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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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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扎向萧瑜。
皇贵妃一直完美无缺的脸终于露出一丝裂痕,眉头微不可见地簇起。
季砚舒微微张开嘴,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瞳孔中倒映着萧瑜修长的身段,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仿佛在跌落万丈深渊之时,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自她成为季司簿以来,惶惶不可终日,从早到晚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四处危机四伏,稍微走错半步便要脑袋搬家。唯二感受过的两次温暖,竟全部来自眼前苍白病弱的男人。
不管萧瑜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仅仅只是出于可怜、无聊,她此事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救赎。
“殿下,奴婢,奴婢说的都是……”
阿央的表情恍然变得惶恐,脸上血色退尽,撑着地面的胳膊没有规律地打颤,眼珠四下乱转,不知道要盯住哪一点才好。
她“奴婢”了好些遍,到底没敢说出“真话”二字来。
“你说你先尾随季司簿,又在子时二刻于朝华殿附近撞见她。难道这宫里有两个季司簿,一位在抛尸,一位在与本皇子吟诗对酒?”萧瑜慢悠悠转身,侧身对着皇贵妃,略略低下头,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嘴里说的话却刺人的很,“皇贵妃母手下的人怎么都长了张爱搬弄是非、混淆黑白、凭空捏造的嘴。”
安嫔拔高声音,急道:“阿瑜,莫要胡说,快向皇贵妃母谢罪!”
皇贵妃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用屎色来形容。
她脑袋撞墙也想不出,萧瑜凭什么帮着季砚舒。难道他们对季砚舒没有丝毫怀疑?他们母子俩吃了这么久经季砚舒手的饭,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怎么可能不对季砚舒起疑心。
退一万步说,若是安嫔来替季砚舒说话,倒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安嫔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的窝囊性子;可眼下竟然是萧瑜,那个平日阴阳怪气说话带刺死气沉沉的萧瑜!
她现在气的简直想掐死面前的这对贱人。
上次季砚舒拔掉了她安在尚食局的棋子,马司膳,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好不容易局势大好,谁知又叫萧瑜半路冒出,三句两句掰了回去。
她眉宇间烧着两团火气,偏偏又发做不出。
众人已经完全被萧瑜带着走。回想前面阿央的描述,掐头去尾,季砚舒昨晚离开时的匆忙与紧张是怕被人撞见她与萧瑜深夜秘会的秘密,今日的惨白脸色是因为害怕别人顺藤摸瓜盘问她与萧瑜昨夜做了什么……
从萧瑜嘴里说出的话本身就已经比阿央嘴里的有说服力,再加之“皇子与女官”这等令人脸红心跳的八卦力量,哪个更容易让人信服,结果不言而喻。
安嫔这时犹犹豫豫地插嘴:“我昨夜头有些发晕,早就歇息了。中间迷迷糊糊听到些声音,似是阿瑜在外呆了一会儿。”
皇贵妃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吐:“阿瑜说的也不无道理。给本宫好好审这个贱丫头!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得好好罚!”
阿央眼见着自己要被皇贵妃抛弃,眼泪大坝开闸般滚下。她连滚带爬的向皇贵妃靠近,哭喊着:“娘娘!娘娘救我!”
皇贵妃心一横,别过脸。
阿央又向其他人哭求,“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真的看到季姑姑丢人头烧布了!后面她说的话是奴婢编的,但前面都是真的!奴婢没有撒谎啊!”
萧瑜这才回眸,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小步,递给季砚舒一个眼色,示意她该帮的已经帮了,剩下的要她自己那张嘴说了。
季砚舒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感激地看了看萧瑜。她走到阿央面前,声音沙哑,宛如前来索魂的鬼魅,“你既承认后半段说的是假话,便更不会有人信你前半段是不是真话。昨日你冲撞我,我见你可怜放你一马,你居然恩将仇报,转头来陷害我。”
她眼角又落下泪珠,“我与李司记虽未情同姐妹,但也情谊深厚。你如此污蔑我,是你害了李司记么!”
“姑姑我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姑姑饶命啊!奴婢与李姑姑无冤无仇,奴婢怎会害李姑姑!”
此时的季砚舒在阿央眼中就是妥妥的厉鬼。她又想到季砚舒在月光下点火烧布的阴森场面,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活活掐死,吓得三魂丢了两魄,痴呆似的膝行向前,抱住季砚舒的腿扯着嗓子哭喊。
“小贱蹄子!你与李司记无冤无仇,又承认自己是陷害季司簿。”张公公抓紧机会表现,想在萧瑜和季砚舒面前把自己方才嘴欠掉的印象分拉回来,“你一小小奴婢怎会如此心肠歹毒!是谁在后头指使你,叫你这么胡言乱语的!”
此言一出,矛头直指向皇贵妃。
阿央一个小宫女,扳倒季砚舒自己也捞不着什么好处,想必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她是乾顺宫的人,最能使唤她、叫她效忠、从中牟利的,皇贵妃肯定是首选。
张公公怕皇贵妃怕的要死,此时也不得不牵头,率先站起来反了。
他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心眼儿活络的很,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下来,他就从中咂摸出味儿来。
季砚舒与阿央被皇贵妃罚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着就非得说她在哪时哪刻撞到季砚舒了呢?明摆着是知道他在查案,故意说给他听,诱导他回来找季砚舒麻烦,替她们乾顺宫当出头的椽子。
他一个糊涂踩了皇贵妃下的套,差点给她当枪使了。
季砚舒方才其实也想问阿央是被谁指使,可是碍于这么问太明显,就跟明晃晃把皇贵妃公开处刑似的,话在嘴边逛了一圈,又被咽回肚子。
没想到张公公这么猛。
阿央被问傻了。
她跪在地上,下意识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脸色铁青,目光如刀子般看着她,又朝她点了点下巴。
阿央如蒙大赦。
人心都是肉长的,皇贵妃没有心狠手辣到没有人性的地步。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替皇贵妃入狱,皇贵妃会想法子把她从牢里替出来的。
“没人指使奴婢!奴婢是自己,自己看季姑姑不顺眼,才出此下策……李姑姑真的不是奴婢杀的,真的不是奴婢!”
张公公摸摸没胡子的下巴,这才若有所思道:“道口平滑,头是被一次性割下的,寻常女子确实没有这番力气。”
一句话同时洗清季砚舒与阿央两个人的杀人嫌疑。
“既然知道不是女子所为,那张公公方才还胸有成竹要拿季司簿。”萧瑜横在张公公与季砚舒之间,刺了张公公一句。
“长舌头不是让你瞎编乱造的。”萧瑜像看蚂蚁一般看着阿央,“既然不知道怎么用,割了算了。”
“殿下,殿下!殿下开恩,殿下饶命!”阿央大惊失色,慌忙向萧瑜爬去。
可萧瑜走的比她快。
萧瑜回到书房,晓锁赶快跟在他身后,替他把书房门关上。
张公公给底下的侍卫使眼色,“一群呆子!愣着做甚!把她拖下去,拔了舌头!看她日后还敢造次!”
阿央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胳膊,拖走了。脚后跟在地上划出两道浅痕,离了很远还能听到她凄厉呼救的叫声。
张公公给剩下的三位点头哈腰,谄媚道:“奴才蠢笨,办事不周,叨扰了两位娘娘。李司记命案一事,奴才会接着调查,定给李司记还个公道。”
“你去罢。”安嫔摆摆手。
待张公公离开,安嫔垂下眼眸,面上划过一丝不忍,说:“去了舌头,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皇贵妃讥讽道:“有这等好心,妹妹方才怎不管管阿瑜?”
“他大了,我说话也不作数了。”安嫔道,“娘娘您方才说有事与我讲,是何要事?”
皇贵妃本来就没什么事找安嫔,来朝华殿不过是为了盯住阿央,不让她说错话。她用鼻子“哼”一声,气道:“好好的心情都被这破事搅没了。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要事,日后想起来再说罢。孩子大了不由娘,阿瑜这脾气可不知是随了谁。”
“我回头再好好说说他。”安嫔柔柔道。
皇贵妃话锋一转,“如你这般心慈手软也不行。阿瑜多病,可也是个男人,本就不该有妇人之仁。遇见坏了事的奴婢,该罚便罚。季司簿一个女人,不都如此啮不见齿么。”
不等二人回答,皇贵妃便一甩裙摆,气哼哼地走了,“本宫先回了。”
“娘娘慢走。”
她一走,季砚舒便噗通一声,直直地给安嫔跪下。
小雁见此,心下了然,也跟着跪。
安嫔满脸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她没让二人起来,“本宫见你举止异常,总出虚汗,心不在焉,便猜想你必与此事有关。”
季砚舒颤抖着声音,“是。”
安嫔吸了长长一口凉气。
“你的手,到底是被冻伤的,还是因为用力,被划伤的?”
手上的伤确实和李清河没有关系。季砚舒刚要解释一番,书房的门便被 “哐”地推开。
萧瑜沉着脸立在门槛后,“季司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