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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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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淮舟捋着胡须,笑道:“不过,他比神仙还要厉害。”
天上的神仙会呼风唤雨、招云引雷,还可以活很久,十分厉害。
比神仙还厉害……
她不懂,问道:“那他是什么?”
淮舟道:“许多神仙见到主上就心惊胆颤,你猜猜他是什么?”
“走了。”上方之人似不豫,打断他们的谈话。宽袖一摆,即生旋风,将淮舟扯上半空。
初意仰头望去,只听呼呼风起,二人早已消失在夜空。
淮舟的声音悠悠传来:“来日如有机会再见,定还今日馒头之恩。”
初意越发迷惑,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
***
空中,淮舟拿出捂软的馒头,细嚼慢咽。
凡间的食物,他吃不惯咽不下,遂每次来凡间,除却饮水,绝不将就添食。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白馒头都香喷喷。
他正吃得有滋有味,忽遭北边大风呼啸而来,撞在结界上猎猎作响。
袭来的寒风挟霜裹雪,来势汹汹。
“今夜有雪。”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开口。
淮舟顺过话:“那小丫头身子单薄,倘或不找一处地方御寒,估摸挺不过今晚。”
“因为一个馒头?”他丢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目视前方,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淮舟慌得囫囵咽下一口尚未嚼碎的馒头,差些噎住。
主上寡言时就会如此,要么说前半句,要么只说后半句。
猜得出话里的意思,固然是好。若猜不出,他也不会多言半句。可苦了他们这些手下,只怕遗漏什么关键的暗示。
好在他与主上相处最久,十句能猜出七八句,方才主上要问的应该是——因为一个馒头,所以开始同情她?
他道:“属下若真同情她,就会帮她从那些村民的屋里夺些御寒的衣物,果腹的食物,再找一处避风的洞穴,供她过冬。”
方才在山头,他听清了初意在墓碑前断断续续的几段话,也大致了解些情况。
但他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她再如何疾苦,与他何干?
他们是魔族,魔族从不同情外族。
***
果如他们预料,这夜北风过境,气温陡降,骤落初雪。
正在碑前守灵的初意冻得寒颤阵阵,哆嗦不停。实在扛不住,急忙下山,寻到间小山洞避风。
冷风是避过了,可气温太低,即便躲在洞里,也无法抵御酷寒。
初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两手不断摩擦手臂,试图生热。
渐渐,她冻得浑身僵硬,意识模糊,昏昏沉沉的闭上眼。
不知许久,周身暖意融融,就像被柔软的被窝包裹。
她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恍惚看见一个人蹲在身旁。她没法扭动脖子,只能瞧见他雪白的衣裳。
这是来接她的鬼差吗?初意浑噩的想着。
可她见过的鬼差皆是一身黑,官帽也是黑的。不像这人,周身泛着光晕,就像被煌煌的太阳照着。
“我死了吗?”初意受不住这醒目的白,闭上眼。
未得回应,她以为猜对了,竟笑起来:“那我可以去看景儿了。”
她正心怀几分期待,身子陡然悬空,被对方抱起来。
“原以为你这生会过得顺遂,想等你长大些再来接你,怪我考虑不周,一开始就该带你离开。”
初意不明白他的话。
但他怀抱暖和,像小时候爹爹做的暖炉,她便不住的往他怀里钻,蜷缩着身子,像一只要冬眠的豚鼠。
“往后就随我去鹤山修行,再不遭这苦。”
修行是什么,鹤山又是哪里,初意还是听不懂。
不过,只要不挨冻,有吃的,去哪儿都成。
***
八百年后,仙界鹤山。
中央峰峦耸峙,两旁遥接峻岭。耸立的主峰高擎云烟,峰石色深如墨,活像昂立的鹤头,故名鹤山。
鹤山是佑圣真君,孟阆风的居所。
八百年前,孟阆风将初意从凡间带来此处,教她修炼仙术,学习仙法。
彼时的初意又惊又喜,愣不敢相信自己被神仙收为弟子。
孟阆风与她解释:“你有修仙的慧根,且前世积累善果,我恰有缘渡你成仙。”
初意才伏地跪拜,滴泪叩了三个响头。
她的确有慧根,加之勤学苦练,不过五百年,便修得仙体,得道为仙。
这些年,她随师父于凡界修行,帮玄门抓过作恶的妖,帮地府收过闹事的鬼,结识三界仙、妖、鬼、精。
唯独不识魔。
师父说魔族凶猛,是师祖玄天上尊、武德星君等神官管辖的范畴。倘或不小心遭遇,能避则避。
但她这些年从没遇到过魔族。
***
这日清晨,初意如常早起,去与师父行礼。
远远就见师父屋外的前廊上,悬挂着一枚传音符。
师父出门了?
她将传音符取下,听完遂知:昨晚师祖玄天上尊派灵兽捎来口信,要师父赶去勾山。
如此匆忙,想必有什么大事。
初意收好传音符,转身走出洞府,打算在山谷练习师父新教的法术。
正要开练,不期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是掌管天雷的雷公,一位是掌管凡间帝王运势的金德星君白帝子。
皆是孟阆风的好友。
*
洞府厅堂,两窗三门,四平八阔。
东侧有丈把宽的小池,阳光恰从窗外泻入,落在几株菡萏上,更添明艳。西处放着一张红樱案几,案上茶壶一盅,玉盏四只。
三人围坐案几,东扯西聊,不觉茶壶半空。
正说及初意的师父被玄天上尊叫去一事,白帝子断言:“定与近日传言的仙魔开战有关。
魔族近年频繁出没凡界,且与地仙多次发生冲突,无不令天庭警觉。近日,四天战神率天兵屡次下界打探魔族动静,才令众仙惶觉大战在即。
白帝子含忖道:“天帝不是吩咐文德星君下界,去收集魔族几位大将的资料吗?他却连大将和护法都没弄清楚,真是办事效率低,邀功第一名。”
雷公哈哈笑道:“还不如直接来问阆风兄。”
初意不解:“为何来问师父?师父并不管魔族的事。”
白帝子道:“昔年,你师父曾与玄天上尊一同讨伐过魔族。他好歹与魔族的大将交过手,算是老人家,肯定比别人更熟知。”
初意听这‘老人家’,可不乐意:“师父唤您‘老白’哩!”
“嘿?”白帝子挑眉:“你拐着弯说我老?”
初意微微笑,不接话。
一旁的雷神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白帝子没奈何,给自己找台阶:“你师父不论修为还是辈分,皆在我等之上,自然称得上‘老’,你这丫头就晓得护师。”
“既然如此,怎不见你尊我敬我?却时常没大没小唤我名讳!”洞外传来调侃声。
师父回来了!
初意即刻放下茶壶,起身快步走向洞门。
尚行七八步,迎见来人——白衣似雪比雪白,青丝如墨比墨亮。他高视阔步,行走间步履带风,相貌轩昂,眉眼间奕奕含笑。
初意躬身行礼:“师父一路辛苦!”
孟阆风淡笑点头,目光一转,落向前方已起身的两人,笑问:“这两个老家伙没为难你吧?”
“果然师徒一条心,我以茶代酒赔罪了。”白帝子斟茶一杯,一饮而下。
等孟阆风落坐,雷公与白帝子才一并坐下。
雷公问得直接:“此去勾山,好事坏事?”
孟阆风神气的眉眼倏然一沉,摇摇头。
“怎说?”二人提耳恭听。
初意在旁一边煮茶,一边默然听着。
孟阆风道:“魔族已将兵力部署在四海之内,欲将疆域扩至凡界。不仅凡人,妖族也被他们赶走,只怕魔族野心不仅于此。师父打算与武德星君率天兵天将,出山斩魔。”
雷公与白帝子面色皆变:“这是要与魔族宣战?”
孟阆风声色凝重几分:“师父此举,是要斩杀魔尊。”
二人暗暗吸一口凉气。
斩杀魔界帝王,自古至今,只发生过两次,且每次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若非万不得已,天庭对魔族的所作所为历来是遇坑填坑,绝不轻易宣战。
仙魔一旦开战,又是一番惨烈场景。
***
是夜,初意在屋内练完心法,正要掩窗睡觉。却见师父披着外袍,站在远处山谷,许久未动。
自打白帝子和雷公离开,他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是忧心战事。
初意披上外裳,点灯出门。
行至山谷,喊道:“师父,怎不就寝?”
孟阆风见她来,侧身莞尔一笑。这笑多少有些牵强,初意在他身边待了八百年,自然瞧得出来。
她忍不住问:“因大战在即,所以师父夜里难眠?”
孟阆风要说的话,今晚在口中反复嗫嚅,不知怎么道出。
被她问及,沉吟半晌,才道:“有一个任务,为师需先过问你的意愿,如若你万分不愿,我便替你回绝师祖。如若愿意,就得尽心尽力,不可中途废弃。”
竟是师祖委托的任务?
初意见他万般纠结,脱口就应:“师父莫要苦恼,弟子愿意!”
孟阆风一怔:“你不先听听是何事?”
“师父于弟子恩重如山,不论何事,弟子都会全力以赴!”初意字句铿锵。
任务无非是捉妖抓鬼,她定然得答应,绝不让师父劳神费心。
直到听完师父交待的任务:假扮魔尊,潜入魔域。
她有那么点后悔……
早该先听师父详说,再做决定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