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摩红的祭物 ...
-
地牢总是地牢该有的样子，电影里的和现实中的，已废弃的和正使用的，都是一样的阴冷潮湿，暗黑低窄，便是不被关押，在里头走着也难免浑身憋闷，心情难舒。
好在贾府的地牢似乎已闲置不用了很久。隔着不及一尺高的各扇小铁窗往里看，空空荡荡，虽有霉味湿气，倒还算干净。只不知从前这里是否住过许多的人，而那些人如今又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都说阿萝是碧玺的人，是碧玺要用下了血蛊的葡萄害她性命。落红与处子血的相溶，因为都来自碧玺的身体。看似铁证如山，但茜儿到底是现代人，哪里会相信这些。明摆着是有人设了局，诬陷了那个女子。从她偷听到的那些猜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贾绪。
她猜测，阿萝是贾绪的人，既然能被长期放在碧玺身边，那定然是贾绪心腹之人。她之前说这些女子都是贾绪所害，其实也有她的想法，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不过既然太君告诉了她另一面的碧玺，那这事倒也无法定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即便碧玺不杀她们，贾绪也不会让她们活着。好在机缘巧合，让阿萝活了下来，那么便可以知道很多的内情。
阿萝所关的屋子大概是地牢中最为敞亮的一所。茜儿感激地朝季星看了一眼，倒不是替阿萝考虑，而是想到若要她自己去那样憋闷的小牢房里审问一个疯女人，大概是问不了两三句就会没了心情。
女子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半跪半趴在地上念咒似的呢喃着。
“喂——喂——”茜儿喊了她半天，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喂——贾绪！你怎么来啦！”茜儿灵机一动，果然见阿萝抬起头来。她心中一定又一紧，看来自己没有猜错。
阿萝欣喜若狂地张望了半天，哪里看得见半点贾绪的影子，这时她方才朝茜儿凌厉地瞪了一眼，双目赤红可怖。茜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感受到季星的手抵着她的腰，耳边传来少年低声的嘱咐：“别怕，有我。”
“依赖云儿自然是无祸，今后可千万别病急依赖错了人。”太君的话不知怎的忽然在耳边响起，茜儿刚定下的心不知怎的一阵心虚，竟鬼使神差地反倒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季星倒也没有见怪，只是从她身后飘出，上前封了阿萝的穴道，回头对她挑了挑眉，“好了，放心问吧。需要我出去么？”
茜儿赶忙摇头，“不必，不必。你听着也能给我出出主意。”
季星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站去一旁。
------------------------------- rot ------------------------------
“你爱贾绪？”阿萝方才的表现，让茜儿有了新的猜测，因此开门见山便直奔这一条。真心爱一个人，无论如何对于这样的问话都是敏感的。越是无法告白的爱就越是有想要表达内心的欲望。
果然，阿萝的目光时而柔情时而幽怨，一时间邋遢不堪的模样竟然因神采而有了几分妩媚动人。
“哼，你这不会下蛋的小雏鸟懂什么？”阿萝轻蔑道。
茜儿一点不恼，阿萝既然有了反应，那接下来便容易继续了。
“我当然是什么都不懂。也庆幸还好自己什么都不懂。我不懂日日夜夜卑躬屈膝，服侍着自己情敌的滋味；我不懂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时，自己在夜风中听着欢叫、替他们守门的心情；我不懂心甘情愿地被爱人当作棋子，最后却成了一颗弃子的怨恨，最怨最恨的，是差点死在了那个贱女人的手中，而自己为之牺牲一切的男人却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这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不懂，我真是不懂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吧……有多恨，有多痛……”
茜儿缓缓地说着，向着阿萝越凑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悲痛沉郁，仿佛要说进她的心中，她的骨头里。
“啊——”疯狂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起来。
茜儿忍着耳膜的刺痛，心中的恐惧，硬是没有后退半步，而是将拳紧紧握住，指甲深陷进了肉里。她感受到阿萝虽被点穴控制住了身子，但仍旧要上前将她攫住的欲望，还有那无限喷张，漫溢的仇恨。她不能退，她要将那尽数愁怨激发流泻，才能知道最深处的真心吐露。
“都是你们！是你！你……你们！你们这些中原的恶鬼！都是你们，害死了姑姑，把爷折磨成了这样！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姑姑死得有多惨，你们也都要加倍偿还！阿萝得不到爷，阿萝变做了鬼便让你们个个受尽情殇爱孽，比阿萝更痛苦百倍！……摩红大神都看着呐，都看着呐！……”
“笑话，摩红大神早就不存在了。”季星冷冷地插了一句话。
茜儿对这些讯息毫不知情，满是疑惑，却没动声色。
“哈哈哈……摩红大神就快复苏了。哈哈哈……你们自作自受。你们以为姑姑是好欺负的吗？哈哈哈……一次复苏不成难道不会有第二次！哈哈哈……祭物就要到了，就要到了！看，摩红的圣奴们好不开心啊！又有祭物要到了……”
“谁？谁是祭物？”茜儿再顾不得任何伪装，也哪里管它什么摩红什么圣奴，心中不好的预感骤然涌涨，她一把拉起阿萝的衣襟，焦急地问道。
阿萝发泄了许久终于精力难支，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茜儿，似乎已不记得眼前这人到底是谁。“祭物？当然是被姑姑种了阴阳藿的人，和他们的孩子……”
阿萝面带明媚的笑容睡了过去，却让茜儿见了心中凉透。她一下扑向季星，拼命地摇着他：“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快告诉我！谁是祭物，是不是他……？”
见茜儿面色发白，呼吸也困难起来，季星连忙架起她就往外走。“你别急别急，先镇定一下，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出去说！”
------------------------------ rot ------------------------------
瘴岭之所以令人闻之生怖，谓之人间地府。不单由于其穷山恶水，瘴气弥漫的环境，更因为有着一个神秘的传说，和数量极小的一些“人”。之所以这些人，颇有歧义，因为他们少了些人的共性，而特性却绝世仅存。他们信蛇拜蛇，甚至更传说可以与蛇交合。他们信奉的蛇神，名为摩红。
传说中，摩红大神的元神寄生在巨蟒之中，闻阴阳藿香可得苏醒。一般的圣奴可与蛇交合，但摩红大神却是他们亵渎不得的。唯有大神亲自挑选的祭物方才由此殊荣，而此祭物需身怀阴阳藿。大神一旦兴致盎然，蛇颜大悦，便能满足圣奴一个愿望，保他们百年太平康乐。
阴阳藿历代由圣女照料培育，圣奴安于现状又不愿以私欲烦扰大神，因此已不知多少年没有用阴阳藿将大神唤醒。直到几十年前，乱世烽烟波及到南疆，眼看连瘴岭也无法幸免，圣奴才不得不有求于他们的大神。向那一代圣女讨要阴阳藿，却得知了一个天崩地坼的噩耗，阴阳藿早在不知第几代圣女手中就失了种子，彻底灭绝了。
藿草绝种，大神难醒，圣女当然难辞其咎，当即被关押受圣刑，结局如何无人能知，而瘴岭土地最终也全面沦陷，被收归入如今的大颂疆域之中，本就数量极小的摩红圣奴们从此销声匿迹。
据说当年摩红族生死存亡时曾和颂军背水一战，虽是以卵击石，却也爆发了强大的摧毁力，有说是摩红大神睡梦中显灵。那一战，没有悬念的，当然是兵力强大的颂军大举获胜，可惜全军战后没有一丝喜悦的气氛，因为他们的主帅惨烈地阵亡了。
那位将军，便是贾家太君唯一的儿子，贾云铎的父亲，贾崆。
------------------------------- rot ------------------------------
季星的话，茜儿的猜测，统统都在太君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世人都对驸马的身世避讳不言，因为人人都听说驸马的母亲不过是苗疆一个低贱的苗女。却不知，那个苗女竟然是最神秘的摩红族中最神秘的圣女。
“他一出生便被他父亲带回了中原，我因着他母亲的缘故对他心存嫌恶，一直寄养在贾府之外，直到其差不多成人才认族归宗。原以为那个孩子他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谁料谁料……”太君语不成声，仿佛片刻之间就又老了十岁。
茜儿却哪里还能管那么许多，“那怎么办啊！那怎么办啊！太奶奶，你救救爹爹啊，你明明知道，怎么还能让他去那里！你快把他叫回来啊，快啊！”
云铎的爹爹根本就不是阵亡，而是身怀了阴阳藿的阳枝和身怀阴枝的妻子一起身陷蛇困。到底是纷纷失身还是因祭物阴阳分开而纷纷被吞，谁都不知，总之尸骨难寻。
如今云铎独自一人兼有阴阳双枝，此去瘴岭，岂不是最纯正的祭物！
太君看着茜儿近乎奔溃的哭相，竟然惨淡地笑了，笑容令人发碜。她抚摸着茜儿的头，气虚衰弱地道：“茜儿啊，不哭不哭了。太奶奶这就去把云儿给你喊回来。不过，太奶奶老了，以后可不能总指望着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摩红的祭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