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端倪 ...
-
袁君莫此话一出口，空气竟莫名地瞬间凝固了。
一男一女在这熙熙攘攘的卖场里足足对视了有半分钟之久，连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热闹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想过来打破这两个人之间诡异的寂静，生怕他们一个谈不拢就大动干戈或者砸场子，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确实不怎么高。
服务员还在内心无比纠结地虚拟掰着五片小花，看到底要不要过去趟浑水，袁君莫已经一手摊掌一手砸拳，主动打破了那个气氛诡异的僵局——她认输，和Boss拼气场神马的，太浮云了。
“我去看看别的人那里情况怎么样了，蓝染大人你保重。”明明之前蓝染叮嘱过称呼问题，可是在内心紧张的大前提下，袁君莫还是很不争气地忘记了这一点。
在两人不长时间的对视中，蓝染从淡然地微笑到微微戏谑地扬眉，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等对方认输的样子。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符合他到达这个世界时“蓝染队长”的装扮，倒是十分里有七分摆足了虚夜宫“蓝染大人”的气势。所以君莫一个不自觉就叫了他蓝染“大人”。
“大人……”无声地复述了这一个词语，蓝染唇角的笑意加深，目送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再多语。
随她去吧。本来，他从一开始在意的就不是“一件衣服”这种类型的小事。
这个男人的目光永远都……
**
“啊！泰——”袁君莫刚到一楼，就远远地看见了安倍泰明那头标志性的绿色长发。她本想叫他的名字，却在第一个感叹词出口的瞬间反映了过来——如果这样叫的话……大概就会暴露了。
好不容易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吞了回去，她疾步走向他的所在。
大概是因为刚从和蓝染对视的强大气场里脱离出来，此时此刻安倍泰明在袁君莫的眼里就像是那——《2012》中的诺亚方舟。
用某导演电影开头的常见套路来说，也许该这么描述这个场景——
那一刻，距离她从Boss的场强中解脱刚过去五分零三四十秒，他和她的距离只有不到五步之遥，就在她伸手想要拍他的后背的瞬间——她看见了她。
然后，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袁君莫眨了眨眼，反复盯着那个正站在安倍泰明面前和他交流的女孩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熟悉的黑色短发，熟悉的黑色瞳仁。一旦开始习惯与那群不正常的美男生活，在见到这样正常的人类时，她反而不习惯那再普通不过的发色和眸色了，不过真正让她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普通样貌，而是——
“你是……袁君莫？！”
“梁……琪？！”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或者说是革命同志相见恨晚的微妙情感。
顿时，一秒前还被夹在两位女性间的长发美男——安倍泰明瞬间被两个女生遗忘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
梁琪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是源君莫同学的“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两人就一直在一起，课外辅导班也是一同参加，家长也彼此熟识，除了性别，其他方面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彼此的青梅竹马。初中的时候梁琪也曾为了君莫学过日语，两人还约定好等高考完要一起去北海道，但因为中考时两人考在了不同学校，再加上进入高中后学业也繁忙了起来，所以渐渐地她们的联系少了，期间又因为袁君莫换了手机、梁琪搬家等等原因，她们之间的联系终于彻底断了。至今为止袁君莫已经有近五年没有见过梁琪了，所以今天的偶遇的确让她惊喜交加。
喜的一面不必多说，惊的却是——
瞄了一眼在一旁甚是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的安倍泰明，袁君莫不自觉地皱眉，等不到他的解释，她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另一方。
“你……认识他吗？”她眉头紧蹙，用中文这么问梁琪。
“……他刚才找我问路来着。”在袁君莫没有注意到的某一刻，梁琪瞥了垂着眼的安倍泰明一眼，然后打扮十分男孩子气的女孩耸了耸肩，答道。
“啊，这样啊。”放下了心中莫名悬起来的巨石，袁君莫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碎发，开口——本来，她想聊的事情有很多，比如那些自初中毕业后她从犄角旮旯里打听来的有关于梁琪的八卦，比如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比如她缺席的几次同学聚会……她甚至还想像以前一眼自然而然地拉起梁琪的手，可是，一切的设想都仅仅停留在了设想的阶段，在她刚想将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时候，袁君莫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你……”
最后，酝酿再三，袁君莫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拙劣的一句招呼：“对了，你怎么会也在这儿，以前来这里没有碰见过你啊。”
“最近刚搬家嘛。”简要地回答了君莫的问题，梁琪并没有将谈话拖得很长的打算：“对了，你、换手机了吗？先给我留个号码吧，我还有点急事赶时间。”
“啊、好。”听她这么说，袁君莫愣了一下，然后才掏出自己的手机匆匆地和梁琪交换了号码。
在储存完毕后，她们还试拨了对方的号码，直到双方的屏幕上分别闪过“莫莫”“小琪”的字样，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不怕存错号码了。”长出一口气，梁琪大咧咧地将手机随手往上衣口袋里一扔，停顿半秒，开口，“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嗯。好。”朝着对方温柔一笑，袁君莫点头、应承。
然后，她看着梁琪男孩子一般灵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半是失落，又半是释然。
那个背影即便长大了，仍是三分熟稔，可忽略不了的是，无论如何，那个背影多少都已生分了七分。
两人从偶遇到交谈到分别的整个过程都被安倍泰明看在眼中，自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
有些事情他是因为不明白所以不介入，有些事情则是他太明白自己不能介入。
等一行人终于都顺利回到他们暂时的家时，时钟已经敲过了晚上九点。
直到各人的欠债和利息问题都交待并且统计清楚了，袁君莫才心满意足地爬上楼滚回自己的小书房，完全无视了背后那些清楚地表达着“财迷”“小气鬼”等等怨念的目光。
半蜷缩在沙发里等电脑开机的时候，袁君莫因无聊便一个个地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联系人，在看到最新加入的“小Q”时，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个之前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
真的就那么巧吗？在那么大的商场里……泰明先生正好向会说日语的梁琪问路？
而且——他要问的又是什么路呢？
隐隐地，她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正如在漆黑的房间里蓝色屏幕营所造出的氛围一般——
诡异。
**
一周的时间很快便过，众人反穿越的适应阶段算是过去了，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开始习惯起这个世界的规矩和生活方式，怨言和焦躁不安的情绪比起之前少了许多，可是我们的女房东却变得心情不佳起来。
一是因为之前连峥所布置的实习任务让她每天不得不面对他，那自然是十分让人心绪不安的，二则是因为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担忧终于得到了印证——
而这件事真的说不准到底是得到印证让人来得安心还是干脆就那么提心吊胆下去得好……
有关于安倍泰明和梁琪在商场交谈的事情，本来就让袁君莫产生过“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的想法，而在她某天实习下班回家的路上，这个“巧合”终是不攻自破了。
本来和连峥一起实习然后顺路一起回家——当然，光是这件事情已经让袁君莫有些小小地闹别扭了。
“我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用一起回去了吧。”在公司门口，袁君莫拦下正要为她撑伞的连峥，因为不快而不自觉地鼓起了腮帮。
“莫莫。”刚叫了她的名字，连峥正想说什么，正巧负责实习生的人事经理路过，成功地将连峥就要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李经理辛苦了，再见。”
“嗯，今天也辛苦你们了。”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的男人这么对立在门口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半是敷衍半是礼仪。
袁君莫想，像这样的负责人可能一个暑假下来能将这些实习生中三分之一的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就不错了。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她和连峥为了私人问题停留在人家单位门口似乎……回头望向连峥，果然看到了他略显无奈的表情。
“莫莫，我们不要堵塞了人家的交通要道行不行？我还不想第二天这里的熟人就都知道我被女朋友甩了……”
连峥其人，心情一般时，叫袁君莫“丫头”，心情大好时，叫她“小丫头”，心情不怎么好时，叫她“莫莫”，心情差到极点时——目前袁君莫还没有体验过，但她猜，会是连名带姓的那种叫法吧。
被连峥这么一叫，袁君莫心下一软，外加也确实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和他闹翻，她想了想，终于同意了让他今天送她回家——没办法……谁让老天偏偏挑她没带伞的一天下雨。
“……”两人一路均是无语。
男生撑着天蓝色的雨伞，伞柄向着略矮的女生倾斜。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浅浅的笑。
反观女生，则是将不快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在瞥到对方怡然自得的模样后，本就阴郁着的脸更黑了。
这条路两边的景物都是两人再熟悉不过的。
比如那个十字路口。在那里她曾看见一只小狗飞快地从车水马龙中穿梭而过，于是便兴奋地拉男子的衣袖，叫他也看，换得对方无奈地一笑：“没那么值得惊奇吧。其实这些小动物都很聪明啊。”
比如那棵梧桐树。有一次两人边说边走，她一不小心就一头撞了上去，在路边蹲了很久，那时候他边为她揉着脑袋边拍着她后背安抚她的模样，她还记得。
再比如这家港式小吃店。袁君莫已经记不清大一的零花钱有多少被她花在这里和连峥一起共进晚餐了……
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穿着凉爽的女生瞥了一眼玻璃窗内的世界，本只是为了怀念，却在看见了某两个熟悉的身影时，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
“走不动了？还是饿了？”故意没有提起这家店里有多少两人的回忆，连峥的态度完全是只当分手这件事没发生过，总体上只有“云淡风轻”四个字可以描绘。
“我、我……”愣了一会儿，等袁君莫反应过来连峥在问她的时候，却突然很夸张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全然不顾越下越大的雨水，女生从天蓝色雨伞的庇护下钻了出来，踩着水花，一路狂奔，啪嗒啪嗒，很快消失在了街的拐角。
被扔下的男子扫了一眼窗内，发现此时此刻店内除了一个打扮偏男生的女生和一个甚为俊美的黑发男子外再无别的客人。
“大概是天气的缘故吧……”自言自语了一句，连峥摇摇头，加快脚步去追“落荒而逃”的袁君莫，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或者，刚才让她看得失了神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人？
**
与此同时，小吃店内，梁琪端起精致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直到嘴里奶茶的味道完全退了去，她才缓缓开口：“你说的事情，虽然很难以理解但是……我选择相信。”
放下杯子，短发的女生深吸一口气。
她这么叫坐在她正对面的男子：“泰明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端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