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一：世良圆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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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记忆起，世良圆柏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母亲和弟弟，就是他认识中唯一存在的全部。
“爸爸去哪儿了？”
他一直心存疑惑，可面对着支撑起这个家的母亲的时候，他又将那些可能会伤害到她的问题全都咽了下去，扬起乖巧的笑脸，他主动揽下了照顾弟弟的任务。
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让妈妈难过。
没有爸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有妈妈和弟弟就够了。
“阿夜阿夜，我的弟弟，哥哥会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好你们的。”
五十岚镜夜，这是他给弟弟取的名字。
小孩子的身体比他的泰迪熊还要柔软百倍，奶香奶香的，戳一戳他还会抓着自己的手指“咯咯”的笑，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比他收集的任何一个琉璃球都还要漂亮，像是夜晚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
而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居然是他的弟弟，光是想想都觉得超级开心。
“妈妈！阿夜的眼睛和妈妈一样漂亮！”圆柏对着镜子眨眨眼睛，“只有我不一样……”
“因为阿柏像爸爸呀。”爱娜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捏了捏圆柏的脸蛋，“来，把阿夜给妈妈吧，真是辛苦我们阿柏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不辛苦……”圆柏歪歪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母亲主动谈论起父亲，他又对着镜子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想做出几分严肃的样子来。
“唔……”
只是没什么效果，既没有大人的严肃，也没有小孩子的可爱，看上去还有点滑稽。
圆柏揉了揉自己的脸，妈妈已经在餐厅叫他了，他赶紧把所有的想法都抛之脑后，洗了手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爸爸的脸，会不会就是他长大后的样子呢？
真想能快点看到呀……
小孩子的生长速度快的超乎他的想象，他看着镜夜慢慢学会翻身，然后开始会爬，在牢记了母亲的指导以后，他也学着教镜夜走路。
镜夜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没错，他很喜欢弟弟也没错，可到底为什么……他的弟弟这么能哭啊？
明明是个婴儿的时候还总是会对他笑，怎么越长大就越爱哭了呢？
“阿夜不哭不哭了，你看，痛痛都飞走啦！”圆柏手捂在镜夜摔跤的地方，然后往外一甩，小孩子还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看见他的动作以后呆愣了一下，然后哭的更凶了。
“……”
他到底要怎么办嘛！
“阿夜乖乖。”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母亲抱起镜夜轻轻摇晃着，温声细语的哼起了歌，“没事了没事了哦，痛痛都飞走啦。”
圆柏站在原地有点局促的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是我没看好阿夜，对不起……”
“嗯……让我来听听阿夜是怎么说的吧。”爱娜有模有样的把耳朵凑到镜夜嘴边，听了一会儿以后，她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们阿夜说完全不怪哥哥的哦，走路磕磕绊绊是常事，哥哥下次还能不能照顾好弟弟呢？”
“当然！”圆柏赶紧点头答应。
爱娜笑着补充道：“我们阿夜还说……”
“圆柏会成为最好，最称职的哥哥哦？”
而后春去秋来，他们如母亲所愿，长成了一对……相爱相杀的兄弟。
“妈妈！哥哥，哥哥他……把我的，泰迪熊，弄，弄脏了。”
镜夜拖着一只玩具熊跑到爱娜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白净净的脸蛋上还沾了几块泥巴，混着泪水一起，抹成了一只花猫。
“谁叫你先把我的画本给弄散架了……”圆柏在一旁不甘心的小声辩解，“再说了，这个泰迪熊还是从我这里给你的呢……”
爱娜熟练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蹲下身来开始对两个孩子循循善诱起来：“既然你们两个都有错误，那么自己犯下的错要自己去弥补知道吗？”
“嗯。”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一起点头。
“那么……”她拍了怕手，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孩子，“阿柏去把阿夜的小熊洗干净，阿夜把散掉的画本装订起来吧？有什么搞不定的要来找我哦？”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能解决掉，可是晚上等到要睡觉的时候，圆柏掀开被子，躺在床正中间的翠绿色玩具蛇突然弹了起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干的。
“镜夜！”
当事人不情不愿的躲在母亲的身后，面对着他，梗着脖子也不肯道歉。
“镜夜。”爱娜看上去有些生气，皱起眉的样子比起平时格外具有威慑力，“哥哥已经把你的小熊给洗干净了，你们也已经认识到错误给对方道歉了，为什么还要搞出这种过分的恶作剧来？哥哥为此也摔了一跤，你觉得你还是没有错吗？”
圆柏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他也少见母亲这么严肃的样子，一直温柔的人生起气来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看镜夜眼睛里都蓄起了一汪眼泪，他觉得这种恶作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阿夜还小嘛，他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来着，再说我也没被怎么样，算了吧算了吧，不用这么……”
“不行。”爱娜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孩子还小不是他做错事的理由，如果磕到头了怎么办？他得知道自己一时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后果，况且是他先挑起的事故，阿夜，快给哥哥道歉。”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镜夜“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小碎步走到圆柏面前，张开手臂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对不起……”
圆柏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关系没关系啦，你看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哦。”
爱娜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缓了下去：“勇于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阿夜和阿柏都是好孩子，妈妈也为刚刚的态度道歉，那么现在……是睡前故事的时间，快点上床吧。”
在逐渐远去的睡梦里，圆柏想，现在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秋后母亲换了一份工作，中午赶不回家给他们做午饭，于是隔壁总是会来串门的伊莎阿姨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
“好了孩子们，娜娜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们的监护人，现在你们想做点什么呢？”有着一头亚麻色卷发的漂亮阿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一本厚厚的书举到他们面前，“阿姨给你们讲故事怎么样？是非常优美的诗句哦？”
他和镜夜对视了一眼，伊莎阿姨口中的什么“莎士比亚”他们实在难以理解，简单的句子绕来绕去，有好几次他们直接都睡了过去。
“谢谢伊莎阿姨，”圆柏笑得眉眼弯弯，“今天天气很好，我和阿夜想出门去放风筝。”
“欸——”伊莎看上去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放风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我们出发吧！”
听母亲说伊莎阿姨好像是什么自由作家，走到哪里都喜欢带上个本子写写画画，于是在家附近的公园里，他和镜夜放风筝，伊莎阿姨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构思剧情，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们的位置。
“喂！这里是我们的底盘，快带着你弟弟滚开这里。”
令人生厌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圆柏皱了皱眉，把镜夜扯到自己身后，不甘示弱的回击道：“这里又没写着你的名字，公园是属于这里的每个人的，凭什么让我们离开？”
“切，凭什么？”领头的男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听我妈妈说，你们两个连爸爸都没有，不过是被捡回来的野孩子，凭什么和我们在一起玩？”
“你说谁是野孩子？！”圆柏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镜夜赶紧拉住了他，对方人员众多，真打起来他们可不是对手，真挨了打回了家还得让母亲担心，“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白长了你这张嘴！”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爸爸去哪了啊。”男孩得寸进尺，仗着人多继续嚣张，“而且你跟你弟弟长的都不一样，是不是兄弟都难说，说不定还是从一个地方捡回来的呢！”
“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干什么呢！一群小混蛋！我可报警了！”伊莎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听到“报警”两字，一群孩子们立刻作鸟兽散，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真是缺乏教养的熊孩子……他们没怎么着你们吧？”
“并没有，”圆柏放下袖子，仰起头来笑笑，“谢谢伊莎阿姨帮忙，不过……报警？”
“当然是假的，吓唬吓唬他们而已，”伊莎扔掉木棍，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看今天还是……先回去吗？”
“好的，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妈妈好吗？”
母亲已经在尽力支撑起这个家，明明是劳累了一天却还是要元气满满的面对他们，他不能去分担她的辛苦，就只能减少她对他们的担心。
至少要让母亲知道，他能把自己和阿夜照顾好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伊莎阿姨的只言片语，圆柏似乎明白了，他们的父亲究竟去了哪里。
然后在一个圣诞节的晚上，镜夜突然问起母亲：“妈妈，爸爸他，去了哪里呀？为什么，我和哥哥，一点都不像呢？”
他想拦但没拦住，其实在内心的最深处，他也好奇着问题的答案，可碍于长子的责任和身份，他又觉得不该这么任性。
母亲沉默了一下，在他内心忐忑不安下，她将两人抱在了怀里：“看到天上的云了吗？爸爸去了天上呀，他虽然不在我们身边，可他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在爱着我们。”
果然是……这样吗？
圆柏有点难过，原来他从一开始……连见那个男人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是圆柏还是镜夜，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这样就够了。
他看着燃烧的正旺的壁炉和挂满了装饰的圣诞树，树下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拆掉的礼物，在温暖柔软的怀抱里，身旁是他的弟弟，身后是他的母亲，这里就是世界上最能令人安心的地方。
“来拆礼物吧？”母亲将两个盒子摆到两人面前，掩嘴轻咳了两声，“今年妈妈准备了些不一样的哦？”
好奇的打开自己的那个盒子，他从里面找到了一条坠着银色子弹的项链，在橘色的火焰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好漂亮！”
他转头看向镜夜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似乎还可以转动，在极薄的暗层里，好像还能装点什么东西。
“酷！”两个孩子同时发出一声赞叹。
“这是你们父亲留下的东西，妈妈觉得也是时候交给你们了。”
“那爸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啊……”爱娜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怀念，“是个在保护着这个国家的英雄哦。”
“阿夜和阿柏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话题骤然转变，圆柏仔细想了想：“嗯……像爸爸那样的英雄，保家卫国，惩奸除恶！”
镜夜也赶忙说道：“那我……我像哥哥，就好了……”
“那哥哥可要做好榜样哦？”
“那是当然！”
窗外是厚厚的积雪和刺骨的寒风，他们一家人在这栋房子里被满满的爱意包裹，靠在温暖的壁炉旁，享受着他们最后的幸福时光。
因为在开春的时候，母亲毫无征兆的病了下去。
又或许是他们从来都没注意过，等到意外降临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显得这么措不及防。
约定好的野餐再没能实现，他们被接到了伊莎阿姨的家里，下午的时候就去探望住院卧床的母亲，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个漂亮的阿姨也会照例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可他们更想念母亲温柔动听的声音。
圆柏对于“癌症”并没有什么概念，可看见周围人的反应，他也明白了那应该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治好的疾病，而且还是那种花了很多钱也不一定能治好的大病。
他们家就快要负担不起了。
镜夜不安的握住他的手：“哥哥，妈妈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圆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哥哥也不知道，我们去看看妈妈吧？”
病床上的母亲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却还是在和他们对视上的瞬间，重新扬起了笑脸。
“是阿夜和阿柏啊，伊莎阿姨的三明治好吃吗？”
“很好吃，可我和阿夜，更想吃妈妈做的。”
在离开病房关上门的瞬间，他看到母亲背过身去，偷偷的哭了。
病情没能给他们留下更多相处的时间，他们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好好告个别，母亲住院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她在梦里，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后续有关于葬礼的一切都是由伊莎阿姨主持负责的，他们一家在这里除了伊莎阿姨以外并没有其他熟人，那天天空飘着细雨，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滑下，黏黏腻腻的，特别不舒服。
圆柏抱住一旁的镜夜，那孩子天生爱哭，这个时候哭的嗓子都哑了，眼睛也肿的厉害。
伊莎阿姨也在哭，每个人都在哭，只有他自己哭不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分明疼的厉害，疼得他几乎没法呼吸。
“圆柏，镜夜，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阿姨一起生活吧。”
这是他们最后的归所。
可上天连这最后的一点的温暖都不肯给他们留下，执意要把他们一起推向死路。
由于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将伊莎阿姨和他们生活了多年的房子一起化成了灰烬，而他们则因为出门买东西躲过了一劫。望着火光冲天的现场，圆柏手里的袋子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最后的希望被斩断。
他们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儿。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番外一：世良圆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