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血花朵朵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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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铎来到正厅，却见贾绪守在门口，路过他时，贾绪有意无意地低声问道：“二弟，见到吴公公了？”
云铎心中一沉，他猜测的没错，果然是贾绪把茜儿的信息透露给了圣上，却不明白他此举有何意图，圣上日理万机，又如何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感兴趣。
他犹疑地看着贾绪，正要发问，却听厅内传来太君疲惫而苍老的声音。“云儿来了？进来吧，还有绪儿，你也进来。”
一进门，碧玺立刻如见了救星般地起身，眼中只有云铎。
见碧玺面色白得透明，云铎一时担心，下意识地便要向她走去，却被贾绪抢先了一步。云铎强收住脚步，低头苦笑。
太君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云儿，那丫头还好吧？”
云铎这才回过神，“是，茜儿很好，劳您老人家挂心了。”
“下药的不是我，你不用这般腔调和我说话！”见云铎回话恭敬却疏离，太君气不打一处来，目光瞥向贾绪夫妇二人，冷芒钝钝。
云铎惊疑又担心地看着碧玺，勉强笑道：“奶奶，茜儿的事，大家误会一场，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茜儿的事是过去了，那你的呢？伸出手给我看看！”
“奶奶——毒我已经逼出来了，不妨事。”
“给我看！”太君气急。
不敢忤逆，云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却见方才给茜儿剥葡萄时还是焦黄死皮状的疤痕不知为何却泛起了黑红色。
“这就是你说的逼出来了？你以为那么容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以为是……七尸凫血蛭，可……”
“阿萝，告诉他，你指甲里藏的是什么！”
“是，是七尸凫血蛭的蛭皇，而且是初生时吸了落红的……”
云铎手不经意地一颤，早听说过后宫中的阴毒秽物甚多，却没料到不堪启齿到这种地步。刚想及，却听碧玺“啊——”地惊叫了一声，伴随的是物件落地的脆响。
象牙的小帽塞与瓶身退开，几滴暗色的血珠从瓶口流出。阿萝赶紧飞身而去将象牙小瓶拣起，还一丝不苟地将地上的血迹尽数吸了干净。
阿萝跪身上前，滴了一滴瓶中的剩血在香灰中，又把拌了血的香灰抹在云铎的指尖上。很快，那暗红之色便彻底消失，疤痕的颜色回复如初。
“碧儿！解药果然在你这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君气得声嘶力竭。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是他……”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愤怒，碧玺柔水般的美目此刻满布血丝，凄厉骇人。她手指着贾绪尖叫着。
“二弟，你知道我的啊……茜儿的命是我救的，我也没道理做有伤于她的事啊，更何况我早知圣上他……”
云铎的神色犹豫不绝，却被碧玺一把抓住了手，指尖冰凉却那么用力，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肉里。“云哥哥，是他，真的是他，你要相信我……”
真切地感受到了碧玺的绝望和恐惧，青梅竹马的人如今凄惶地苦苦哀求着自己的信任，发生这样的一幕，他从来都不曾料想。
云铎心中酸痛，再不敢多想，只是盲目地柔声安慰着：“别怕，没事的。”
女子渐渐安定了下来，气若游丝地还在重复着：“是他，真的是他……你信我……”
“好好，我信你。是谁都没关系了，过去了……我信你……”
他信她，却不敢相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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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山花染红了云天。她的笑却如绿叶尖上的露珠，明晃晃脆生生，不小心滴落，恰好落在了他的心窝。
“云哥哥，你娶我，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只怕你到时候回了宫，见了才高八斗的新科状元，英明神武的将军，就不愿意嫁给我了。”
“我不回宫，也不见什么状元将军。我就在贾府住着，等着嫁你。哼，你怎么不信我？”
“信，我自然信你！”
……
他相信着，一直信到她与大哥成亲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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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喧闹的大厅 ，此时寂静地能听到每个人或缓或急呼吸声。
隔着厚厚的砖墙，另一边……
“喂，怎么没声音了？你让开点，我什么都看不到。”茜儿气急败坏地掐着紫玥的胳膊，那绣花的淡紫色袖子把她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
紫玥任她掐着，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从空隙中看着厅中上演的一幕，嘴角泛起了冷笑。
红衣的小叔子和绿衣的大嫂忘乎所以地缠绵相拥，周围却有数对恻恻生寒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视着，这样的画面，怎能不让人心生冷意？茜儿看不到是最好，反正也定格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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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绪偷眼瞥着堂上的太君，眼看着她一点点收起目中冰冷的利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悠然轻笑，老婆子冷到心坎里了，便是时机已成。
他重重地一屁股坐入椅中，无力地叹息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不中意我这个驸马，可是你又怎么能在我二弟面前如此冤枉我！我，我……又怎么会有你的落红！这象牙瓶中的处子朱砂血就更从何说起？要知道，你……唉……新婚之夜时，你便已经……”
那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如尖锤一般同时凿在了两人的心上。碧玺如被惊雷直击天灵，浑身凉麻，脱离了魂灵。感受着云铎一点点松开的拥抱，却一动也动不得，无力挽回。
“他在说什么……碧玺，他说了什么……？”云铎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仿佛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内力。
可以不在乎是谁养了蛭，可以原谅是谁下了毒，可是贾绪那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痛得他眩晕，难道说，那些朝朝暮暮的情话、那些岁岁年年的誓言、那些纯真无邪的年华，从最初就是骗局？
“不，不是真的！云哥哥，你怎么可以相信他，要信我啊！那不是我的，落红不是，瓶中血也不是……都不是啊！云哥哥……”
“是不是，验一验不就知道了！阿萝！”太君厉声吩咐道。
阿萝立刻不由分说地拉起碧玺的手，划破她的指尖。新血滴入碗中和瓶中滴出的陈血很快地融合在了一起，艳暗两种红色调和而出的，已不是血色，而是罪证，荒谬而无可抗拒的罪证！
碧玺疯了似的一掌拍开了瓷碗，碎屑划破细嫩的手背她也丝毫不在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摇头重复着，“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淋漓的鲜血从指尖滴落，朵朵血花在青砖地上绽放，湮没了砖与砖之间的接痕，却让罪证更加赫然刺目。
云铎心乱如麻，他一把拉抱起碧玺，深沉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骨子里：“你的在哪里，你的在哪里，告诉我啊……真的在哪里……你说……”
碧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这么多年拼命隐瞒，这么多年拼命想要忘却，可是最后要逼她说出口的却是她最想瞒住却又最难以欺骗的人！
“真的在……”
话没说完，也不需再说，云铎浑身脱力地一把放开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门去。
身后，碧玺义无反顾地抓起地面的碎瓷，用力地划开了自己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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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墙之后——
“呵呵，贞洁？我以为云云曾经对她情深至此，或许已经不在乎这些，反正早晚都是嫁为人妇，原来……”紫玥低沉地笑叹。
茜儿再顾不得紫玥的拦阻，扳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向云铎追去。她知道她追不上，可是不去追寻，她的心怎么能放得下？至少，要找到他，看到他，或许她还应该告诉他，滴血认亲，不过是个愚昧的骗局而已……可是她真的愿意吗，而他，在乎又真的是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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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婢们手忙脚乱地服侍着瘫倒的碧玺。血已经止住了，人却还没有醒。
“把她抬下去，别在我眼前忙活。”太君皱眉道。
众女走后，空堂之中，唯有祖孙两人对望着。
“你满意了？”
“当然，奶奶终于疼爱孙儿一回。不过，或许是孙儿帮了奶奶一把呢？今天这一幕，您老人家大概也想念了很久吧。”
“混话！碧儿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精心伺候着，我又如何忍心……若不是为了云儿……你不要太过分！还有，那些血证都是真的？”太君目光凌冽地斥问着，神态却已不堪疲惫。
“奶奶糊涂了，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重要？二弟在乎的，孙儿我并不在乎。等碧玺身子一好，我就带她回京了。皇上多年未见她了，前些日子忽然惦记起来。”
太君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贾绪瞒着她做了很多动作，对这个孙子，她也从来不欢喜。但说到底是贾家的血脉，更何况对他，贾家确实亏欠了很多。因此，贾绪的事，她从前无心意多管，而今，却似乎没有心力去管了。
“绪儿，你好自为之。先退下吧，好好照顾碧儿，走之前不用再来请安了。”
“是。奶奶。”贾绪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微笑道：“哦，奶奶。二弟大概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接了瘴岭的圣令，三天后也要启程了。您老人家今后一个人在这边，要多保重！”
“什么！你……”
一只茶托飞快地冲着贾绪掷去，却被他轻巧地避开了。
“奶奶看来精力甚好，那孙儿我就放心了。呵呵呵……”
男子悠然地跨过门槛。身后，金盆坠地，瓜果滚撒，夏夜的厅堂却如停尸的冰屋一般森冷寒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血花朵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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