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小商女》纸尺

4、第 4 章

　　这边孟茹从小叔那里借走几个伙计，便往香宝斋去了。
　　还果真如爷爷所说，的确是生意很好。

　　“上次小姐主推的那一套饰品卖得特别好，如今铺子里隔三岔五就得去进个货。”
　　一旁的掌柜见少东家来了，连忙过来说着喜讯。

　　别瞧着孟茹年纪不大，可这赚钱的本事却是老天爷赏饭吃。脑袋灵光不说，又背靠孟家这棵大树，这才有大展拳脚的机会。掌柜也是知道少东家的本事的，因此并不轻视。

　　孟茹拿起一边的账本瞧了瞧，这短短一月的确是收获颇丰。

　　可看着账面上的流水，她又不禁想到昨天在府门口见着的那些灾民。
　　这样的年月里，有的人活命都艰难，有的人却还有大把的余钱来消遣。

　　她感慨一番，又笑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世道如此，哪里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撇开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孟茹便带着伙计专心看起账本来。
　　手上不大不小的算盘被熟练的拨弄着，这算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也让她纷乱的思绪平和了些。

　　等看完账时，早就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
　　孟茹许久没有这样碰过算盘，一时间不觉得累，只是觉得满足。

　　招呼着两旁的伙计，“今日辛苦各位了，赶忙着去吃饭吧。放你们一下午假，就不用再绕路去小叔那边了。”
　　白得了半日假期，那些伙计立马谢过大小姐之后，就出去讨论着去哪家酒馆潇洒了。

　　孟茹往后靠到椅背上，随意翻着这些账本。
　　等看到掌柜秦娘子端着饭菜进来时，才问了一句，“春意楼的，这两三月怎么没来？”

　　秦娘子将熬好的羹汤盛出来递给孟茹，从她手里拿过账本后才解释说，
　　“柳姐姐她们准备筹些善款出来，节省着开支，便极少来了。”

　　孟茹闻言很是不解，春意楼是烟花之地，居然还有不来买脂粉首饰的时候？
　　更何况因着秦娘子的缘故，她一向给春意楼的姑娘们都是用的最低价格。

　　“是给灾民的善款吗？可现下景州城内的富商隔三岔五就施粥，情况早就没当初那么糟了，只等熬到第一场雨就好了。况且处在春意楼的位置上，还是得低调些。”

　　虽说朝廷没拨款，但商人们做的这些也大致够了，毕竟仅仅是他们孟家就已经花了好几千两银子进去，而且这之后估计还得投。好在根据孟茹的记忆，顶多三月，景州就会迎来那场救命的雨。

　　哪知道秦娘子却是摇了摇头，
　　“小姐这几日在孟老爷身边待着没出门怕是不知，如今大旱，除了咱们城中这一块儿，其他地方多多少少都有被影响。”

　　城中富庶，大多都是商贩和富人住的地方，的确是东西南北四片比不上的。
　　但孟茹并不是很懂这有什么联系，“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这善款是筹给城中这些贫苦百姓的？他们也吃不上饭了？”

　　说这话时，她倒是想起来蒋林松和薛其则他们。
　　那两人也不是灾民，却还是顶着被发现的危险来孟府领救济粮。想想之前官府定的规距说，非灾民不能冒领粮食。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秦娘子叹了口气，“您或许听过一句顺子，叫——西边赌场北边田，东有学堂南没钱。春意楼靠西南巷子，近几个月来发现虽然赌场生意依旧红火，但是后门蹲尸的人也越发多了。”

　　“蹲尸，是什么意思？”
　　孟茹虽然比普通闺阁小姐胆子大些，但还是知道这种地方不是自己能去的。

　　“算是赌场里一桩默认的生意吧。就像前门有人蹲守放高利贷一样，进了赌场后把命都输没了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若是没有人来认领死者，就会从后门抬出去，由那些收尸人处理。”
　　秦娘子将以前在春意楼时，听那些赌徒们说过的话转述给孟茹。

　　孟茹心里泛起不适感，“他们要尸体做什么？这有和灾情有什么关系？”

　　秦娘子嗤笑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总归是他们赚钱的门路，不好为外人道。但据柳姐姐说，近来多出的那些人多是赌场的新面孔，他们来可不像是为了赌钱。”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死。”秦娘子轻声将这话说出来，见孟茹身前的羹汤都冷透了，便自主收拾起来。

　　孟茹还陷在刚刚她的话里回不过神来，见秦娘子要走，还是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活着虽艰难，但总比死了好，更何况，还挑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法子。她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也明白被那些收尸人收去的尸体应当也不会善终。

　　秦娘子背对着孟茹道，“活着，家里便多了张嘴，要吃粮；死了，还得让家里费钱买一张草席；于此，倒还不如在外面死得干干净净，不给家里留下负累。”

　　孟茹听了秦娘子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等人走了好久才挪了挪步子。

　　上一世，因为之前爷爷身体一直不好，她便留在身边照顾，后来好些了，又在家中佛堂给爷爷祈福。
　　香宝斋的事情只是偶尔遣人去问一句，再然后蒋林松被爷爷领进孟家，自己又一心扑在他身上。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这里，秦娘子自然也不会有机会和自己说这些。

　　所以，她竟然不知道这次旱灾居然严重到这个程度。
　　也是，朝廷都没管过，又能好到哪里去？

　　无论生与死，对于百姓来说都是负担。他们这些身处锦衣乡的人，居然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解决好灾民的粮食问题就万事大吉了。

　　秦娘子今日特意告诉她这些，自然不是随口闲聊，明摆着是春意楼的那位柳老板想借自己的口让那些富商们知道底层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

　　孟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除了孟家小姐的身份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人微言轻的，哪怕告诉官府，告诉景州商会的会长伯伯，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
　　她只能告诉爷爷，而爷爷也不一定会信，不一定会为了她的一句话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何况，小叔是不会允许她这么乱来的。

　　柳老板抛给孟茹的还真是个难题，倒一点没有怜惜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小姑娘的自觉。

　　孟茹现在心烦意乱的，只想着先回府里想想法子，若是实在不行就先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给柳老板救救急。

　　从香宝斋侧门出来的时候，却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薛其则”的名字。

　　她回过头去看，原来是秦娘子在和镖局的人交涉。

　　秦娘子看见孟茹从房里出来，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过来和孟茹问了个好。

　　孟茹此刻正巧看见在那边搬货的薛其则，而薛其则也和镖局其他人一样，抬头看向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是一愣。
　　他们好像刚刚听到秦娘子叫这个小丫头“少东家”。

　　香宝斋是孟家的铺子大伙儿都知道，但孟家的少东家应该是孟唤的幺子孟瑱才对，他们在孟家其他铺子里都是听伙计这么叫的。
　　可这香宝斋的少东家，怎么是孟唤的孙女？难不成还是这个小丫头在一手打理香宝斋不成？

　　孟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她并不介意，只是问秦娘子，“最近还有贵重的物事儿出城？”
　　这灾荒时期，在路上运送这些最是危险，说不得就被抢了，因此各个商铺最近都极少运东西出去。而香宝斋卖首饰，也不算什么重物，怎么还用这样的大箱子装着？

　　毕竟隔着将近十年，她许多细节事情也都记不清楚，因此才有那么一问。

　　秦娘子听了连忙解释说道，“是二老爷嘱咐的。博州知府的千金要进京嫁人，走了二老爷的人脉，从我们这儿订了整整一批十二套的首饰过去作嫁妆。”

　　博州离景州隔了一座城，但她对博州知府的财大气粗也有所耳闻，既然是小叔卖的面子，自己也不能拦着。

　　“那这批货得看紧点，劳烦镖局的各位多费些心，如今世道不太平，若是有闲余的人手，不如多派些人，酬劳方面定然不会少的。”
　　她说得如此有礼，看上去也像模像样的。

　　那带头的镖师不由得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少东家客气，现在的情况我们镖局心里有数，您就尽管放心，我们镖局定然会派出好手，保证安然无恙把货送到。”

　　孟茹听后点了点头，又看到一群人后边半藏不藏的薛其则，心想他怎么还躲着自己，这可不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
　　便故意问道，“那这次的货，便是您身后的这几位去送吗？我看他们各个都高高大大的，应该身手不错吧。”

　　错开镖师站的位置，缓步走到前面来，看向薛其则的方向说道，“不过我看这位哥哥似乎很是年轻，手上又还札着绷带，不知道运货的时候，方不方便？”

　　薛其则看孟茹笑得眉眼弯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

作者有话要说：　　薛：看见媳妇儿就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