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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无脸案开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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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楼上,尽息就来了电话。
尽弭倚在房间门口,按下接听键,等对方先开口。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那就不用保护她了。”
“不用,她有自己的人生。”
说完,尽弭才提起钥匙和监控的事:“她以后会在一楼住,涉及的监控能撤下来吗,我不会在那里逗留。还有她的房间钥匙,明天带过来一起给她可以吗。”
“房间内的都会关闭,客厅保留。”尽息说。
通常尽弭提出的要求,他接受就不会多说,说的一般都是修改的部分。
“好。”尽弭停顿了下,说,“晚安,哥哥。”
电话挂断后,尽弭将手机关机放在房间门口,赤着脚走了进去。
外套什么的在进玄关的时候就脱下了,此刻的尽弭上身只穿着一件深色毛衣,将他的清瘦勾勒得清楚明白。
他没有开灯,此时的房间只有一抹莹白的月光,照亮了解剖台的一角,在地面打下阴影。
尽弭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才在解剖台上躺下。
月光偏斜,逐渐消失。
潜意识的时钟唤醒了睡眠中的尽弭:今天是无脸案的开庭日,他会作为检方证人出庭。
尽弭下楼准备出门时,柳小舟的鞋子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去了昨天那家串串香上班。
按下开机键,尽弭一边朝车库走去。
倒车出库后,尽弭才分了一个眼神给手机,上面有赵等的信息,也有乔叹的。
赵等:无脸案今天早上8点开庭,提前过来看一下证据
乔叹:我吃到了超级好吃的灌汤包,问老板能不能打包给朋友,他说打包不好吃。
乔叹:你说他是不是在玩梗
乔叹:对了,我做了个新发型(PS:等会儿见面你一定要认出我!)
他给赵等回了个好字,然后用蓝牙打电话给乔叹:“你可以先把照片发给我。”
“诶?这多没期待感啊。”乔叹拒绝,然后吸了口气,像是被烫到了。
尽弭不仅不会为自己打电话的时机愧疚,还平静地告诉乔叹残酷的事实:“不发我也不会期待。”
“冷漠!到底是我给你放纵过了头,你一点都不知道哄我。”乔叹谴责完,说,“你不是8点开庭么,这么早出门?”
“陈述完根据情况,还会与罪犯对峙,所以赵等让我提前去熟悉证据。”尽弭在家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前停了车,“您好,麻烦给我一份灌汤包。”
“5块!今天这么早上班啊?”老板打包好,递给尽弭的时候寒暄道。
尽弭轻轻笑了下:“对,不过如果顺利我下午可以放假。”
“那不错呀,周五下午放假。”老板说完就要去给下一个人打包,“小心里面的汤,烫。”
“谢谢。”尽弭道谢。
然后就听乔叹又被烫得吸气,然后大着舌头和尽弭说话:“这灌汤包纸、子,就是要大口、趁日……呸,热。”
“然后像你一样说话?”尽弭重新坐到车上,往刑事法庭的方向开。
乔叹吸了几口冷空气后,再度恢复正常:“这是追求生活后的意外!”
“罪犯可能不太会认可这样的意外,他话挺多的,还很吵,检察方一个卡顿,他能输出不少让陪审员动摇的话语。”尽弭说。
“对哦,你要上法庭作证。”乔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考虑对策。
一分钟后,他说:“我挂掉电话,这样你听不到我这边幸福的声音,不会馋,能按自己的节奏吃。”
又是让他难以理解的脑回路。
尽弭简短地应了一个:“好。”
8点,无脸案正式开庭。
“由检察官发言。”法官说。
检察官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相严肃,声音低沉中带有一点狠厉:“被告在B市犯下了3起,D市1起,A市2起杀人案,全部都是以残忍的方式杀死被害人后,将面部皮肤剥下,弃尸地点如下……”
“我不承认。”王海云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对于被指认犯罪感到焦虑害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剥脸这样的恶行……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做的出来。”
他脸上的慌张恐惧不似作假,如果不是机器的证据不可能出错,在场的人都会以为被告是真的被冤枉的。
“我方要求传召证人。”检察官说。
王海云看到上来的人是尽弭,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但他掩饰得很好,又哭诉道:“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做出剥脸这样恶魔的行径来!”
“普通人不行,你可以。”尽弭与王海云对上视线,对方的眼底深处有笑意。
“异议!”被告律师斥道,“检方证人这是在侮辱我方当事人的人格。”
观众席一阵哗然。
杀了6个人都不算恶魔,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恶魔?
“肃静!”法官道。
“请允许我方陈列证据。”检察官与边上的助理点头确认,对方将证据导入到电脑中,同步在法庭的大屏幕上。
“被害人王XX于9月13日与被告相遇于地铁7号线,随即被告跟踪被害人王XX到住所,并于次日再次踩点,15日蹲点实施犯罪。这是证据。”
大屏幕放映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段视频。一段在尽弭指认凶手后,机器自动生成的清楚映照着王海云脸的犯罪过程的视频。
完美再现,分毫不差。
连当天的光线都一模一样。
王海云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慌张和恐惧全都被疯狂的笑意取代。
“什么啊,原来我杀人的时候这么、这么……”他像是在斟酌用词,“有魅力。”
“我就应该录下来,自己好好观摩观摩,说不定能多杀几个,多保存几张脸。”
他就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话一样,嘴角咧开:“我原先以为他们的脸很美丽,可原来我杀人的姿态才是最美的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里顿时讨论声四起,甚至有人站起来骂:“这样的人渣还审什么!分配什么狗屁律师!”
“肃静!”法官说,“请被告正视犯罪,谨慎发言。”
检察官什么被告都见过,他依然在自己的节奏里:“既然被告已经承认犯罪,那请允许我方呈上另外几位被害人的被害过程视频。请法官与陪审团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结合被告的态度,以及凶杀过程的残忍进行判断、量刑。”
量刑的标准不止看证据,罪犯的态度、动机、很多东西会影响判决,这也是司法机构分配律师的原因之一,也说明了法庭的必要性。
在放映凶杀视频的过程中,王海云直直地盯着尽弭的脸:“你知道吗,其实我下一个目标是你。你的脸和我的藏品都不一样,你的是艺术品。”
他疯狂的眼神让尽弭身后的人都为之战栗,法官的肃静都不听的情况下,那些人因为王海云的眼神冷汗直下。
“异议,被告的发言是在恐吓我方证人。”检察官刚才看过去都被震慑了一下,他还不是在正面看的。
难以想象被盯上的尽弭,那个年轻法医会承受怎样的心理压力。
尽弭的声音很温和,不疾不徐:“你知道吗,你的犯罪世界里没有毛孔。这是你心底深处最不愿承认的‘常识’,它不可告人,一直折磨着你。”
王海云想反驳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根本张不开嘴!
制止他!
不要再让他说下去!
王海云的大脑里警铃大作,他的杀人是艺术,艺术的背后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不可以……绝对不行!
“你、胡说些……”王海云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开头说,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你的内心一直都为自己平凡,甚至在部分人眼里显得丑陋的脸,而自卑。你看不惯那些拥有年轻漂亮脸庞的人,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藏品’,是他们能够消失,能让你这张粗糙的脸,不被人觉得丑陋。”
尽弭说话的声音一直很温和,没有丝毫的讽刺或者阴阳怪气,听上去就像在说“书架上有几本书”那样不带感情色彩。
王海云却完完全全地被激怒了,他脸上满是愤怒,原来的疯狂几乎看不到了:“你这是侮辱!是妄自揣测!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否定我的艺术……那么有魅力的我,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不想被人觉得丑陋!”
“我杀人是艺术!”
“我杀人是艺术!”
“我杀人是艺术!”
……
“当事人情绪不稳定,我方请求休庭。”律师说。
没等法官做决定,尽弭又对着愤怒的王海云说话了:“艺术尊重现实高于现实,而你只是否定现实的小丑。”
王海云蓦地安静下来,他双眼赤红,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死死地盯着尽弭。
突然他高声大喊:“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为诸位准备的一场闹剧!为的是掩饰自己日日夜夜被心理折磨的憔悴!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后悔一时冲动杀了人……可我实在太自卑了,看到优秀的人总是情不自禁羡慕,等回过神来,我又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王海云一边忏悔一边流泪:“我真的只是羡慕,我都没有对他们做其他的什么……我剥……下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这么大的错误,所以才弃尸……”
“我真的、真的……”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十分后悔,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不敢承认啊……”
在王海云痛哭流涕的泣诉中,法官宣布了休庭。
王海云被带离,经过尽弭身边的时候,他凑在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等会儿开庭,我就把我休庭期间编的故事说出来,他们就会更同情我……你猜那边庭上偷抹眼泪的人,有几个会同意判重刑?不过不管判多少,不出10年,我一定会出去接收你这张脸。”
“是吗。”尽弭也用极小的音量说,“你以为出狱后,你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吗,10年也足够你这张丑陋的脸变得不再有人接受。”
“——因为上面写着‘连环杀人犯’五个字。”
尽弭没有继续留下来,作为证人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就是再开庭后宣判量刑,他没打算留下来听。
第三区的律法中没有死刑,所以一切量刑都变得非常低。
如果罪犯认罪态度再好一点、还会编故事让自己的犯罪变得符合人情伦理,哪怕他的罪行实际上十分恶劣,也不会被判重刑。
只不过刚才那句话,足以让王海云失去编故事的心情。
人只要有感情、有欲望,心理防线就是可击溃的。犯罪世界作为罪犯意识的反应,不可能什么秘密都没藏。
无毛孔既是王海云内心深处的渴望,也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的不存在,反而揭示了王海云最不愿承认的现实。
王海云在意外界的眼光,为此犯下罪行,为此不愿承认。可他被他的“猎物”激怒了,他失去了理性,只想承认罪行好迷惑司法机关让量刑轻一点。
却忘了杀了6个人的人,看起来再可怜,人们也不会忘记那“10年”代表的是什么。
尤其是这“10年”,还会在王海云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让他与外界的人更加不同。
在经过观众席时,尽弭与尽息对上了视线。
尽息笑道:“辛苦了。”
“……乔叹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尽弭说完,脚步略有加快地离开了。
尽息摇摇头,也离开了法庭,去买东西。
乔叹在刑事法庭外等尽弭,等得有些无聊,就蹲在路边撒面包引各种鸟来吃。
尽弭出来时,最先看到的就是乔叹特意在电话中提到的“新发型”。
那是一头卷毛,准确的说,是电得有些蓬松的卷发。
有点像影视剧里的流浪汉。
这是尽弭的想法。
他走到乔叹身后,看他喂鸟。
乔叹毫无所知,逗鸟逗得很开心,然后你一撮我一口地把面包吃完了。
直到阳光又把尽弭的影子带得前一些,乔叹才顺着那影子往上,在看到尽弭的一瞬间,眼睛变得贼亮。
“弭弭!”他高喊一声,跳起来抱住了尽弭,“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
说着把抱住的人往上掂了掂重量。
“放开我。”尽弭说。
乔叹这才撒手,“弭弭,我可想死你了!”
然后拉着尽弭往停车库走。
到了尽弭家,乔叹第一句话就是:“我住哪个房间好呢!”
接着一点都不见外地开始参观:“你住的房子还挺……怎么说?和你不太配。外观还是装修都很温馨,不像你冷冰冰的。”
乔叹喜滋滋地巡视到2楼,问:“你住哪间?”
尽弭给他指出,乔叹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尽弭的房间门。
“我去,我就知道!”乔叹看着尽弭空荡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是你。”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乔叹转身趴在二楼栏杆查看情况,看到是个女孩,手里还拎着菜,问:“你女朋友?看着有点小啊,以我多年对尸体啊不是,对人体的观察,她不超过20岁!”
“偏差3岁,你越学越回去了。”尽弭也走到栏杆边上。
乔叹为自己辩解:“这又不是尸体,我也没解剖……不是,你对未成年下手?!”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惊讶,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尽弭说:“看来回去的不止学识。”
“也是哦,你这人跟尸体谈恋爱都不会找女朋友。”乔叹说着很是感慨,“当初上学时我看到你协助老师解剖,一毫米的伤口都不愿多切,我就知道你有多珍惜了。”
“……”不多切1毫米是因为他已经多切了两毫米了。
注意到楼上谈话声,女孩诧异地抬头,乔叹笑着和她摆摆手:“中午能加我一个人的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