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始》陈三海

29、第29章

　　程道喃一个人留在陆鸣喧的家门口满是不解，陆鸣喧怎么了啊？？？

　　怎么了？谁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今晚这风刮得厉害，甚至可以穿过紧闭的窗户把人吹跑了。

　　程道喃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陆鸣喧的家，暗自嘀咕一句莫名其妙之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洗了澡换上睡衣，拿起画本，程道喃看着手里空白的画纸，脑海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拿过一旁的笔在纸上上下左右地定了大概的形；线条高低起伏，看起来像是陆鸣喧手机屏保里他妈妈的那张侧脸剪影，过了一会在擦掉又画上的几次来回之后，才看清那线条勾勒下的确实是一张侧脸，一张隐藏在卫衣帽子下的侧脸：眼睛是内敛的内双，低着头笑的时候嘴边扩散出去一弯括弧，

　　程道喃看着纸上的人满意地笑了笑喃喃自语：“不错，画的还挺好看的。”顿了顿，不知道是在质问自己还是在惊叹什么地说：“我为什么要画他啊？”然后手指勾上画本的封面，网上一勾，盖上那只是粗略地勾划几下，就连眼睛都还只有一个空旷眼眶的画像。

　　不画画的话，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程道喃抓过桌上摆着的绿色小瓶子，拿出一颗白色的药片，从桌子下一整箱的矿泉水里面抽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拧了盖把药片吞了，又对着茶几下面那一整箱的矿泉水默了默，然后低着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你大爷的陆鸣喧，我这一箱水喝不完了你知不知道啊！”然后关上了大部分的灯，只留下洗手间的一点亮光，然后扯过沙发尾巴的厚毯子盖在身上翻个身侧躺着闭上眼。

　　幸好明天是周天，没有要赶着上的早读课，闹钟倒是不用再订了，一整片褪黑素吃下去，能睡到多晚就看梦魇会不会放过自己了，倒是希望噩梦管事在双休日可以休息一下。

　　程道喃恳求着，脑子慢慢黑过去，意识出逃。

　　程道喃是自然醒的，一睁眼就看到沙发的布面，幸好着沙发不是白色的，不然这大清早的自己一睁开眼就得被白色反光给闪瞎，还记得开学第一天被许砾的白衬衫亮得眼睛一疼，整个人撞到地板上去一样，要不是陆鸣喧给自己扶上了，还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她掀开毯子坐在沙发上缓了一缓，只感觉整个人难受得很，明明时间流逝，白天黑夜都更替了，却感觉闭眼睡觉只是三十秒以前的事情，不像是睡了一晚，倒像是失恋了喝了一晚上的酒还无意识地哭了整宿。头疼，像是脑浆里全是小针，密密麻麻地针眼还一股脑地从脑子里面往外刺。

　　我这到底是睡了一晚上还是写了一晚上地数学题，脑子疼成这样？程道喃拔过正在充电的手机一看，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行吧，自己现在是想睡懒觉都睡不了了，她还以为没有噩梦自己可以睡到下午两点来着地。

　　她拖着步子往洗手间走，先把灯卫生间的灯给关上了，洗了把脸，又琢磨着这个时间点奶奶的书店也应该是开店了才对。又挤了牙膏，漱口刷牙，打了书店里座机的电话，几声响之后才被接通，程道喃觉得有些奇怪，平时这电话都是一打就通的呀？

　　电话刚通，程道喃就先开口问道：“奶奶你现在还没起床吗？你怎么今天接电话这么晚？还是说书店很忙啊？哎呀，我刷完牙马上就过来帮忙，你再撑一下。”说完就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加快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除了前两个字叫的是清清楚楚的，剩下的话全都含糊地黏在了嘴里的牙膏泡沫里。

　　话筒对面的陆鸣喧看了眼手里的听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当了回奶奶也是新奇，这书店老婆婆地孙女脾气也太着急了点，连给他一个解释身份的机会都没有就挂了电话。陆鸣喧把电话放回座机的凹槽里，朝书店里面拿着鸡毛掸子扫书，头上带了一块景泰蓝的头巾防尘的奶奶喊了一句：“婆婆，电话是你孙女打来的，她说等一下要过来店里帮你的忙。”

　　书店里面响起一声明显有些迟缓的声音：“麻烦你啦小陆，你帮我在前面坐着再看一会，我扫完这面墙就过来。”

　　陆鸣喧听着连忙回应：“婆婆你慢慢来，我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给你守一整天的门都没关系，您千万小心一点。”里面过了一会又是一身应：“诶，好。”

　　陆鸣喧缩回脖子，坐在最靠近书店门口的一张沙发上慢慢地翻着手里的书。

　　书店里面那头程道喃的奶奶看自己把灰尘扫的差不多了就收了鸡毛掸子，扯下脖子上的抹布，一边左右打量那些摆在书柜上的书，一边朝外慢慢地走着，陆鸣喧余光扫到里面走出来了一道慢慢清晰的人影，想起书架离店门口中间隔着几阶对自己来说不算高的楼梯，立马放下书转过头站起身走上前去把老太太给搀扶下来。

　　“哎呀，小陆今天可真是麻烦你啦，店里打杂的小伙今天发烧了请假，本来想着有孙女帮忙打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没想到那个小懒子睡到现在这个点，昨天还说今天一早起来帮我来着，结果现在反倒还没有客人来得早。还有啊，刚才那通电话真是谢谢你啦，我老啦，腿脚走不快，接电话一慢，到时候我家那小懒子又要瞎操心我是不是摔了碰了哪儿。”程家奶奶倒是也没客气他的帮忙，搭着陆鸣喧的手小心的下了楼梯一边拍着陆鸣喧的手背说。

　　“婆婆不要客气，我也没有帮您太多忙，这些都是举手之劳，您可别老记着，不然该是我不好意思了。”陆鸣喧说，脸上是无所谓的笑。自己今天七点多就来了，本来就是一整个晚上睡不着觉才会一大早出来碰碰运气看这书店开了没，没想到自己运气好，碰上店主开门，不过顺手就帮了一把老人家而已。

　　这头陆鸣喧刚把店主扶稳就听到书店的木门被人刷的一声拉开。他有些不爽地抬头，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素质，当别人家的书店门是拿来给他练手臂的运动器材不成，拉个门用得着这么大力.....吗？诶诶诶？？？这不是程道喃吗？

　　就见程道喃风风火火地直冲到书店婆婆的面前，上下打量一圈后才长舒一口气，背对着他从他手里轻轻接过被扶着的胳膊，开口就是一句不知道是撒娇还是嗔怪的话，跟昨晚上说话语气是一模一样，连开头的语气词都没变：“哎呀，奶奶你怎么自己干这活呢，安姐姐不是给你找了两个帮手吗？怎么自己还干这事情，你仔细别摔了呀，这要是出事情了，你就想想安姐姐会怎么说我吧，怕是这家都得气的给我从家里赶出去。”

　　“诶，你这话说的，谁说的我没有人帮忙的，我什么都没有干，所有打扫的事情都是你身边的小伙子帮我的，我正跟人道谢呢，你就风风火火地闹进来了，不稳重！”程道喃没理会奶奶骂人的话，听到前半句话才回过头顺着奶奶的眼色看向自己身后。

　　陆鸣喧又是那双手插兜的样子，靠坐在一张沙发上，真不知道是那沙发矮了还是那腿才是真的长，就是弯着膝盖都还是能点到地板上。垂着眼，在一边坐着什么也不说，就看着自己。

　　程道喃惊讶地张开了嘴，一个陆字还没喊出来，就听到奶奶在一旁说：“你刚才那通电话就是小陆接的，你们没讲上话吗？不应该啊？”

　　程道喃看了眼奶奶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张，最后只干巴巴地朝陆鸣喧说了一句：“刚才跟我打电话的不是奶奶是你啊。”只是话刚说出口，手就被奶奶打了一下，程道喃还没来得及委屈上，就听到耳边一声训斥：“什么你啊你的，人家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你不说谢谢就算了，现在看到人了也不打招呼？”程道喃叹了口气，看陆鸣喧插着裤袋等自己跟他问好，一脸我看你怎么办的悠哉样子，刚刚还没想清楚的惊喜意外就全飞到太空去了，心里梗了一下，自己昨天刚给人超市播报说他是自己弟弟，今天这又阴差阳错地错喊了他一声奶奶呢，这辈份乱的......反正现在自己是一跟他讲话就感觉声带被人震碎了发不出声音，只能跟奶奶解释道：“不是啊奶奶，这个人我认识的，他是我邻居，而且还跟我是同班同学，我们昨天还一起吃过饭的，是认识的人才这么喊的！”

　　这下陆鸣喧说话了，手也不脱臼了，脊椎也挺直了，端正他朝程奶奶鞠了个躬，然后说：“原来是道喃的奶奶，那我刚才的帮忙就更应该了，程道喃在学校里也帮了我不少次的，刚才做的不过都是一些小事情而已。”

　　程道喃在一旁听到他这话觉得怪不好意思，陆鸣喧这口高帽给自己带的，自己什么时候帮过他了，明明一直都是他在帮自己好不好。心下莫名的惭愧，连陆鸣喧刚刚喊自己道喃也没多计较了。

　　“哎呀，原来是懒懒同学啊，那真的是太巧了，小陆我跟你说啊，你今天中午别走了，留下来我们一起吃饭，奶奶的饭做的可好吃了，不信你问问这小馋猫。”说着拍了拍程道喃的背。

　　懒懒。懒懒！

　　在自己同学面前被自己奶奶喊出这种充满了长辈慈爱的小名怎么办，该怎么办？急求.....

　　程道喃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奶奶的手臂，轻声喊了句奶奶，轻轻巧巧的，像是喝了奶的猫。陆鸣喧低下头，收回一直看着程道喃的视线，手背到身后，握成了拳。

　　“哈哈哈哈，行，有你们两个在这店里我放心，我就进房间干自己的事情啦，你们两个就自己在这里看书写作业，不打扰到人的话聊聊天也可以，阿懒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好朋友，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

　　程道喃有些头疼地逼着老太太转身向她的办公室走去，嘴里念叨着：“奶奶快别说了，你屋子里还有那么多的资料没看呢，你不是天天头疼自己的学生老催你给他们批改文章吗？”

　　程道喃转过身没看到陆鸣喧又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有一整个春天都盛开在他眼里。

　　等程道喃好不容易把奶奶哄进屋子里的时候，她想到外面还留着的陆鸣喧，又想到奶奶还留了他吃饭，哎，长辈的热情啊，难顶。所幸，自己和他关系现在是熟了，吃顿饭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走出去，正好看到陆鸣喧低着头在那笑，她心里疑惑，自己就走这么会儿功夫是错过了什么好笑的场景了能把陆鸣喧乐成这样？但是她没问出口只轻咳一下示意自己的存在，就看到陆鸣喧抬起头看着他，笑眼盈盈，嘴边还是那好看的括弧。程道喃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这陆鸣喧干什么老是冲着自己笑，笑得还这么好看！

　　程道喃默默移开视线看向他坐的沙发旁垂坠下来的织布没话找话地问：“陆鸣喧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这里？”现在也不过是早上八点多，没什么人会那么早的来书店看书或者买书。啊，也不尽然，现在店里就有一个客人。

　　“我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吃了早饭就正好看到这家书店开了门，我自然就进来了。”陆鸣喧抱臂看向对面歪着头看着一块门帘发呆的心上人。

　　程道喃听了陆鸣喧的话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想到陆鸣喧会睡不着觉，“这样啊，没想到陆大爷也会睡不着觉。”

　　陆鸣喧注意到程道喃的头发有些乱，估计是一放下电话就洗脸打车过来了，连头发都没打理就出门。他伸出手捋了捋一块暴躁地鼓起来的发根，嘴里继续说着：“嗯，阿懒倒是睡得香，连今天早上奶奶家书店的店员发烧请假了都不知道。”

　　头顶像是被人通了电，程道喃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电流从陆鸣喧的掌心窜到自己的头皮，然后像是扫描一样把自己全身都电了一回，脸颊上的绒毛像是发芽的苗，在这一下站直了身。多亏陆鸣喧，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脸上的绒毛是可以被自己感知得到的。

　　腿，腿有点软。程道喃不敢抬头看向陆鸣喧，绷着身子眼睛死死地看着景泰蓝的门帘被气流摇晃的一动一动。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不是陆鸣喧刚刚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么自己的头？他干嘛突然喊自己的小名啊？就知道让他听到自己的小名要出事情！他肯定在嘲笑自己有这么娘里垃圾的名字。那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显得自己很爱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很正经，不应该被嘲笑？

　　陆鸣喧见程道喃不说话，一直盯着那块隔绝书架和阅读区的大织布，留在头发外面的耳朵确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顿时无声窃喜，要不是这红耳朵，就程道喃一脸魂在天外梦游的样子谁能知道她在害羞啊？嘴角也免不得地勾了起来，看来许砾还是有点用处的，他说的这个摸头杀看起来好像确实挺杀的。

　　他激动地忍不住趁火打劫，又问了一嘴：“小懒猫我们中午吃什么啊，你要不先给我报个菜名我好跟我爸妈报备一下啊。”

　　最后一个啊问的时候虽然虽然语调下沉，端的却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调戏姑娘的纨绔。

　　程道喃回过神，相是终于发现敌人方阵破绽的将军，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抬头蹬了他一眼，拉了拉肩上的书包，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吃什么吧你，来我家吃饭怎么还要挑三拣四的你！”说着走到角落处的一张单人的沙发位置，坐过去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作业。陆鸣喧抽过一旁自己正在翻看的书，走到程道喃身边，看她坐在一张单人桌边一副摆明了不想让自己跟她坐同一张桌子的小心思，也不恼，拉开她旁边桌子的沙发缩进去就开始看书，也不跟人说话来讨嫌，倒是让程道喃说不出什么赶他走远点的话来，怎么说这人早上也帮了奶奶的忙，况且选位置这件事情本来就自由的很，没道理自己不给他坐这沙发。

　　程道喃长舒一口气，看了眼自己要做的数学试卷，收了收心，跟桌上的数学试卷比起来，坐在身边的陆鸣喧可不算是什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