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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铭记 ...

  •   袁朗虽然输了这赌,其实还挺高兴的。吴哲能够看到他没看到的地方,说明他是真正地成长起来了,但是对待战友的手段也未免太残忍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瞄帮他揉下巴上淤青的吴哲:“吴哲,你够狠啊,找了许三多来对付我。”
      吴哲谦虚地回应:“过奖,过奖。”
      他把装了红花油的玻璃瓶子往旁边电脑桌上一放,搬了把椅子坐下,又啧啧赞叹了一回袁朗下巴上淤青的形状与色泽,才心满意足地绕回正题:“说句实话,我都没想到效果有这么好。队长,别害羞啊,说说三多同志是怎么说服你的?”
      袁朗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只写着幸灾乐祸,另一只写着我很好奇,就是没有对伤员该有的同情心,郁闷得用手指戳他脑袋:“干嘛告诉你?难不成你还想学他?”
      吴哲很严肃地点头:“与队长作斗争,需要吸取革命前辈的斗争经验,才能不断进步。”
      他说完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向旁边一侧身,避开袁朗凌空飞来的一脚,正在得意地笑,没想到袁朗的阴险远超过他的预期,见他躲过了一脚,另一只脚一勾椅子腿,吴哲连人带椅子“轰隆”一声砸在地板上,激起尘土无数。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眼看袁朗露出森森白牙,往前迈了一步,吴哲半个身子还卡在椅子里,挣扎着向旁边挪动逃跑未遂,于是双手双脚一起举了起来:“队长大人明鉴,小的对您一片忠心,你不能杀害忠良啊。”
      袁朗长叹一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放到自己的椅子上:“吴哲,你不用学许三多了,还是让他跟你学学吧。他来六次才能把我气个半死,你来一次就能直接把我气死了。铁队当初说我干嘛给自己挑这么难管的兵真是说对了,我怎么就把你留下来了,成天跟我作对,真是有点冤。”
      他嘴里念叨,手上不停歇地去掀吴哲的迷彩外套:“伤着了没?我看看。”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骂这方面,袁朗跟吴哲斗嘴还是很轻松的,势均力敌啊。打这方面就难办了,两人实力差距比较大,打得重了,把小吴少校弄伤了,不仅铁大队长会发飙,袁朗自己也心疼,打得轻了,这家伙不痛不痒就不当回事。于是要掌握尺度,打得不轻不重,难度非常之高。不过最近吴哲学得更精了,还没等袁朗动手就先求饶,袁朗每天冥思苦想对策,想得头发都揪掉了十几根,不过他自己也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就是了。
      吴哲没说话,也没动,袁朗居然觉得不太习惯,停下手问道:“怎么了?真摔疼啦?”
      吴哲摇头,表情有些复杂,低着头沉默了会儿才抬头看袁朗:“队长,你真嫌我烦,后悔留下我了?”
      他的声音有点落寞,袁朗听得整个心脏都跟着抽动了一下,差点就冒出一句腻得差点把他自己都恶心到的“不是,你是甜蜜的负担”。他最终还是没有敢说出口,只是笑着揉了揉吴哲的头发:“说什么呢,大硕士,没有你我的报告谁来写,我的电脑谁来修,我的信息战怎么打,大队长那里的档案谁帮我去送。”
      吴哲听到最后一句,疑惑地问:“送什么档案?”
      袁朗表情很扭曲地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这次参加选训的人员名单呗,你不要让我想起痛苦的回忆啊,大队长说三天之内都不想再见到我,不然见一次揍一次,你这个罪魁祸首不跑腿谁跑腿?”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吴哲敬了个礼,拿了桌上的档案袋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队长,真不能说吗?”
      袁朗面无表情,作了个请的手势,吴哲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边走边在脑袋里盘算怎么从许三多那里套出这件事的始末,他快好奇死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具体方案一二三四,刚一脚踏进大队长办公室,就被看到他眼睛一亮的铁路抓住不放。铁路在准备新南瓜选训和接下来的“silence”演习,正缺个干活的人。
      吴哲虽然喜欢有事没事把“平常心”挂在嘴边,但做正事时就把这三个字抛到九霄云外了,简直追求完美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他这个拼命的架势一直让铁路很满意很放心,但看久了也很有压力。
      “吴哲啊。”铁路点起一根烟,看了看埋头干活的吴哲,“我出去抽根烟散散步提提神,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精神好,你也休息会儿吧。”
      吴哲应了一声,眼睛黏在电脑屏幕上没动地方,他做的仿真建模快到尾声了。这次演习的一大目的是考察部队在复杂电子电磁环境中的作战能力,对手是师属装甲侦察营,电子对抗在演习中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压力相当大,因为在战场上,一点点疏忽都可能会致命,害人害己。
      建模程序跑完了,他松了口气,向后一倒靠在椅子上,闭了会儿眼睛,见铁路还没回来,电脑里的文件也不能随便乱动,于是打开了□□。上面没什么人在,他实在无聊,只好点开了那个跳出来的腾讯今日要闻,首页有条新闻,越战老兵祭奠牺牲战友南疆行。脑子还处于麻木状态没恢复过来,吴哲想都没想就点开了那条新闻,然后走过去倒水,看到铁路进来才一激灵反应过来,来不及关网页,直接冲过去抱住了电脑屏幕。
      “吴哲,你这是干什么?”铁路看得笑起来,把吴哲扒到一边,看了看屏幕,楞了下又笑了,“你是不是听他们说不要在我面前提越战的事?”
      打开的网页上面是一张图片,远处有挺拔的松树和粉红的桃花,被青草环绕着的冰冷的石头墓碑上,年轻士兵微笑的脸分外醒目,蹲着的中年男子小心地把鲜花和点燃的香烟放在墓碑前,图片旁边配着一行黑色的字体:我亲爱的战友啊,你永远年轻,我却早已霜入两鬓。
      吴哲瞟了眼铁路的脸色,没敢说话。
      “这群孩子想多了,去军区交流学习的战史课上哪次不提到这个,我忌讳得过来吗?”铁路摇摇头,表情却很温暖。他坐下来把那条新闻看完,点点那座保持冲锋姿势的烈士雕塑:“这张挺像我战友的,他牺牲时也才二十三岁。”
      吴哲凑过去看图片,铁路从抽屉里摸出支钢笔:“那时候二十三岁在部队里也算老兵油子了,我和老王是新兵,他是带我们的老兵,老让我们给他洗衣服打饭买烟抽,还拿了我的钢笔,兰花牌的,算是稀罕货了。我们恨他呀,恨的天天都想揍他,背后偷着拿他的脸盆洗脚。后来咱们跟越南人撕破脸打起仗来,我们三个人跟大部队走散了,他领着我们摘野果找野菜,我们才知道他是个孤儿,叫花子出身,打小就没用过钢笔。我们在丛林里走了二十多天,快追上部队时,遇上了越南的散兵,他把钢笔还给我,带着光荣弹去引开敌人,救了我俩的命,他就那么牺牲了。自打那以后啊,我就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就跟核桃一样,壳硬,可里面的心是实打实的。”
      吴哲明白过来:“成才……”
      铁路点点头:“所以我才要给成才第二次机会。”
      吴哲问:“后来呢?”
      铁路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后来?哦,后来我进了特种部队,仗打完了去军校进修,回来当了指挥官。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和平的可贵,可没有战场上军人的牺牲,哪来的和平。他为国捐躯,是军人的骄傲,我有什么好怕人说起的,你跟那群小兔崽子说说,让他们别躲躲藏藏的了。”
      吴哲敬了礼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到铁路还在往下翻网页,脸上挂着微笑。屏幕上的画面,是一群青年学生神情肃穆地在瞻仰烈士纪念碑,标题上写着,让每一个牺牲都永垂不朽。他悄悄地关上门出去,轻手轻脚地下楼。已经到熄灯的时间了,基地里一片宁静,远远的大门处有荷枪实弹的哨兵在站岗,越过大山,看不到的地方,城市里的人们在沉睡。他拉了拉外套,向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快地往寝室的方向走。大山外面有繁华的城市,城市里有他温暖的家,家里有他亲爱的爸爸妈妈,在寒冷的夜里,有人沉睡,有人守卫,这就是军人的职责,他不后悔当初选择来到A大队。
      虽然早就料到公务繁忙,袁朗决不会真的事事都让吴哲跑腿,但样子还是要做的。铁路看到袁朗大清早的来敲他办公室的门,转过身就去找扫帚。袁朗赶紧把一盆兰花放到办公桌上:“大队长,先别打啊,我是来帮吴哲跑腿的。”
      铁路板着脸:“中校帮少校跑腿,什么心态?什么作风?”
      袁朗笑嘻嘻地转身就走:“那我叫他自己来,他说要准备演习,一大早就调适通信干扰机和光电探测器去了。”
      铁路咳嗽一声:“战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说吧,什么事?”
      袁朗把一支笔放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大队长,少校同志说,兰花钢笔找不到,但这个是他去云南执行任务偷偷挖回来的,是长在南疆土地上的兰花。我和他上回踩坏了你的钢笔,这兰花加上钢笔,请您老笑纳。”
      拿人家手短,铁大队长的铁板脸撑不住了,挥挥手让他出去,看他走到门口才来了一句:“袁朗啊,听说吴哲是你媳妇儿?看人家那人品,配你真是委屈了。”
      袁朗一个趔趄,咬着牙回了一句:“谢谢您吉言啊。”
      铁路笑着站到窗边看下面场地上训练得热火朝天的年轻战士们,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朝气蓬勃的希望,就像养育了他,他又为之坚守的祖国一样,永远都有着不惧任何威胁,欣欣向荣发展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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