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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端木陈张在此前不敌李垣祠,位列第三名,但最后授下品阶,他的军衔是下四品参领,李泠才不过六品都尉。
      这样做倒不是偏袒,端木出自武将世家,从小在军中长大,已有了一些战功。据泠皓所知,端木的少时几乎全部是在前线度过,随父端木决转战西线多处,兵法都是由端木决亲自教授,况且在马背上得到的经验是在兵书里找不到的。虽然回到京城后纨绔了,但终归有底子在,如今参加这场武举,不过是朝廷给他走个过场
      到了军中,泠皓才慢慢察觉到,武将与文官之间有许多的不同。军中极重视门阀,若你是将门之后,哪怕资质平平,别人也会高看你一眼。相反,若你是读书人出身,或者只是无背景的平民考了个武官做,哪怕有再高的武艺,军中也不会拿你当回事。
      当然,这些都是在没有战功的情况下。军队最看重的还是实打实的战功,因此,将士们最敬重的,还是那些从行伍间一步步立功的军官,鱼名赫便是这样,从普通士卒升到了如今右司马的位置。
      左右司马虽并称,但左为尊,左司马比右司马实际上高了半阶。鱼名赫至今已有二十年未带兵打仗,身边左司马的位置一波一波的换,但在士兵们心中,鱼名赫还是有着不一般的威望。

      不久后,鸿审帝单独把泠皓传召进宫。
      龙椅上,鸿审帝不住地咳嗽,他饮下口参汤,这才询问泠皓:“有朝一日,若泠都尉要去上战场杀敌了,你会用什么样的兵器?”
      泠皓不知鸿审帝意欲何为,于是保守作答:“皓只会使两种兵器。若为将,当使长枪一杆,上能刺人,下能扫马,还便于指挥,是马上的神兵。若守城或巷战,则当用长剑杀敌。”
      “非缁为朕当了十七年的江南巡抚,治下太平和乐,物阜民丰,现他的儿子也占了大昼校场上的一席。朕听鱼名赫说,你已有趁手的宝剑,现送你一杆好枪,希望你父子能够文质彬彬,永为臣纲。”
      泠皓不敢多言,跪地谢恩,被人带着去皇帝的武库挑一把称手的长枪作为赏赐。
      说来也奇,打开库房大门的瞬间,一支没有头的枪杆突然掉出来,直接落到了泠皓的怀里。
      “这是什么材质的枪杆,为何是红色?”泠皓拿在手里掂量这根枪杆,手中微沉,打磨得很光滑但会不溜手,就说道,“是不是没放好倒下来的,既然掉进我怀里,就拿这个吧,不过木质挺奇怪,没见过。”
      “禀泠将军,”管仓库的小太监跪下,“这枪杆名叫‘香山’,可是大有来头的。”
      “果真?你站起来说。”泠皓心想,看你能扯出什么来。
      小太监起来又躬身一拜:“这事得从渔阳说起,渔阳县有座香山,以秋天的红叶而称名,当时那里太守去赏红叶,偶然发现了一株奇树……”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当你是谁了?这是能随便说的吗?闭上你们阉人这些臭嘴!”远处走来的是鱼名赫,小太监见到他立刻噤声,退到一边。
      鱼名赫紧走几步:“枪挑好就走吧,泠小子,想知道什么掌故,鱼叔回去与你说。”
      从皇宫内出来到了军营里,鱼名赫才对泠皓解释皇帝为什么赐枪给泠皓,原因其实很简单,怕泠皓嫉妒端木的军衔高,另外让武将们有所忌惮,不会因泠皓是文官之子就看不起他。
      泠皓自是一笑置之:“我不在乎军阶之分,端木兄比我年长,又自己带过兵,现在已经是员大将了。我虽学过兵法,但那也是纸上谈兵,现今恐怕只适合做个先锋,这点自知之明皓还是有的。”
      “只是……”泠皓摸了摸手中的红色枪杆,“陛下只给我赏赐了东西,不知道李垣祠兄弟是怎样想的。”
      除了惯例的状元金甲,皇上什么也没赏赐给李垣祠,授予官职时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
      泠皓又追问“香山”的来历,鱼名赫却有些讪讪:“等泠小子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告诉你。”

      李垣祠在武试结束的当晚,偷偷去拜会了泠涅。
      泠涅对于李垣祠的来访显然有些意外,他屏退了下人们,将李垣祠喊进了自己的书房,压低了声音:“你母亲还好吗?”
      “仍在福建,我留了些人照顾她,她……不习惯岭南的水土,一直病着。”
      “不回杭州?”
      李垣祠背手打量着书架上的藏书,显得气定神闲:“她说,不想欠您的情。何况又不止奇莱在找我们,对我们而言,越远,就越安全。闽清县是个小地方,像是躲在窗子后头,我看得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我。”
      “如今却出来做官,到陛下眼皮子底下,”泠涅警惕地问道,“你做什么打算?”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李垣祠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听闻,两年前大昼军队在东北围剿突厥残部时,奇莱突围逃跑不知去向,我便动了来长安参军的心思。他是个只会打仗的疯子,定不会罢休,早晚还会带着骑兵回来的。所以我加入军队,上战场,我要亲手杀了他!”李垣祠攥紧了拳头,眼中冒着火光。
      泠涅松了口气,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伤害大昼和陛下,我便不阻你做事,但也不会帮你。”
      “那是自然。”
      “你今夜来,是为了皎皎的事吧。”
      李垣祠点点头:“泠伯父,我与她虽然只在儿时见了几面,但她毕竟曾与我有过婚约,我想知道皎皎是怎么去的。”
      泠涅叹了口气:“你们离开杭州的第二年,江南大疫,我夫人、皎皎,都没能活过那个冬天。皓儿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病好后,他忘了许多事,恐怕不记得你了。”
      李垣祠有些疑惑:“说起来,当初在泠家也住了一段日子,倒是从未见过泠皓,您说他……”
      “皓儿小时候身子弱,从没出过屋,也不准他见外人。”泠涅打断李垣祠的询问,“你住在别院,见不到他也是正常。”
      “那咱们两家的关系,还请伯父对泠皓保密。”
      “没告诉过他,”泠涅捻着胡须,“两家口头结亲,后我又写了一封凭信交给你母亲,还在吗?”
      李垣祠下意识摸向衣领的夹层:“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留着,我记得我带来了,只是今日没放在身上。”
      “烧了吧。”

      几日过去了,李垣祠仍在思考和泠涅的一番对话,他觉得泠涅言辞间闪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自己,而且那件事情显然是有关于泠皓的。
      心中开着小差,以至于在军中开会时走了神,李垣祠回过神来,突然发觉这间营房里变得无比安静,站在自己左边端木两腮颤动,像是在痛苦忍笑。李垣祠又转头看右面,一双明艳的杏眼正微愠地瞪着他。
      李垣祠瞬间回了神,后退一步躬身抱拳:“末将见过嫄公主。”
      “李都尉,你可知我刚刚在讲些什么吗?”
      “我……末将耳背,嫄公主可否再讲一遍?”
      营房里有几个人没忍住,登时笑出了声,嫄公主挑了挑细眉,上下打量着李垣祠,看着是要动火了。
      鱼名赫从门口闪进来,忙从中解围:“李都尉在开会时魂不守舍,玩忽……咳,职守,我罚你去扫马棚。”说着向笑得最欢的端木支了个眼色,“你!笑什么笑?一起去!”
      端木瘪了嘴巴,拽上一脸迷茫的李垣祠出了营房。

      此处营房在京城内,里面走动的主要是兰翎卫与驻京的闲职武将们,马厩每日都打扫得很干净。端木装模作样的拿着块翠绿色绣了荷花的帕子轻掩鼻子,没动。
      李垣祠把扫帚抄起来,看了端木一眼,扔下,也不动了。
      “你觉得嫄公主怎么样?”端木放下帕子,眯着眼睛问他。
      李垣祠摇了摇头:“不了解。”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李垣祠想了想:“她是个漂亮的人,大昼的女将军不少,但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军衔却比你都高,我不大明白。”
      “她的厉害处,你最好不要见识到。”端木嗤笑了一声,“问句简单的,你既然觉得他漂亮,那么和泠皓相比呢?”
      “这要怎么比?泠皓是男的。”
      “若是只论相貌……”
      李垣祠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泠皓漂亮一些。”转念一想:“你问这做什么?”
      端木靠在挂马鞭的架子上。
      “想象有这么个女人,从小长得跟天仙似的,人人都喜欢她,人人都宠着她。但她却并不高兴,因为她只是个郡主,还是庶出的。结果有一天,她爹老兴王战死了,因祸得福,皇上可怜她封她为公主。而这样一个女人,她还会读书,懂兵法……”
      “原来嫄公主懂兵法?”李垣祠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立过什么战功吗?”
      “别打岔!她这样一个女人,她还懂兵法,会读书,弹得一手好琴。你若是他,你会怎么想?”
      这回李垣祠不说话了,并非被问的哑口无言,只是他从未想过去当一个女人,所以在短时间内设身处地把自己想做是一个女人,对他来讲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端木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嫄公主周影弦是个漂亮的人没错,但还是个自以为自己很漂亮的人。你知道她为何见你就露出愠色?你刚才看到她,这是你第一次见她本人,眼神里只有不情不愿的恭敬,却毫无惊艳或者羡慕。”
      “难道这位公主喜欢别人色迷迷地瞧着她吗?如此她才会高兴吗?”李垣祠懵了。
      “你就不能等我说完吗?”被打断两次,端木挠挠头,“你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块木头。”
      李垣祠皱眉:“不会如此夸张,我方才只是走神了而已。”
      “如果泠皓跟你说话你会走神吗,”端木反问,“你当时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进的屋吧?习武之人怎会只有这么点警惕心,连一个不会武的女孩子的脚步声都分不出来,刚才若是有刺客想伏击你,岂不是轻松就得手了。”
      李垣祠的心忽然一沉,端木也许是无心之言,但他最近确实太不警惕了。自从去年九月来到长安,他就顺风顺水得过分,拿着一封天高皇帝远的州牧举荐信进到武举,与左司马的儿子战成平手,都未有人质疑过自己的身份。
      这个高手是哪儿来的?他师承是谁?他的文试军策分数很高,是在哪位将军麾下学过兵法?都没有人过问。
      因此李垣祠觉得这太过顺利,才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在军营里装成个憨厚老实的武夫,殊不知嫄公主偶尔来一趟军营,就把自己盯上了。
      希望这个女人真别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端木还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李垣祠冲他干脆来了一句:“我又不娶她,你管我怎么看她。”
      “哗啦——”李垣祠抬起湿漉漉的头,见端木提着空桶,似笑非笑的。
      “我信你刚才是走神了。”
      泠皓在边上抿嘴一笑,表情又转为严肃:“鱼叔让我过来转告你俩,今日下午起,我们三个每人领一队人开始练兵,端木兄五千人,我和李兄两千人。是一个急事,护送一个人上西番前线,在两月之后择日出发。”
      端木接茬说道:“你俩放心,这是趟轻松差事,往伊犁的路途长,危险小,你与李兄弟还能路上杀些贼寇,也算是有些战绩,回来定能升个一阶半阶的。”
      “护送谁呢?”李垣祠问道。
      “只知道是个女将军,鱼叔没有提名字。”
      端木拍手一笑:“我差不多猜到是谁了。”说完勾过泠皓的脖子就要走人。
      李垣祠跑过去把端木的手臂拽开:“等下,把马棚扫了。”
      端木换了只手揽着泠皓,回头笑得万种风情:“你以为鱼司马支我们来,真是为了扫马棚不成?”
      走了几步出去,端木放下手臂,向军营方向恨恨咬了牙,心里暗骂:“你自是不用娶她,要娶她的人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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