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一枝独秀番外——慕邑自述 ...
-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片刻后便落了地。
秘境离天门不远，其实严格来说，也算是天门的一部分，只是平日不常开启，是作为禁地不允许弟子进入的。
此处绿林丛生，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洒下，人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空气中妖味儿弥漫，我顿觉事情不简单，但其他弟子功力没有这么深，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我离小师妹近了些，朗声嘱咐周围的弟子：“秘境凶险，多加小心。”
弟子们纷纷应好，作鸟兽状散开。
此次秘境，是要采集散落各地的星辉草，采集多者胜。
不过出于选拔难度的考虑，星辉草早已被长老们置于各凶兽看管区域。
我对秘境很熟悉，没一会儿就带着小师妹和明鸣采了一大把。
小师妹艰难的捧着一叠星辉草，神色间很不好意思：“师兄，这些都是你采的，下面的让我自己来吧。”
小师妹的实力我很清楚，那一叠星辉草只是保个底，以免小师妹丢了面子。
但此番历练，小师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划水。
所以我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小师妹手上的星盘便有了消息，直直的指向一个坑洞。
坑洞面积狭小，只容二人通行，我和小师妹都知道凶兽凶险，于是留了明鸣一人在上面。
从缓坡下去，进入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此地伸手不见五指，我幻出一灵珠照明。
灵珠的光纵使明亮，却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更崎岖的道路仍然看不见，我伸手牵住小师妹的手，有点享受这样独处的时光。
“滴答”一声，是洞壁上的水珠落下。
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位身着红衣的翩翩公子盘腿坐着，伸手撑着额头，眼眸半阖着。
这不是凶兽，而是只...鬼魅。
鬼魅大多无脸，已经面庞清晰的鬼魅修行至少都在千年以上，何况这只已经与常人无异。
我朝一旁望去，看见了那株星辉王草，与寻常的星辉草不同，这株王草生了灵智，即使忽略看守的，若成功摘下，积分恐怕会是寻常星辉草的百十倍。
我立马提起警惕，拉着小师妹的手将她往后扯了扯，一边低声嘱咐道：“这只鬼魅不好对付，一会儿我牵制住他，你趁机去夺星辉王草，王草生了灵智，你多加小心。”
小师妹担忧的看着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点了点头：“好，师兄也是。”
红衣男子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狭长眼眸微挑，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面容，与我竟有三分相似。
我冷着脸，直接攻了上去。
鬼魅的修为比我想象中的高得多，即使使出幻影术也只能勉强应对，我逐渐力不从心，那鬼魅突然凑到了我的耳边，声音蛊惑：“喜欢那丫头？”
“成日看着她和别人出双入对，心里不好受吧。”
他出手击中我胸口，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我喉咙一阵腥甜，猛地吐了口血。
我伸手拭去唇边的血迹，那鬼魅却又开口：“看着她一步步疏远自己，无能为力，现如今你被我打成重伤，你也无能为力。”
“将她桎梏在自己身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对你笑...”
心中最隐秘黑暗的想法被说中，我恼羞成怒：“胡说！”
便朝他攻去。
余光瞥见小师妹已将王草摘下，我也不欲与鬼魅过多纠缠，冷喝一声：“走！”
刚来时觉得那缓坡奇短无比，没能和小师妹再独处一会儿，眼下却觉得这缓坡太长，过了许久，我才和小师妹双双飞身而出。
阳光仍如我们刚进去时的那样，映入眼帘。
那鬼魅却还穷追不舍，我伸手拉住小师妹，想带她离开此地，却被她一把甩开。
回头去看，发现小师妹已经转身飞向了地上，牵住那明鸣的手。
我瞳孔骤然一缩。
胸上的伤口愈发疼痛，我揪起衣服，咳了一声，也跟着飞了下去。
那鬼魅伺机追了上来，扯唇一笑，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便朝明鸣攻击而去。
血红色的气刃呼啸着飞舞向明鸣，我的脑海霎时一片空白，只有那鬼魅的话似风般飘渺入耳：“就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是如何为了别的男人受伤的吧。”
一片血红在眼前猛然炸开，光芒散去，我看到小师妹扑在明鸣身上，为他挡下了一击，后背血肉模糊。
小师妹唇色苍白，强撑着对明鸣笑：“没事，我保护你。”
心中煞气顿起。
我正要发作，那鬼魅却瞅准了时机朝我冲过来，撞入我的身体之中，试图和我的灵魂相融。
我本就受了伤，正是虚弱时，刚才心智又不坚定，竟被这鬼魅得了手。
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我没有在自己体内察觉到那鬼魅的气息，但眼前景象，却给我极大地冲击力。
我看到周围景象一片荒芜，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血雾。
这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地上铺满了繁密复杂的花纹，是我们天门的祭台。
此时，凹下去的花纹间已被血液填满，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
祭台正中央的明鸣被长老们的金色咒文禁锢住，眉头紧蹙，却一声不吭，但可以明显看出他痛苦极了。
正迷惑时，这数年的记忆骤然涌入脑海——
从秘境归来的弟子竟只有去时的大半，连我这个首席弟子也受了重伤，长老们纷纷发现不对劲，发现秘境内煞气环绕，有不少凶兽和鬼魅已经变异了。
长老们头疼之际，各地又纷纷传来异兽伤人的消息，与此同时，各种异象和天灾频发，天色变作血红，像是末日之兆。
天门的镇门之宝破碎，昭示世界生命之脉出了问题。
世界生脉通天，只有曦和体质能修补，长老们不舍让小师妹以身祭天，却又不得不以天下苍生为重。
随后——
我看到自己走了出来，告诉长老们，明鸣也是曦和体质。
小师妹自是不舍得明鸣的，她从古籍上得知修为至大圆满也可修复世界生脉，便设了个结界将明鸣围住，让他等她回来。
我又看到自己寻了机会将明鸣骗出来，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我知道那些都是那个鬼魅替我做的，现在察觉不到鬼魅的气息，也许是因为我与他彻底融为了一体。
但一想到明鸣马上就可以消失，我的心情有些澎湃。
我看到一道圣洁的金光冲破云层，穿透了薄薄的一层血雾，照在明鸣身上，他缓缓升起，至于半空中。
沾满他血液的花纹组成一个阵法，金色的符文隐隐浮现，飞往各地。
荒芜的山脉立刻复苏，象征着生机的绿色遍布山野，早已消散的灵气又在空中缓缓流动，以及明鸣的逝去。
明鸣从空中落下，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嚎刺入我的耳朵。
是刚刚出关赶过来的小师妹。
她身上已然有了我看不透的气蕴，我惊讶于她修炼到大圆满的速度，却又为她抱住明鸣而心痛。
她抱着明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掉，连哭泣都只能无声。
长老们想上前说话，却都被小师妹一个眼神赶走。
从日出到日暮，我僵在原地，陪小师妹在祭台上待了三天三夜，已不知心痛为何物。
她终于从巨大的悲戚中挣脱出来，挂满泪痕的小脸抬起来，眼中只剩空洞。
明鸣的身体化作星光点点飘散，她不急不缓的站起来，朝我步步逼近。
我张了张口想说话，小师妹在下一秒飞身到我眼前，掐住了我的咽喉，神色间再无半分从前对我的情分。
她冷着声：“你该死！”
我已与那有万年修为的鬼魅融为一体，此时灵魂中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狂躁不安，因为死亡的即将来临而蠢蠢欲动，我死死的压制住那一部分，闭上眼睛，嗓音微哑：“死在你手下也值了，动手吧。”
*
鬼魅第一次死亡并不会真的死亡，而是根据血脉分配地位，进入鬼界。
幻影族人本就有一半的鬼族血统，更别提我有一半的灵魂是只纯鬼魅。
像是曾经从外门弟子爬到首席弟子那样，我成为了鬼界的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时常通过鬼界的往生镜看小师妹在人间的生活，看她寒来暑往，日复一日的寻找明鸣，看她拥有自己的一方小院，等待明鸣千万年。
终于，我找到机会，让小师妹将现任鬼王拉下马。
小师妹解决了鬼王，视线投向站在一旁的我，满是陌生。
我和鬼魅的融合度越发高了，与万年前的自己只有五分相似，小师妹怕是早已不记得我了。
不过没关系，明鸣已经不在她身边，我同样可以等她千年，万年，直到她回到我的身边。
我干了许多事来吸引她的注意，直到某天。
我发现了一个和明鸣长得一模一样的凡人，他有着冥府之人复活所特有的灰色瞳孔，他有着那个小师妹亲自取的名字。
我知道，明鸣也回来了。
我必不可能让小师妹发现他，只找了个凡人，让她对付明鸣。
可小师妹还是发现了，她和明鸣的缘分如此深厚，万年前他们便同样是曦和体质，现在即使过了数万年，两人还是能重聚。
就好像受到了天道的眷顾一样。
我不信命，寻了机会将明鸣丢入百鬼塔。
等待着万年前惨剧的再一次重演，不一样的是，从冥府转生回来的人魂魄本就脆弱，明鸣这一次再死去，就是真的死去，再也不会回来，我和小师妹之间也再不会有旁人介入了。
我的计谋又失败了。
小师妹宁愿拿自己去填补百鬼塔的缺漏，也要将明鸣救出来。
为何明鸣便能得到她如此倾心以待，以命相护！
万年前替他挡下鬼魅那一击时是这样，万年后替他做百鬼塔阵法阵眼还是这样！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比起小师妹和别人在一起，我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她送命。
所以我飞身上塔，在千钧一发之时推开了她，自己跌入无穷深渊之中。
那缕光明我到魂飞魄散也没能抓住，死前的愿望只剩一个——
“不要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一枝独秀番外——慕邑自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