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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抱薪 ...

  •   天气稍凉,窗户被滑动着关上了。
      雨点一下一下地落到地上,早已经下了一夜,却也仅仅只是消停了几个小时,刚刚天亮一会儿就又落下来了。雨丝很细,又细又长,在窗户上网上锋利的线。
      医院的消毒水味特别重,隐约又有点回香,并不特别令人讨厌。

      陈景听到树叶摩挲的声音,稍微有些清醒的迹象。这一觉睡得很沉,质量还不错,让他没有多少继续的困意。
      他紧了紧眼帘,慢慢茫然地睁开眼。
      光线比想象中昏暗很多,像是下午一样的阴天,但是下着雨,他不太能分辨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
      最近好像总是在夜里活动得多些,让他感觉白日里的些微光亮都显得分外凝固,仿佛是什么钢筋水泥铸就的白墙,四处围困着他。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晚上。

      说到钢筋水泥,陈景就想起那个浓烟滚滚的酒吧,然后是托比亚。
      他左右看了看,可惜这是间单人病房,布置干净整洁,稍有些空旷,却没有更多的病床。
      托比亚没有和他安置在一起。
      不过这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却还是另外站着有一个人的,他就站在窗户旁,双手插兜,静静凝视窗外的树枝和细雨。
      白色的薄雾渐渐自建筑之间升起,没一会儿就在他的眼底铺就一片凝霜。他转身过来时,陈景还以为他的虹膜变成了灰白的银色,反应过来才发现是光线的原因,致使他产生了这样奇妙的错觉。

      他突然想到哈士奇也是灰色眼睛,那种睿智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陈景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掩饰性地颔首清了清嗓子。
      窗边的人,也就是盖茨比也从愣怔中回神,立刻走上前来,打量了他一眼后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
      “要不要坐起来,还是想再躺一会儿?”盖茨比蹲下身握住摇杆。
      陈景点点头,“起来。”
      盖茨比便把床头摇高,让他得以坐直些身子。
      “托比亚怎么样了?”陈景打算优先解决脑子里最不消停的问题。
      盖茨比拍拍手,直起身,目光落回他的脸上,“第二天就醒了,你昏迷了一整个星期。他要被遣返回英国,伤势原因才在这里多留了两天,没想到你还是没醒。那边禁止他再作停留,昨天就已经出发了。”
      托比亚是有说过是其他地方来的美国,原来是英国,似乎也没有待上多久,谁成想这就走了。
      “是什么原因?”陈景问。
      盖茨比看了他一会,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官方说法是使用伪造的货币进行经济活动,而且明知故犯,因为数额太大处罚也更加严重,至少都要进去蹲十年八年。”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他是英国国籍,那边听说之后主动要求的遣返,说本国人违法应该由本国惩处。这种事情不好交涉,一不小心闹大了可能就成了两国外交事故,所以最后还是松口让他回去了。”
      “放心吧,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陈景于是放下了这事,转而道:“那他的伤呢?”
      “没有太大问题,他运气不错,避开了关键位置,手术很顺利。多修养一阵子就行,不会影响到以后。”
      陈景乖愣地点点头,“哦。”
      一群医生护士恰到好处地赶到,动作迅速地一边对他做了询问检查,一边在本子上飞快记录,最后结论说没有大碍。
      那副好像他命悬一线就差两脚一蹬,然后又松口气终于露出笑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经历了太多惊险刺激,似乎比他还要紧张他的身体。
      陈景不太适应,还有些尴尬,只好反复道谢,好不容易才把这些白衣人给送走,随后他才得以有了死里逃生的松活感觉。

      “现在该我问了。”盖茨比坐在一旁椅子上,双腿交叠,出声吸引过来床上人的注意,“你为什么还要回去火场里?”
      陈景愣了一下,半知半解,选择装傻,“嗯……”
      “我知道你是救人,但是你和托比亚才认识多久?那地方还发生过爆炸,谁都不知道它的下一次爆炸在什么时候,处境有多恶劣你有想到吗?”
      陈景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的趋势了。
      他不是很想和谁谈心,更不想谈的还是自己的事。他想一个人待着,也可以一个人待着。
      他顾左右而言他,“艾琳小姐已经去报警了。”
      盖茨比却说:“你能确定她能及时赶到吗?万一中途出了别的意外,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呢?”
      “你会被活活烧死,想过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还以这种口吻。
      陈景感觉他就好像多了个家长,偏偏对方是好心好意,他还不能随便敷衍或者说什么重话。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
      不说托比亚了,好歹托比亚和他也算是生死危机过。盖茨比难道就觉得他们有多么熟悉了?
      根本来说,他和托比亚完全是同一地带。
      但是这差别也太大了。
      他们最多也就是朋友吧,这个关系也很难达到好吧,坐火箭了么,直接升任监护人?
      他替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

      心里想得不少,陈景的表现却乖觉得不行。
      好在盖茨比没有质问的意思,让他还能按耐住下意识升起的叛逆和反驳欲。
      “你太容易相信你背后的人了,差点就被关死在里面。”盖茨比说着,声音微沉,当时的场景又隐约在眼前浮现,“这次你真的要好好感谢科瑞斯,如果不是他,你们只有等人收尸的份。”
      他才没有轻信谁,还有。
      “……科瑞斯?”是谁?
      陈景茫然了,这场意外又不意外的事故当中到底还有谁的参与。
      盖茨比被他这样子突然地逗了一下,有些失笑地解释道:“就是福德,你忘了?”
      “哦……哦。”陈景略感心虚。
      同班同学的名字他都不一定能记好,更别说外国人了,他们就好像人人都有两个名字一样,有些人还更多。
      分隔开难记,不分隔开更难记,麻烦。
      所以也不能怪他没记住嘛。
      其实他以为只用记一个叫法就行了的,这种耍小聪明的方法自然是不能说出去的。
      而且,盖茨比和福德先生,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盖茨比露出回忆的神色,“不知道什么原因,科瑞斯总是很关注你,起先我以为是身体的原因,后来发现也不全然。他看你就像在看一个不知道怎么走路,还要在马路中央到处乱跑的小孩。”
      “我还笑话他担心过度。结果他却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
      “那边火光燃起来的时候他就立刻叫上安德森备车出发了——他总是在问,我只好告诉他你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了,希望你别介意。”
      陈景摇摇头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我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绿头发的人在锁门,问了又说你早就已经走了。好在我注意到草坪里丢着的那把伞,科瑞斯就说那个人在撒谎。”盖茨比摇了摇头,“那人还想说些有的没的哄骗我们,科瑞斯气得不行,又是个急性子,直接就给了他一拳。”
      “他们人也多,好在科瑞斯带了其他人,他们就在外面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他无奈苦笑,“偏偏在别人看来是我打的,之后的事情可不好办,不过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就是了。”
      “警车来的动静才把他们吓退,这些人跑得挺快。我们制住了绿头发的那个,他才终于说出你进里面救人的事。”
      讲完这些,他方才舒了口气,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去接了杯水来喝。
      陈景也顺带地得到了一杯水。他倒是不怎么渴,只意思意思喝了一口,注意力全在听故事上了。
      那绿头发还跟他说以后喝酒半价呢,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总的来说,这次的事情还是办的不错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还这么快就结束。”盖茨比笑道,“我以为你会像侦探一样搜集信息,等到掌握了足够的真相了才开始之后的行动,或者回来找我。”
      陈景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他一定是最不希望自己落入险境的那个,因为实在太过麻烦,变数也太大了。
      再说了,侦探的思考怎么想都比武力较量更适合他。
      但是也不知道是现实如此,还是他有什么特殊体质,他身边的事情真的少有能安安稳稳地好好保持一段时间的。
      运气就是有这么糟糕。
      “官方已经把那边彻底封锁了,查出很大一个造钱厂,后续还有一些其他链条关系,不过这方面我觉得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太多。”盖茨比看起来有些欣慰。
      “我也没想到他胆子会那么大。光是做酒的生意我们已经被记在帐上了,他竟然还想更进一步,没有一丝半点的风险意识,不清楚自身真实的价值,摆不清楚位置,看不清楚形式。贪心不足,自取灭亡。”他越说眉眼也越发锐利,刀刀入骨,把此人批得狗血淋头。
      “所以……”陈景捋了捋,“你那个朋友?”
      “只是合作关系而已。”盖茨比字句清晰地纠正。
      陈景便明白了。
      “也就是说,托比亚手上的钱其实来自于你那个……合作伙伴。”他想了想,“但是托比亚跟我说他是捡来的钱,他好像不知道来历,不然也不会偏偏就去那家酒吧触霉头?”
      旋即他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可是他说他也是查到那里去的,这么说来,他用这钱也是打着引蛇出洞的想法,所以才会说他‘明知故犯’吧?”
      盖茨比点头,“他这是自讨苦吃。”
      “不只是这样,他还在证券交易所那边做了些手脚,实实在在地空手套白狼,所以也不纯然无辜。”
      “我想他最开始是没意识到这钱是仿制的,后来知道了后,就进行了一些小实验。他胆子倒是挺大的,知道手里的钱不值钱了,就放开手脚去干,打算钱生钱。”
      “这期间他已经找过不少人了,你只是其中之一,他骗过一波就会换人,别人自以为他没什么钱所以行事保守,自己又平白赚到了利润,也不会多去查他的底。”
      “要说酒吧,他的确是有查探渠道,但是他打的也不是什么全然好的主意。”
      陈景并不非常意外,他本身就不对此抱有多大的希望,这种情况反而更在他的舒适圈中,“他大概想和你的合作伙伴谈生意吧,但是多少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筹码,所以打算钓出一些狠料,当做威胁的手段。”
      至于是否真的有过仗义想法,这就过于私密,只有托比亚本人才知晓了。
      “猜得不错。有了货真价实的证据,他自身又聪明反被聪明误,遭到反噬,案子审起来倒是不难。年轻人是这样,不遭几回罪是不知道底线为何物的。”盖茨比伸手拍了拍陈景的肩膀,像一个老爷爷一样语重心长,“你也是,吃亏不轻吧?以后也长点心啊。”
      陈景半垂着眼睛无语地瞧他,转移话题。
      “艾琳小姐怎么样了?她还在庄园里工作吗?”
      “啊,普林斯小姐吗?”盖茨比想了想,“她和托比亚原本是合作关系,后来闹了分歧。其实她不是我的员工,那天她在派对上,只是因为在查探酒吧背后最大的老板,他们两个各自分工。没想到你好像还和她挺熟?”
      “也没有。”陈景觉得这说法实在有些过于亲近了,“只是恰好遇到。她帮了大忙嘛。”
      盖茨比挑眉,有些戏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陈景的表情好像就在说“无聊至极”。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盖茨比摊手,“不过你就算是想要去找她,现在也是找不到的了。她也回英国了。”
      “她父母直接从英国找过来了,真巧是不是,都是英国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官方人员,我也没见过。他们还来看了看你的情况,然后就走了。那边的水果和花就是他们送的,还挺有人情味是不是。”他似乎是撇了一下嘴,“这些人神神秘秘的,托比亚也和他们见过一面,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我感觉上,是和我们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像是普林斯小姐的事情。”
      “哦对了。”他突然回忆起一些东西,立刻又打量起陈景来,“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脑袋晕不晕疼不疼?想不想吐?”
      陈景困惑地摇头,除了睡得太久的昏沉,他感觉自己哪哪儿都挺精神也挺健康的。
      盖茨比却忧虑重重,又轻又快地说:“他们要求单独会面,还说是什么专家,有办法让你们早点醒过来,还有伤势检查什么的。我和科瑞斯都觉得不对劲,就悄悄从门缝看了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人用木棒抵着你的太阳穴。”
      “谁检查会以这种方式?”他似乎怎么都想不通,最后叹了口气,很是遗憾,“他们很敏锐,担心被发现我就没再逗留。”
      “真的,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陈景猜测这些人大概和艾琳小姐是一样的,那种会魔法的人,棒子实在是很有辨识度的一个词,他都不好跟盖茨比说“他们大概是不会这么称呼自己的武器的”,毕竟听起来多少有点好笑的成分,不太严肃正式。
      不管是什么,那些人是对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所谓检查伤势,他也没有感觉后背的伤不疼了,要说提前苏醒,他们还是在托比亚都昏迷的时候来的,他更是一周之后的现在才醒,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这个行动效率和结果可不成正比。
      陈景到底也没发觉自己怎么样了,这让他越发迷惑好奇,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施加了怎样的魔法。
      更何况,有史以来,他第一次离魔法这样近。说不定魔力现在就在他体内流窜呢,如果有魔力这回事的话。

      “所以?”
      陈景难过摇头,“没有。”

      世界上有没有鬼他不知道,反正鬼也没找过他;现在有没有魔法他是知道了,怎么也一副好像不想跟他沾边的样子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嗨~
      陈景:别来沾边。( ?_?)?⌒●~*
      ————————
      陈景:ヾ(??▽?)ノ
      神秘侧:别来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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