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至少还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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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一个哭诉无言，一个安慰无语之时，那祸主却也屐声踢踏地踱步走来。
“季小兄弟，你醒了。茜儿这是……”云铎的语气温和如家常闲唠，可目光中那隐隐的一丝逼迫却令少年懒散的神态险些乱了方寸。
茜儿头也不回地继续埋头大哭，只声音却越发响亮了。云铎怀疑更甚。
少年收敛了常混市井那几分难免的痞态，俯首一拜，向云铎恭谨地说道：“云大侠。星鲁莽，冲撞了茜儿妹妹。这便是来赔礼道歉的。”
“哦，此话怎讲？”
茜儿也自动将哭声降了一半分贝，她到要听听，这流氓小贼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流氓行径。
“星这一觉正睡到半醒之时，忽觉胸口又痒又凉，强自睁开眼，却见亵衣已被人去了一半。星由于生活所迫，素来警觉，一时怒而惊起，呵斥出声，却没想到，帐中之人却是茜儿妹妹。妹妹被我这大声一吓，立马哭跑出了屋子，星连衣服都不及穿，便也慌忙追了出来。…………星实在该死，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茜儿解恨！”
一番解释，既把自己咸猪手的恶行推脱得干干净净，又把茜儿入帐偷窥的糗事描述地绘声绘色，茜儿听完，连哭都忘了，心中怎一个“气”字了得。
那自称为星的少年满目愧色地看着茜儿僵直的脊背，心中却是欢畅地紧，眼角扫了一眼茜儿死死握紧的小拳头，仿佛听到了她牙关紧咬时喀喇喇的脆响。
茜儿的这番怒意盎然，云铎怎会没有察觉。
“茜儿，你说呢？”似乎总觉得这孩子心中很有见地，似乎习惯了时时刻刻都尊重她的意思。
可这回，茜儿却没了声儿。
等，云铎和季星都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气氛安静地压抑。
终于，怀中之人深吸一口气，将深埋的头抬了起来。脸上的泪痕已近乎干透。
眼梢都不带向季星瞥一眼，茜儿小嘴一撅，直冲着云铎说道：“云爹，我饿死了。咱们去吃饭吧。”
“恩？好。”云铎挑眉，随口应着，却没动身，感觉这丫头的要求不该这么简单。
果然——
“云爹，跟蔡爷爷说，今儿个我要加菜。”
“哦？茜儿想吃什么了？”
“辣子鸡——心！”茜儿将“鸡心”二字咬得特狠，传入听者耳中，似乎已变了个声调。她眼光灼灼，飞火流星般向季星一扫。
不光季星，连云铎都被烫得一颤。
“季星小哥哥，这赔罪一说，茜儿实在担当不起啊。不过，既然茜儿方才解了你的衣衫，让你梦中受了凉，那一会儿你务必要多吃些辣子啊，驱寒暖肺哦！当然，你若愿意，尝尝那被爆炒的滋味，皮脆肉酥，是很不错的哟。”
茜儿说着顺溜的双关语，凤眸眯成了两条细线，笑咧着小嘴，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怎么看怎么像只小狐狸，秀丽的童颜上似乎已可见到几丝妩媚的痕迹。
季星嘴角一抽，别扭地说道：“妹妹大量，星惭愧感激。不过这辣食……”
“诶——”云铎摇头笑言，阻了季星的后话，“季星先莫推辞，不瞒你说，我四海闲游多年，也算尝遍天下美食，可这辣子炒鸡心倒还未尝过，凡事不求皆称心意，却要图个新趣，到时做好了，尝尝也无妨。”
“呃……云大侠说的是……”
茜儿嘻嘻一笑往云铎怀里蹭蹭，这爹爹认得果然贴心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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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庄的厨房里，厨子伙计忙得头上热汗淋漓，心中却是冷汗涔涔。他们的蔡掌柜竟然满面红光地亲自跑来督促备膳。
这帮下人谁都没料到，掌柜的此次大牢里去了一遭，回来后非但没有洗心革面，远离妖邪，反而和妖人关系更切，庄子里的法莲妖也从两人增至三人。看来，妖法果然厉害，连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看似都着了道儿啦。
蔡叔耳中回想着那精灵古怪的小小姐再三的嘱咐——“爷爷，记得多放些辣子哦！”——心中甚是开怀。这小小姐果然事事和少爷投缘，连偏辣的口味都一模一样。
他一边监督着翔二掌勺，一边从兜里又掏出了个白瓷小瓶，时不时将瓶中细粉在炒锅中洒上一些，心中万分得意，一会儿小小姐和少爷若是尝到他这些年精心研究出的特辣秘方，一定欢喜！
炒到一半，蔡叔忽然挥手使唤道：“我说翔二啊，你这样可不行。这鸡心就这么下锅可不入味啊，来来，把这油锅里的鸡心通通给我捞出来！每个上头都细细地开了十字刀花，撒上料酒和我手中的这秘料辣粉，再重新下入这辣油锅！”
“啊——”翔二闻言，差点一头扎进油锅里，这么多鸡心，每个都要开刀花……要知道，他已经被辣烟熏得满眼泪花了……
不久后，热炒上桌，茜儿一见那漂亮的紧的十字刀花，果然乐不拢嘴。连忙起身夹了一个，刚要入口，却转而放入了云铎的碗中。难得心血来潮，她也当回孝顺闺女。顺带着，便也给季星抄了一大勺，却是别样的意图。
见云铎吃的津津有味，茜儿也喜得自夹了一个，一边招呼季星道：“吃啊，吃啊，趁热尝尝。味道……呃……”
“小小姐，味道还不错吧？”蔡叔在一旁还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却被他家少爷一把抢走他手中自备的大壶凉水，一骨碌儿得直朝茜儿口中猛灌下去。而他家小小姐，早脸涕泪横流，一把抱住凉茶壶，恨不得把头都给埋了进去。
蔡叔慌得脸都绿了，他哪里想到小小姐并不如少爷那般能吃辣呢。
身边，季星伸到嘴边的筷子悄无声息地放下。果然，这一番尝鲜的新趣，还是不图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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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玥翩然进厅时，茜儿还自捧着水杯，泪眼汪汪地时不时小啜一口，连美人入堂她都没了兴致。
倒是云铎眼前一亮，立马招呼道：“紫玥，你来的正好！”
紫玥盼星星盼月亮都不敢盼得云铎的这般待遇，浑身都耸动了起来，赶紧快步向云铎迎去。谁知，云铎却将茜儿往他手中一塞。
“茜儿吃辣上了火，正难受着呢，我内力是纯阳的路子，没法帮她解，麻烦你了。”
“呃……”紫玥的声音顿时有气无力，终究颓然说道：“跟我不用客气。”
说话间，茜儿只觉一股凉意入体，流转全身，很快，连舌尖都清爽舒畅了起来。她静下心来细细品鉴着这性向扭曲却美若水仙的少年，实在为他的难以觅得的良配感到惋惜。
心念一转，她却忽然想到一个人，这容貌倒是和紫玥般配得紧，实在是小攻的不二人选。
难能可贵，季星虽然身世落魄，但长相还真是万里挑一没话说。两人相比，貌似季星比紫玥年少了两三岁，但紫玥美在阴柔，更显年轻，季星却美在刚毅，愈显老成。所以两人在一处看来，连年龄都刚好契合。
茜儿心动而眼至，恰发现身边的季星也正神情紧张地凝望着紫玥。
“哈！这么深情凝望！难道还真来电！”茜儿连忙暧昧地朝季星眨眨眼。
季星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她，偷偷地起身，便要开溜。
“喂，季星，你上哪儿啊？”茜儿疑惑地唤道，顿时欲溜之人成了注意的焦点。
“咦？这不是潘鬼着急要抓的那个法莲小妖么？”紫玥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季星脸色一白，连忙求助地向云铎看去，他从这紫衣人刚进屋，就认出了他便是衙门里的那知府身边的蒙面人。他直叹自己命途多舛，没想到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云铎按手示意他且坐莫急，然后便向紫玥道：“是不是小妖，我正要找潘鬼说去呢，你且管他作甚？对了，你怎么来了？”
紫玥忙道：“云云别恼，潘鬼的破事我才懒得管呢。我来一方面当然是想念你……呃……你家茜儿……”
茜儿替这可怜可悲的人叹了口气，无语望天，回头看向云铎，果然她家直男对这般扭曲的表白毫不理会。
“唉，我是来替阿宝送信的。”紫玥自知无趣，便说起了正事。“京城那条道上来的消息说，迎军队伍出行已有五日，但自第二日起，贾驸马便真成了假驸马了。”
“哦？”云铎目色平淡，毫不在意地说道：“大哥武艺卓绝，神龙见首，想来受不得仪仗的枯燥流程，先行一步也未尝不可能。”
“还有一条消息，是……”紫玥说着却开始犹豫起来。
“说吧。”
“呃……白马侯的掌上明珠也从前日傍晚失踪至今……你说……”紫玥说道最后声音已细如蚊吟。
而云铎的脸色却惨白如纸，仿佛忆起了心底最深的痛苦，眉关紧拧，不堪承受地闭上了眼睛。
“云……”紫玥刚唤出半声，茜儿早已从他怀中跳出，扑向云铎。“云……”那另半声却是茜儿替他喊完了。
一声脆音破开了迷乱纠结的不堪思忆，仿佛清冽的甘霖灌入冲淡了心底粘稠翻腾的苦味。香软的身子贴进怀中，尖尖化开了满身僵硬虬结的肌肉。心渐渐安定，神渐渐清明。
“别这样啊，你还有茜儿呀！要振作，你是茜儿的依靠啊！”一声声娇软甜糯的哭求终于将云铎从往事的泥沼中拽出，他睁开眼，正瞧见茜儿明眸璀璨中盈盈闪动的珍珠，最后一丝痛郁的结石终于粉碎化如水，他禁不住又一次低头吻去那珍珠泪。舌尖含着泪，轻声在她耳边说：“是，至少还有你！”
茜儿心中一震，继而又剧烈地抽痛不已。她忽然很想知道，能不能永远只有她。
紫玥手中架抱着茜儿的姿势还僵在半空，心里也是一片异样的空洞。
他静静地看着这对不是父女的所谓父女，忽然淡笑开来。耳边响起了阿宝那天留他在花舫对弈时所说的话，“人生如棋局，要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想想每一步曾有的意图，方不至于自入迷途。玥儿，你埋头寻觅了他这么多年，这期间可曾有问过自己，当初决议将心跟随的那一刻，真正为的是什么？是求将心赠送，还是只为求得心安？”
……
“呃……咳咳……”蔡叔的咳声将场中沉思的各人唤醒。“少爷，墨北小少爷派人来信了。”
“哦？什么事？”云铎的神色已自若如初。他接过蔡叔递上的急笺，只扫了一眼，便抬头对紫玥说道：“被你料到了些，潘鬼说，侯府千金和驸马已在他府中。”
他边说着边起了身。“既然都来了，我们便也去会会吧。茜儿身子的问题，我早让大哥看了早安心。”
话还没完，其人已到了庭院之中，却还不忘回头嘱咐楞在远处满头雾水状的季星：“季小兄弟，外面现在寻你之人甚多，路数甚杂也都不简单。我看还是这彩云庄里安全些，你若不嫌弃，不妨先在庄中小住，有什么事拜托蔡叔就行。”
蔡叔一听，连忙点头应是，便下去张罗了。云铎见此，自抱着茜儿飘然离开，自始至终都没问过季星此番际遇背后的缘故。
紫玥无意识地扫了季星一眼，也尾随云铎而去。
独留大厅的季星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追随着紫玥的身影，直至那紫衣归为一点黑尘。他唇角扬起了轻笑，眼中有斑斓光点飘忽跃动。似乎，那传说中华贵到极处的一抹紫色，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至少还有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