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兴趣使然的记录者

1、第 1 章

　　马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学生，周边乡邻无论谁提起马良来都要竖起一根大拇指，动辄就能说出许许多多关于马良的好话来。
　　而马良也确实争气，不论是学业还是为人都是一等一的好。
　　可眼下马良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这会却双眼含怒的瞪视着马良，“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回乡里教书。”马良低着头，不敢看男人眼中的失望。
　　马良的母亲在旁边唉声叹气好一会后开口，“教书，也没甚不好。”
　　“教书有什么好的？”男人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放着的果盘瓜子被震地七零八落，“就算他在乡里教一辈子书，又能挣几个大子？”
　　妇人有些喏喏的搓了搓手指，“受人尊敬哩。”
　　“尊敬？尊敬能值几个钱？”一辈子饱受困苦的男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他拼了命也要供养儿子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让儿子能富贵平安吗？
　　“我不同意！”越想越气的男人再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回年久失修的木桌再也吃不住力道，只听‘啪嗒’一声散架了。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父亲气喘如牛的呼吸，让马良倍感煎熬，但他确实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爸。”
　　“你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不知上进的儿子！”
　　“他爹！”妇人终于看不过去了，“良子想当教师为国家做贡献，那是好事！你瞎说什么哩！”
　　“你！”男人指着妻子你了半天，到底是对陪伴自己半生的妻子说不出重话，只能将矛头重新对准马良，“我不管！总之他要是敢回乡当教师，就别怪我不认这个儿子！”
　　扔下一句狠话后，男人就气哼哼的摔门离开了。
　　“倔驴！”妇人气得跺了跺脚，转过身还要轻声安慰马良，“良子，别听你爹的，你要是想回乡教书就回来。”
　　“妈，我。”马良有些愧疚，要不是那件事他也不至于落到要回乡教书的地步。
　　“你爹也是为你好哩。”妇人叹了口气，“当年你爹本来能去城里落户当个工人，可就是因为放不下村子里的孤寡，从老村长那里接过了担子。”
　　“结果你爹的战友带着闺女从城里来玩，却在一次倾盆大雨中生了急症，等冒雨送进城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女孩虽说最后人没死，可却落了个半身不遂的下场，一辈子只能被拘束在轮椅上度日。”
　　“从那以后你爹就得了心病。”妇人讲述着多年前的那桩往事，“你爹总是说如果他当年选择去了城里，事发时说不定就能早一点把人送去医院，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么个结果。”
　　马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个因由，也难怪他提出要回乡教书时，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会暴跳如雷。
　　“妈，对不起。”
　　“傻孩子。”妇人抱着长大成人的儿子，“你大了，有些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你爹不是不支持你，他只是还没有转过那道坎。”
　　白天负气出走的男人，直到深更半夜从醉醺醺的推开院门。
　　看到儿子房中的灯已经灭了，男人冷哼一声却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动作，“这臭小子倒是睡的踏实。”
　　“怎么才回来？”妇人举着手电筒从屋里走出来，“还喝了那么多酒？”
　　“去了趟城里。”男人捂住嘴打了个酒嗝，“去，去找他大舅了。”
　　妇人了然的点了点头，马良的大舅在城里教育局工作，今年正巧负责青檀乡的教师分配工作。
　　被妻子含笑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男人掩饰性的揉了揉眼眶，“困了，睡觉。”
　　第二天早起吃饭的时候，马良才知道父亲已经连夜走了大舅的门路。
　　端着瓷碗好一会都没有出声，最终借着埋头扒饭掩住红红的眼眶。
　　‘这父子俩真是。’妇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慢点吃，别噎到。”
　　“吃没吃相。”男人假意呵斥一声，不等马良抬起头来就赶紧起身走了出去，“我中午去他大舅那喝酒，你们娘俩在家吃吧。”
　　马良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知道父亲必然是去大舅那说自己当教师的事。
　　这年月大学生的户口都随着学籍一起牵去外地，要想再挪回原户籍所在地，少不得找找熟人走走门路。
　　原本不必如此的，可眼看就要到九月份开学季，如果不能及时办好一应手续又要多生不少事端。
　　帮着母亲收拾了碗筷后，就被母亲嫌弃的赶出了厨房，摸了摸鼻子马良就打算去乡里中学转转。
　　青檀乡自古就以制香闻名，早些年整体经济环境都不景气，连带着制出的香也不好卖。
　　现在国家的经济势头好转，家家户户在满足温饱之余也有了些余钱，青檀乡的人们便又重新拾起了制香的手艺。
　　所以马良一出门，鼻尖就能闻到从各家各户中飘出的独特香味。
　　这些香味混杂在一起，惹得马良狠狠打了个喷嚏。
　　“马良！”身后母亲匆匆追出来递过来一个纸包，“差点忘了哩，既然回来了就去神仙庙里供个香吧。”
　　青檀乡自古制香，连带着对食香火的神仙也很有好感。
　　毕竟神仙的香火越旺，就意味着乡人们制香的买卖越红火。
　　马良知道母亲说的那个神仙庙，那庙传承久远不知是何年月修建的，更不知里面供奉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但青檀乡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说那庙有灵性，说青檀乡多少年无灾无难全靠那庙里的神仙庇佑。
　　老人们信，再加上香火全靠自制不值钱。
　　所以就算是最苦难的年月，那神仙庙中的香火也未曾断过。
　　马良对信仰这个东西同每个国人的心态一样，不盲目迷信但也不会去刻意避讳。
　　对于鬼神和先祖的信仰崇拜，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若隐若现，它本身就是炎黄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马良很自然的接过了纸包，“知道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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