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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等到泠皓和云梓辰抵达长安,已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泠皓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大半时间昏睡在马车里。云梓辰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虽然十分担心自己师兄的伤情,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快赶回长安去。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一路上过的相当狼狈。

      云家主要做江南的生意,没有在长安的房产和铺子,云梓辰就暂时借住在了泠府。
      当下最要紧的是泠皓的箭伤,云梓辰如实对泠涅讲了泠皓受伤的经过,泠涅见儿子这样,急忙进宫去,请皇帝派御医过来。
      很快,一众御医便提着药箱子陆陆续续进了泠府的门,云梓辰知道他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便独自逛起了泠家的宅院。
      昼王朝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向来重武轻文,长安的民风亦十分粗犷,像泠家父子一般模样秀气的江南人,在长安实属异类,泠家这处江南风韵的宅院也是如此。
      泠涅在初来长安时,就早花大价钱在太平街收了这栋宅邸,营造假山亭台,又雇人在院中挖了个大池子,从城外河里引来水源,种上从杭州迢迢捎来的莲花和慈竹。如今五年已过,院子中已然有了一片翠绿的竹林,池中更是粉荷飘香,幽幽传出几里。许多王公大臣都找泠涅要了藕段莲子来种,但能够真正养好的并不多,这在当地也算是件奇事。
      江南已进了初夏,长安却依旧乍暖还寒,院中碧绿的荷塘盈盈泛着波光,水面上荷叶刚冒出头来,卷着嫩绿色的边儿,有些别有韵味的萧索,云梓辰心头一动,忽然很想把这景色画下来。
      忽然,大门方向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显得很急促,云梓辰探头一看,见一个戴头盔穿轻甲的年轻人黑着脸跑了进来,他未经通报便飞快穿过庭院,看上去样子很焦急,甚至没有注意到荷塘边上的云梓辰。
      黑脸人未经门房的通传,轻车熟路直奔泠皓的房间方向,云梓辰有些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

      此时众御医已经看诊完毕,被请去雅厅吃茶写诊方,泠皓的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泠皓自己一人,倚在床头,半睡半醒。
      黑脸人就是李垣祠,他在回廊下刹住脚步,压着走路的声音慢慢进了屋,走到泠皓床边,愣愣瞧了他一会儿,又轻轻蹲下身,解开手腕上的护手,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泠皓干裂的嘴唇咳嗽一声,悠悠转醒。
      “我……我吵到你了……”
      泠皓笑着摇摇头,声音很模糊:“听到你进门来——你来得好快。”
      “若是知道你受伤,我就应该早几天去路上接你。”
      “哪儿需要如此麻烦。”
      “伤在何处?创口还疼吗?”李垣祠去一旁仔细洗了手,回到床边坐下,手指搭在泠皓颈上,摸他的脉搏,“一伙水寇而已,居然能把你伤成这样,他们用的什么邪门箭毒。”
      “垣祠你全知道了。”
      李垣祠点头:“前几日我们收着扬州报上来的消息,一对船家来投案,说有未留名的长安都尉,诛杀了大运河为患已久的水匪;临河一县岸边发现了匪船,船上有一件锦缎红衣,衣上有伤带血;朝中没有别的都尉告假,你走前又说是去扬州,我便猜测那八成是你。”
      “可惜没杀干净,有两人跳河跑了。”泠皓垂下眼睛,“他们还会再犯事的。”
      “都是他们用阴招,这群匪寇无恶不作,早成了各地的祸患!”
      “这两年在军中我待得太安逸了,若是平日里能像你一样勤加练武,也不至于受伤中毒。”
      “这不是你的错,奇莱死后就再没仗打,可各地却匪徒四起,该是出兵剿匪的时候了,将士们在长安都窝着火呢,如今竟抢到你头上来了——我去找鱼司马说,让他上书陛下,剿匪!”李垣祠说得激动,忍不住双手握紧了泠皓的手,身子前倾,几乎贴到了泠皓身上。
      在窗下躲着的云梓辰倒吸了一口气。
      “谁!”李垣祠立刻回头,他环视房间一圈,目光落在窗户上。
      “崇爵,别偷听了。”泠皓懒洋洋说道。
      云梓辰推开窗户,从外面探出来半个脑袋,他一眼看见了两人紧握的双手。李垣祠立即尴尬地放开泠皓的手,站起身来,看起来相当的不高兴。
      “你来得正好,”泠皓像早已知道云梓辰在窗外,此时强打起精神来,“这位就是李垣祠,我曾在信中与你提过,和我同届的武状元。”
      泠皓又拽了拽李垣祠的袖子:“垣祠,这位是我在白鹿洞游学时结识的师弟,来长安参加今年科举的。”
      “在下云梓辰,字崇爵,洪州人。”云梓辰只好直起身来,隔窗户与李垣祠拱了拱手。
      “李垣祠,籍贯福州闽清县。”
      闽南人?云梓辰挑了挑眉毛。眼前的男人没有束冠,轻甲的头盔下露出一截微微鬈曲的深褐色头发,他的眼睛颜色也很淡,眼眶微凹,目光如凶狼一般锁着云梓辰,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都说南岭以南都是野人,个头矮得不行,像猴子似的,这位兄台倒是魁梧高大,想必荔枝吃了不少。”
      泠皓瞪了他一眼,云梓辰撇撇嘴。
      李垣祠反唇相讥:“你来自楚地,古楚国断发纹身,贤弟脸上却是干净得紧,不知道是不是来长安前特地用刨子刨过面皮。”他瞄了泠皓一眼,走到窗边,对云梓辰压低声音:“何况闽地在南岭以北,岭南是广州府,你这个没见识的毛头小子。”
      眼见着着两位一见面就吵架,泠皓又气又笑,咳嗽了几声。李垣祠立刻去倒茶,递到了泠皓嘴边,喂他喝下:“我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养。”
      泠皓强撑许久,现在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低声向李垣祠说,“崇爵就是这样,文人骨子,武人脾气,只是嘴上不饶人,他肯和你拌嘴,其实不讨厌你的。”
      见泠皓软着声音与自己讲话,李垣祠的一点点脾气也没了,也向云梓辰拱了拱手。
      云梓辰只是冲李垣祠哼了一声,扭头消失在了窗后。
      “这叫不讨厌我?”李垣祠指着窗户,再一回头,却发现泠皓已经又睡着了。
      泠皓的相貌生得非常秀美,入睡时面容恬静,像个玉雕似的仙人,李垣祠盯着他错不开眼珠,良久后,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泠皓眼角淡红色的伤疤。

      长安城西,荒山密林,秦宅富丽堂皇的会客厅里,李垣祠焦躁地踱着步子,一旁,青衣侍者明子端着茶点,木讷而恭敬地站在烛火的阴影中。
      “你家主人何时回来?”李垣祠又问了一遍,显然,他得不到答复,秦钺在制作明子这枚纸片的时候,并没有赋予他开口讲话的能力。
      “他究竟到哪儿去了?”
      “去了趟西边,接故人。”凉飕飕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大门,传入大厅里,紧接着,一扇大门从外面被慢慢推开了一条缝,瘦长的身影逆着暗淡的日光慢慢走进来。
      三年过去,原本的黑衣小孩秦钺也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模样,他高了很多,面容也长开了些,却仍是副活死人样子,一双浑浊的黑眼睛毫无生气。
      秦钺拖着脚步,蹭到离门口最近的椅子边上,他仿佛是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一身黑色长衣满是灰土,头发也很凌乱。秦钺一下子倒入椅中,蜷缩起身体:“你来干嘛?”
      “……你休息吧。”李垣祠倒没想到秦钺这么狼狈,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说。”秦钺语气不耐烦,“你着急成这样,一定与泠皓有关。”
      “他……受伤了。”
      “嗯?”秦钺猛然坐起身,也显得有些惊讶,他盯着李垣祠质问道,“他被五百个武林高手打围了?”
      李垣祠略与秦钺说了泠皓遇袭的经过:“只是一点擦伤,但那波水匪不知道用了什么毒药,他中毒后一直昏昏沉沉,今天御医来泠家瞧了,但我觉得这毒有些邪性,不是寻常东西,御医不一定知道这些江湖道……”
      李垣祠说话的时候,明子缓步走到秦钺身边,躬身递上一封帖子,封面上有泠涅的款,大概泠涅也想到了求助于这对师兄弟,只是当时秦家无人,因此上门求医的下人扑了个空。
      “能让人昏睡的毒药太多了,我不懂毒理,小燃和师父在蜀中采药,过几日,武举考试前就会回来。”
      “就只能干等着他?”
      秦钺翻开帖子扫了眼,歪头想了想:“有活口,大概能找到剩下的毒药——辛九!”
      话音未落,一张符纸般的纸片从他宽大的袖口中飞出,于空中一个悬停,那纸片瞬间幻化,碎为烟尘,而后聚拢成人形,变为一个冷艳曼妙的女子身影,单膝跪在秦钺面前。
      被秦钺称为“辛九”的纸片一身黑色的劲装,干净利落,以半透明的黑纱蒙面,只露出双美丽的眼睛。
      “伤了泠皓的毒,你去找一找。”秦钺吩咐道。
      辛九起身,不发一词,在宽敞的大厅中快速助跑,紧接着轻盈一跃,她的身影再次幻化为一只纸鹤,纸鹤扇动了两下翅膀,盘旋到两人头顶,从墙壁上通风的气口飞了出去。
      李垣祠看着眼前的幻境,微张了张嘴:“她……它这趟来回,去扬州,需要多久?”
      “要多等几天,”秦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让泠皓多睡会儿吧,他命硬得很,死不了的——你还有事吗?”
      李垣祠犹豫道:“有件事我觉得我应告诉你,泠皓的师弟也来了长安,说是要考武举,那校场上就是你的对手。他叫云梓辰,江西人,比你年轻一岁,个头很高,我没见他的武功,但是他脚步很稳健,而且武器比较少见,是一把苗刀。”
      “哪两个字?”
      “桑梓的梓,星辰的辰。”
      秦钺所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下了,有空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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