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晓寒未觉

1、为何本皇子没有烤全羊吃

　　月黑风高，一只信鸽飞越千里，落在北方边境的一处兵营中。
　　一个黑影截住那鸽子，敏捷地遁入了夜色。与此同时，统领徐将军的营帐中点起了油灯。
　　“义父打算如何？”灯下，一个年轻人犹豫地问道。徐将军看着手中纸条，思绪飞转。
　　“要变天了，”他感叹道：“一心，准备迎接远客。”
　　年轻人低头不语，似乎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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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大夏立国，结束了各国分割的混战状态，老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脱身出来，极其珍视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农人辛勤耕种，商贾兢兢业业，天下一时欣欣向荣、国泰民安。
　　老皇帝乃守成之君，在位三十年来勤于政务，不大眷恋温柔乡，春宵几刻都给了奏章国事，多年来只稀疏生得几位公主和一位小皇子。老皇帝盼着小儿子长大了能够出类拔萃，好接过自己手中的接力棒，不料这小皇子越长越偏，虽然诗词歌赋都习得，琴棋书画都精通，却半点也没有显出指点江山的气质来。
　　那小皇子在倾天下之物力的盛宠下长到一十六岁，长得玉貌雪肤，眉目如画，据说美貌远远超过了几位姐姐，就是后宫那些层层筛选出的美人贵妃再年轻个二十岁也没有比得过的，奈何大夏需要的是一位后继之君而不是一个用来装点宫殿的花瓶。
　　一天，老皇帝散朝后到御花园散步，看到小皇子在花丛中与蝶嬉戏，引得一众宫女太监活都不干了，纷纷跑过来围观。
　　老皇帝想到身后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自己身体垂垂老矣，就算抓紧时间再生个也已来不及了，谁敢保证再生一个就是皇子，长大了万一又和他皇兄一样那该如何是好。他苦苦思索了几日，最后眉头一皱，一道圣旨将小皇子发派到边关去犒军，圣旨上曰“去历练一下”。
　　大夏国的最北边是一片荒漠，戍边的军队就驻扎在这片荒漠边缘。将士们列队接驾，队伍井然有序，旌旗蔽日。小皇子被随从簇拥着贵气逼人地骑在马上，迎着夕阳余晖眺望眼前茫茫的荒漠和黑压压的军队，既新奇又迷茫。
　　一个随从四肢着地跪在马下，小皇子足蹬锦靴，踩着随从的背下得马来。
　　统领徐将军身披铠甲，胡子花白，看着不远处这位稚气未脱的小主子，线条硬朗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意，带着一干将领上前行礼，将小皇子迎至大帐中。
　　小皇子端坐上位，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披着甲胄在两侧陪坐，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这位粉团似的小皇子看，徐将军一摆手，士兵们便端上早已备好的晚膳摆放在桌案上。
　　徐将军热情招待道：“小殿下数日舟车劳顿，请品尝一下边关特产解解乏，边关不如皇宫，还望小殿下不要嫌弃，多用些。”
　　小皇子低头一看，几只土碗里乱七八糟地盛着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肉，散发着一股无以名状的气味，不觉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既然人家已经提前说好了不要嫌弃，也就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懵然询问道：“这些，是什么？”
　　徐将军一个个介绍道：“这个是沙鼠，这个是蝎子，这个是蜥蜴......”
　　小皇子登时脸色煞白，惊恐地打断道：“够了。有人能吃的么？”
　　众将领正要开动，听了这话纷纷抬头望着他，徐将军脸上有些不悦，微微皱起了眉。
　　小皇子一看这氛围，瘪瘪嘴，摒住呼吸夹了一筷放进嘴里。
　　那肉里还裹着沙粒，咬得嘎吱嘎吱响，实在难以下咽。正要吐掉，冥冥中感觉有无数眼刀射向自己，抬眼一看，众将领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小皇子心知逃不过，于是梗着脖子艰难咽下，放下筷子眼泪汪汪道：“没想到你们的条件这么艰苦，即便如此竟也为大夏守住了北大门，众位忘我的精神实在令晚辈感动，我回去一定禀告父皇，定要大大的赏你们。”
　　徐将军用目光示意左右同僚，大家默契地举杯表起忠心：“末将愿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得小皇子热血沸腾，瞬间对大夏国的军队肃然起敬。
　　第二天小皇子把带来的慰问品分发下去，他倒有自觉，记着父皇让他来兵营是来历练的，于是向徐将军讨要任务，徐将军笑了笑，说军中各岗位人员都已经满了，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请他好好休息。小皇子无奈，只能到四处闲逛。
　　兵营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逛了半月，到最后无处可去，只得回到帐中，无所事事地待着。
　　一日，小皇子在帐中正感无聊，见一个小兵拉了一车干草从门前经过，小皇子招来那小兵问道：“这是作何用的？”
　　小兵恭敬地回道：“回小殿下，喂马。”
　　小皇子在皇宫御苑中也养着几匹骏马，不禁有些思念。他眼前一亮，将小兵挥退到一边，挽起袖子，接过了车把。
　　小兵一脸惊恐地看着小皇子拉着那车干草朝马厩而去，半响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拦道：“小殿下这可万万要不得，让徐将军看到了一定会砍了末将的头。”
　　小皇子咬牙向前使劲：“不会的，有我在。”
　　小兵跪下再求道：“求小殿下饶命。”
　　小皇子挣红了脸，将那装满干草的车往前移动了几步远，他停下来挠头想了想，道：“那我去找徐将军说明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门口守卫的士兵见小皇子到来，急忙高声传道：“小殿下驾到。”
　　小皇子掏出手帕一边擦汗一边掀开帐帘钻进去，一下愣在了那里。
　　徐将军似乎正在接待客人，桌案上摆着瓜果酒盏，但是酒杯歪倒，酒水洒出，桌案前却一个人也没有，小皇子目光一转，看到营帐角落里一人身着华服，正一条腿迈在衣箱之中，一副正要往里钻的架势，徐将军站在外面扶着箱盖，看样子正要盖上。
　　见小皇子闯入，都愣住了，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失语。
　　小皇子惊呼出声：“四皇叔？”
　　客人尴尬地收回那条腿，正了正身上衣冠，作恍然大悟状：“哈哈哈，原来是贤侄，好久不见，又长高了。”说完走过来拍了拍小皇子的肩。
　　此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四弟——齐王殿下。
　　小皇子拉着齐王殿下的衣袖，好奇道：“四皇叔为何在此？”
　　齐王瞥了一眼徐将军，面色如常地道：“本王来此会一会故人。”
　　徐将军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老臣与齐王乃是多年的好友。”
　　小皇子似懂非懂，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了几遍，才点点头。
　　齐王本就是个逍遥王爷，从来不问政事，志在天下美食和美景，跑到边关兵营来虽然有些令人吃惊，但不是不能理解。小皇子转惊为喜，立刻又转为担忧：“这里的条件实在艰苦，吃的都是些蜥蜴老鼠之类，四皇叔恐怕不习惯。”
　　话音未落，几个士兵合力搬了一只烤全羊进来，羊肉外焦里嫩，烤得滋滋冒油。
　　最前面的士兵脑子不大好的样子，没有注意到徐将军快翻出白眼的暗示，直愣愣地禀报道：“将军，您吩咐给齐王殿下准备的烤全羊已经好了，别的时鲜小菜是一起上还是稍后再上？”
　　小皇子不禁瞪大眼睛，攥紧了先前擦汗的手帕，难以置信地道：“四皇叔您怎么吃得这么好啊？”
　　帐中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齐王有一瞬间的慌张，沉吟了一下，深沉道：“不瞒贤侄，你父皇派你来历练，但怕你还像在宫里一样锦衣玉食，那不就辜负了他的苦心嘛，所以本王其实是他派来监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