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盘裂乌贼

2、黄毛与小弟

　　赵叙不知道为何，感到有些不快。可能是大雨前不寻常的安静，引起了他的警觉。不寻常地，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得很明显。

　　明面上没什么事，工程进入收尾阶段，只要搞定工程款的问题，就不用窝在工地，他相信只要努力，晋升去总部指日可待。

　　一路上日头很烈，各种饭店、便利店、发廊门口挂着的空调排出水来，汇集在砖泥地上，还没来得及形成小水洼就被烈日烤干。

　　赵叙护好手上拎着的平平无奇的黑色公务包，白衬衫收拢在腰间，西装裤下的一双长腿迈入了充斥着空调运行的嗡嗡声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摆了瓶富贵竹，可惜枯黄了。

　　“叙哥，等你好久了。”

　　赵叙忍不住挑眉，这两人怎么还来找他，自己就是个刚毕业的无名小卒，生存在物价攀升的大都市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他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个工程款的问题，我只是个负责人，如果有什么疑问，请找总部。”

　　领头的黄毛打量了赵叙一眼，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他们县出来的风采奕奕的状元郎，瞧这高挑的身段，还有这赛西施、赛貂蝉的脸蛋，英俊、漂亮！

　　“叙哥，我们也算半个老乡吧，怎么可能让你为难呢？这次来，我们是有别的事找你。”

　　黄毛舔了下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黄毛身旁的小弟干巴巴地附和着，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来，黄鹤楼，不是很贵。

　　“叙哥，来，来根烟。”

　　赵叙抬起手挡开了

　　“办公室有规定，不允许抽烟。”

　　黄毛心想，古板的小子，等事办完，看我怎么收拾你。打望完陈旧的桌椅，泛黄的墙衣，还有赵叙那两个正在打情骂俏的同事，心里兀地流淌出一丝快意，哼，就这也叫办公室，保安亭都比这高级。

　　黄毛心里想想，面上却没流露出半分不屑，主动揽过赵叙的肩，要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好友。

　　“哎，叙哥，咱们鲜香楼吃饭去，有的事咱们可以慢慢聊嘛。听说你最近养狗了，刚毕业没多久，养狗可是很花钱的啊，什么狗粮啊狗衣服啊狗围巾啊……诶，叙哥你别走啊，我是说，我们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只要……诶，小刘，来帮叙哥拎包。”

　　小弟急忙上前，殷勤地捧过赵叙手上的公文包。赵叙心里冷笑，果然又是朝着工程款资料来的，真以为他年轻就好糊弄？一顿饭就想把他给打发了。

　　不如，将计就计……赵叙眼里晃过一抹冷光。

　　“好啊。”赵叙微微一笑。

　　黄毛见赵叙松动了，哈哈大笑起来，哼，再有骨气的人，也经不住诱惑嘛。

　　“只是今日我还要上班，不如周末再会。”赵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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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鲜香楼里。

　　黄毛低头给小弟交代了什么，起先赵叙只顾埋头吃饭，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似乎喝醉了，面若桃花，毫无防备地倚在靠背上。

　　黄毛指挥小弟把赵叙拖到地上，好好翻查他身上的行头，没翻到可疑的物什，最后只能打开赵叙的公文包，里面果然有他的电脑。

　　“找到了吗？”黄毛恶狠狠地说。

　　“大哥，这，这不对劲啊。”小弟答。

　　“怎么个不对劲法？”

　　“这么机密的文件，赵叙竟然不设密码。”

　　黄毛猛拍了一下小弟的头，小弟没站稳打了个踉跄，差点摔掉手中的电脑。

　　“蠢货！赵叙又不知道有人要偷资料，设什么密码？”

　　“大哥，你说的是有点道理，可是……”

　　黄毛打断了他，

　　“别什么可是，磨磨唧唧的，赶紧的。”

　　小弟果断地把赵叙电脑上的文件全盘复制。

　　“都在这上面了。”小弟举起手里的u盘。

　　“好，干得好，小刘，趁现在赵叙还没醒，我们赶快溜。等他发现，我们已经在遥远的地方飞黄腾达了。”

　　“有多远？”

　　“比你老家还远。”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大哥。”

　　“我都说了是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是不会认识我们的，我们可以说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住在一起也不会招惹闲言碎语。”

　　小弟听完，表情更加肃穆，像是想到了遥远的事情。黄毛拿过u盘，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戳了戳呆滞的小弟。

　　“走吧。”

　　见小弟还是没动，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黄毛解下小弟脖颈的纽扣，抚平小弟的背脊。

　　“是又喘不上气吗？小刘，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

　　“大哥，那我妈她……”小弟泪眼婆娑地说。

　　原来没事，黄毛松了口气。

　　“你的妈自然也是我的妈，哪怕她不支持我们，我也要跟你一起孝敬她。

　　等我们搬出去，过一阵子，再把咱妈接过来，妈是个好人，迟早有一天，她会支持我们的。”

　　“大哥……”

　　见小弟快哭出鼻涕泡来，黄毛用大拇指拭去小弟眼角的泪水，才从裤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给小弟醒鼻涕。

　　“要不是因为我，这么聪明的小刘也可以跟赵叙一样上大学，上比赵叙还好的大学。”

　　“有比清华北大更好的大学吗？”

　　“蠢货，当然有。”

　　“那，大哥，你随便说一个。”

　　黄毛没辙了，他其实并不了解什么大学，他只知道小刘值得最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他……

　　小弟扳正黄毛的头，

　　“大哥，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是我自己要去退学的。倒是你，大哥，一会儿夸我聪明，一会儿骂我是蠢货，谁是蠢货还不一定呢……”小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被黄毛听见了。

　　“你说谁是蠢货，啊？谁是蠢货？”黄毛探身去挠小弟的嘎吱窝，小弟嘻嘻地笑，改口道：

　　“我是蠢货！我是蠢货！”

　　赵叙躺在冷板凳上整整两小时了，天呐，饶过他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两个小偷！
　　这工作委实是有些难办啊，在两个蠢货面前装蠢，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事吗？相信是不会有的，赵叙暗忖。
　　这时，两个服务员推开包间的门，一个收拾起餐桌上的一片狼藉，把残羹剩饭集中倒在一个塑料盆里，好方便叠剩余的碗和餐碟，想来是因为他们吃得太久了，以为包间里没人了。

　　另一个服务员没注意看脚下的阴影，忘我地擦拭着桌面的污渍，待移步至桌子的另一方，猛然发现桌布下隐约有只男人的皮鞋，她抬起头。

　　“啊——！”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干什么？”收拾盘子的服务员不耐烦地问道，

　　手里搅动着油腻腻的塑料盆，洗洁精的泡沫薄薄地附在边缘。

　　“啊，没什么，没什么。”是她想的那样吗？还是头一回在外头，她竟然遇到叙哥了。

　　叙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要躲在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