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神明》糖醋娃娃菜

45、天师小仙女（二）

　　夜幕被拉下，露出原本的蓝天。
　　晴空万里，浮云游动。

　　闻人泮转过身，手臂一伸，再次以相同的姿势拎起了明鸣，把他带离此处。
　　“慕邑，下次再让我逮着你抓人，你就死定了！”

　　她的速度极快，声音传到慕邑耳朵里时，已是如风一般飘渺。
　　他咳了两声，直到没有血吐出来，才缓缓拭去血渍，一笑：“可是，我早就死了啊。”

　　*

　　闻人泮的住处在城的对面，她拿了张布蒙住明鸣的眼睛，然后瞬间移动到了自己家门口。

　　城西是平民区，大抵是些没有拆迁的老房子和小巷子，城东则是完全没开发，还有几座山分开了青城与其他城市。
　　闻人泮就住在其中某座山上。

　　她在半山腰堆了个小竹屋，院子里种满了稀奇古怪的花朵。
　　有些花朵已经生出了初级的灵智，感受到闻人泮的到来，纷纷摇头晃脑欢迎。

　　闻人泮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两下，泄了点灵气给花花草草。

　　随后，她摘掉了明鸣眼前的布条。
　　光明瞬间涌入他的眼眸，明鸣眨了两下眼睛，才逐渐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世外桃源，鸟语花香的模样。
　　明鸣睫毛微颤，他转头看向闻人泮，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谢谢。”

　　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言说的人。
　　少年耳朵微红，双手因为不自在而绞着衣服。

　　闻人泮看着他，突然失了神。
　　久远的，她几乎快忘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掀起不平静的波澜巨浪。

　　明鸣不解，她的眼神为何突然变得悠远，仿佛跨越了从生到死的距离，回到时间最初的涯口。

　　闻人泮的眼眸底下深藏着一丝最缱绻的爱恋，仿佛透过明鸣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很不喜欢这种眼神。

　　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将情绪尽数压下，视线切切实实落到明鸣身上。
　　她朝他伸出了手，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眸明亮如太阳，像记忆深处无数次介绍过自己的那样：“你好，我叫闻人泮。”

　　“复姓闻人，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的泮。”

　　明鸣伸出自己的手，言简意骇：“明鸣。”

　　他敏锐的察觉到闻人泮嘴角的笑意在一瞬间僵硬，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明鸣在心里想到。

　　“明鸣…”
　　闻人泮重复念叨，字眼滑过她的舌尖，有些滚烫。她笑了一下，拂去眼中若隐若现的晶莹水花：“是个好名字。”

　　“明鸣，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我很厉害，我可以护住你，我还可以教你天术，你可以不受鬼邪侵扰。”

　　*

　　明鸣最终还是拜了闻人泮为师，不过，他还有自己的学业，只有每日放学后，还有假期周末能学习天术。

　　活了数万年没有上过学的老祖宗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学习，但明鸣想的，她都愿意去满足他。
　　当然，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他的天术学习过关的基础上。

　　闻人泮看人很准。
　　明鸣修行的天资很好，假以时日，就是重振天师门楣也无不可。

　　可其实，她并不是心怀天下之人，也懒得去经营重振天师派这类事情。

　　夜晚。
　　竹屋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在月光的清辉下更显青绿。

　　闻人泮点亮一盏烛火，烛火也并不是长明，忽明忽暗，光影交织。
　　她细心的擦着手中的无患剑，珍重的模样好似在对待心中的恋人。

　　每一条缝隙，每一粒灰尘，都被她擦拭干净。
　　上万年了，无患剑一直跟随在她身边，早已被磨得光滑无比。

　　她低垂着眸，喃喃细语道：“阿鸣，你且再等一等。”

　　微风拂过鼻尖，萦绕着散不去的浅浅花香，闻人泮沏下今年的新茶，转头，借着月光看清窗外摇曳的花朵。

　　都是他种的。
　　想他没有工具，只能用手刨土，一点点种下花朵，只为向闻人泮证明娇弱不堪的花朵也能存活，若是花死了，他便偷偷再栽一株。
　　偶尔被她抓到满手的泥土，不善言辞的人憋红了脸，结结巴巴也找不出托词来。

　　闻人泮想着想着，心中便又如百虫侵蚀，密密麻麻的痛起来。

　　若是那时，她递给他一把剑，让他多多少少用一用，他是否不会在遇到祸事时无能为力？
　　若是那时，她没有沉迷享乐，而是再多修炼一会儿，是不是就不会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

　　天术，与天地神鬼想通，应天时，察人心，修炼到顶点便可在世间自由来去。
　　有方法曰：极阴之夜，极阴之地，极阴之人，天时地利人和，天地阴气聚集，百鬼朝服，地府门开。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数万年过去，闻人泮想，这一天，她终是等到了。

　　烛火摇摇晃晃，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亦如光明中的一点，在无际无涯的黑暗中点亮一丝希望。

　　*

　　小长假的前一天，附中早早放了学。
　　闻人泮掐着明鸣回来的时间，做了一桌子菜。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明鸣在菜冷之前也没有回来。
　　她百无聊赖，右手撑着脸的一侧，左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

　　时不时泄出一点曦和之气，暖意便充斥菜间，刚冷下的温度又回升起来。
　　行走的人形保温器，不过如此。

　　等了许久，从晚霞蔓延千里到星辰遍布天空，迟钝的老祖宗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起去寻她那瘦弱的小徒弟。

　　闻人泮刚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的宽袖长裙，隐约记起明鸣时常看着她的衣服欲言又止，最后沉吟两句，不让她下山买菜。

　　人事变迁，万年前的服饰放到今日已是奇装异服，闻人泮无意引起过多关注，最后想了想，照着明鸣平日里穿的衣服变了一件。

　　“女孩”卸下繁复的服饰，天生娃娃脸穿上校服也没有过多违和感，她给饭菜安了一个菜罩子保温，才放心离去。

　　她从未去过明鸣的学校，只有追着他的气息一路找过来，才猛然发现身处市中心的附中离她的小山坡着实有些远。
　　怪不得明鸣每日出门这么早，回来这么晚，她还以为是学校制度如此。

　　闻人泮还吐槽过明鸣的学校，认为他早出晚归实在太辛苦，后者也只是一笑，轻描淡写转过话题，从未反驳过一句。
　　性情当真是温和到了极点。

　　老祖宗至此，开始反省她是不是对明鸣太过疏忽。
　　一开始虽是抱着别的目的把人捡回来，但好歹也是她明媒正娶（划掉），正正经经拜过列祖列宗，收的徒弟。

　　她是不是太不关心明鸣了？
　　闻人泮抿着唇想，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明鸣更好一些。

　　到了学校门口，此时放学已久，人基本走光了，就连看守校门口的保安也走出了岗亭，拿着一串钥匙准备锁门，回家。

　　闻人泮试探着上前，开口便透出浓浓的不正常：“这位普通人，不知可否让我进学堂片刻？”

　　她本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学校这种地方功德深厚，不得擅闯，否则会折损福寿。
　　闻人泮对这个世间还有眷念，她不能短命，因此，也不能强闯。

　　我们的老祖宗忘记了，人事变迁，不只是衣服变了，她以万年前礼貌的说话方式讲话，别人只会以为她是神经病。

　　保安小小的脑袋，产生大大的问号。
　　他扯了下唇，僵硬的问道：“小同学，你刚才说什么？”

　　闻人泮眨了眨眼，刹那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指了指学校：“我，进去…行？”

　　总觉得这个小同学傻傻的样子，保安大致从她零碎的话语中总结出闻人泮的大致意思。
　　不过他已经下班了，现在有学生要进学校，他还要等她再出来，耽搁的是自己回家的时间。

　　保安有些不情愿，但职业素养摆在这，他还是非常耐心的问道：“同学，你回学校做什么呢？”

　　闻人泮眯了眯眼，并不常用而不太灵活的脑袋瓜努力想着托词。
　　可惜她不闻人事已有万年之久，并不太清楚现在学堂的运营体制，有了刚才的教训，她不再想轻易开口，以免语出惊人。

　　好在她修行天术，福运旺盛，受天道眷顾（划掉），很快就有模板主动出现。

　　只见遥远的天边，一道红色的身影自星辰那端狂奔过来，气喘吁吁的学生跑到二人身前，猛地拉住保安的衣袖。
　　他满心欢喜的，还以为自己恰好赶上了学校关门的前一秒，着急的说道：“保安叔叔，能放我进去吗，我作业落在里面了。”

　　“小长假的作业不写，我们老班一定会neng死我的，叔叔你放我进去吧，我很快的！”
　　学生一脸焦急，眼睛里挤出几滴泪珠，可怜兮兮的看着保安。

　　保安对祖国花朵的关怀上线，当即二话不说，推开了校门，把人推进去：“小同学快点进去吧，拿了作业快回家去别让家人担心！”

　　学生已经抓着他的书包带往教学楼狂奔而去了，“好嘞！”

　　放进去一个人，保安低头，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不（奇）善（奇）言（怪）辞（怪）的学生。

　　学习能力超强的闻人泮瞬间有所感悟，她慢慢的，轻轻的，试探着拉住了保安的衣袖，“叔…叔叔，我的作业也落里面了。”

　　小姑娘要哭不哭的，一张脸泫然欲泣，眉头皱起，可怜兮兮。

　　梅开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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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泮：小明，你看我为了你，都可以拉下一张老脸，以数万岁的年纪，叫我重重重（重×N）的人叔叔了！
明鸣（抿着唇）：道理我都懂，所以…我是你的作业是吗？
闻人泮（深情）：你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做完的作业～
［有的人，看似是修行数万年的老祖宗，其实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和中二少女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