都安静下来,他才撩起眼皮,“你们父母要是现在死掉了,你们也可以。”
小孩的回答像一记炸雷般砸进看似平静的水面,林希他们几个只是刺江鹜几句,说的也是事实,他们聊想过江鹜会反驳,但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尖酸恶毒的话来塞他们的嘴。
即使再嫉妒江鹜现在此刻能不分昼夜地和谈雪案在一起,成为除了亲人以外最亲密关系的人,他们的确是有些吃味,但也不意味着愿意用自己父母的生命换取。
“怎么,不愿意啊?”江鹜抓了一大把薯片喂进嘴里,他脸上的烧伤随着他的咀嚼动作一起一伏,他的悠闲咀嚼像是对伤根本不在意,也是对他们这群人的蔑视。
他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惹恼了林希。
“哗啦”!
一整盘薯片被林希举起来从江鹜的头上倒了下去。
江鹜咀嚼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可能会跳起来跟林希打一架的时候,他却只是低下头,慢慢把大腿上的薯片往嘴里塞。
林希将釉得五颜六色宛如一幅油画的盘子丢回茶几上,他凑近江鹜,“江鹜,你靠近了谈雪案又能怎样,你一辈子都别想挤进我们的圈子里。”
他语气里的践踏之意太刺耳,夏琅和吴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何玉飞脚尖提了提林希,“林希,打住。”
江鹜一片一片把裤子上的薯片全部都捡了吃了,碎掉的就用指腹捻起来喂进嘴里。
他想起来,在书里跟哥哥一起过新年的时候,他跟哥哥也会吃各种各样的薯片,厨房会烤很多不同口味的薯片给他们,余珰跟谈清晖工作忙,他跟哥哥在整个假期,都会窝在客厅里看书、看电影、一块打游戏。
哥哥挑食,有一点点洁癖和强迫症,觉得拿薯片会弄脏手指,戴手套穿戴摘下又很麻烦,通常都是他自己吃一片,给哥哥嘴里喂一片。
哥哥喜欢的薯片口味有苹果、草莓和树莓,焦糖海盐,板栗…带点甜味的他基本都喜欢。
现在桌子上的薯片都是甜的,真好,和原来不一样了。
捡完裤子上的薯片碎末,江鹜才停下来动作,他看向林希,“你要是喜欢哥哥,可以去接触哥哥,为什么总揪着我不放?欺负我并不会让哥哥更喜欢你。”
他们发现,江鹜这时候跟在谈雪案面前不一样,他在谈雪案面前是幼小的、脆弱的,可在他们面前,却是居高临下的、带着一定优越感和压迫的。
比他们还小的小孩而已,杀……杀人犯的孩子果然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被欺负的人如此淡定,欺负人的那一方反而被气得发抖。
林希扬手就想真动手,权一丰和吴声见状立刻扑上来把人抱住,“林希林希,玩玩就行了,你干嘛还真生气。”
“他比我们小,我们让让他,让让他。”
“等会雪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烦你。”
夏琅跟何玉飞抱着手臂,这回可不是他们干的,与他们无关。
吴声看向夏琅,“谈雪案该醒了吧?”
江鹜跟没事儿人一样,举起一个剪刀手,“哥哥在冬天的午睡时间会长一点,应该还有个二十分钟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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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案提前醒来五分钟,又重新闭上眼睛,用这五分钟,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
是他和江鹜无数次相同又不相同的背影。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条街道,同一排树不同季节的光影下,肩并肩从幼稚的孩童时期走到少年期。
慢慢地,谈雪案才平静地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后,他听见窗外咔咔凿地的声音,关着窗户,声音很闷很小。
是江鹜举着园艺师傅的锄头在挖坑,他一个人蹲在谈雪案窗户外面这一小片栾树林里,说是栾树林,其实就五六棵栾树,都是上了年纪的栾树。
“江鹜,你在挖什么?”谈雪案推开一扇窗格,窗外的冷风登时灌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谈雪案想,自己应该是还没从梦里完全清醒过来,所以他现在对江鹜的语气居然比之前要柔和了一些。
江鹜仰起被冻得惨白的一张脸,“哥哥你醒了?”
“嗯,”谈雪案点点头,“你在挖什么?”他看着几棵树中间被翻出来的新土,好奇道。
江鹜用干净的那只手搓搓脸,“这里有一棵白蜡树小树苗,可能是飘过来的种子,我准备把它分出来。”
“那应该是春天的事情吧。”谈雪案有些疑惑。
“可是我看见这树根底下已经有了新芽了,”江鹜指着地上,“我想着现在就分出来,它就能多一些时间用来长大了。”
谈雪案点点头,他也不是很懂,“你可以让师傅们种。”
江鹜眸子亮闪闪地落在谈雪案脸上,隔一些距离,谈雪案也能看清他瞳孔被栾树枝桠切割得四分五裂的瞳孔。
小男生笑着摇摇头,“不,我要自己种,我要自己看着它长大。”
“……”谈雪案不懂江鹜这是在执着什么,在刨地声继续响起后,谈雪案伸长手臂,将窗格玻璃拉了回来。
咔哒一声,窗户从里面锁上。
江鹜再度抬起眸子,只看见谈雪案离开床边的背影。
江鹜重新低下头,重新开始挖坑,他挥舞着锄头的手臂隆起扎实紧密的小块肌肉,额头沁出细汗。
坑已经很深了,但还可以再深一点。
新土旁边就是刚长出新芽的幼苗,脆嫩的绿芽看起来娇嫩无比,整根幼苗的长度刚超过膝盖,它急需水分和日光。
江鹜还在继续往下挖,他知道,坑越深,幼苗的根系扎得越深,长得会越稳,扛风雨的能力也会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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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案无视打游戏的林希他们,绕到厨房,从柜子里取了几块曲奇。
他不想出去跟那群小孩呆着,明明都比江鹜年纪大,但比江鹜还幼稚,他情愿就在厨房将就一下下午茶。
吃完曲奇,他冲了一杯奶茶坐在厨房后门靠墙的躺椅上坐着,虽然有点冷,但空气有一种被各种味道被搜刮干净后的凛冽畅然感,很惬意。
附近响起水声,谈雪案弯腰看了眼水池边上,是江鹜在水池边上洗手。
江鹜身上还是干净的,泥点子都没沾上。
“哥哥?你在看我?”江鹜突然转过脸来,他拧上水龙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被抓包后感觉有点尴尬的谈雪案感觉更尴尬。
“种完了?”谈雪案不得已问候上一句。
“昂。”谈雪案的主动很明显让江鹜很高兴,他甩甩手上的水,用毛巾擦干后,快步走到谈雪案面前,他在谈雪案面前蹲下,下巴若有似无抵住了谈雪案的膝盖,没真的碰上,但看上去像碰上了。
江鹜:“我还给它取了名字。”
“……”
“哥哥你猜它叫什么名字?”
“不猜。”谈雪案不参与这么幼稚的聊天。
谈雪案话音刚落,膝盖便撞上一道坚硬,江鹜这会儿扎扎实实用下巴抵住了他的膝盖,双手从谈雪案小腿后面绕一圈环住,坐在地上。
“叫,”江鹜停顿,“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