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高专（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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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深山的修行生活让恐山觉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青春期的少女几乎每天都能在第一缕光跃出地平线时睁开眼。
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惬意的嘤咛。恐山觉的睡眠向来很沉，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能吵醒她，就算是地震也不一定能感受得到，万幸的是市子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灵魂，所以一直以来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实在到了危急时刻，会有她信得过的魂体凭依在身上帮助沉睡的通灵者。
社畜们奢望的一夜无梦到天亮对她而言是日常。
秉持着身为客人的自觉，恐山觉换下了睡衣，简单整理了床榻以后才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被铺满整个起居室的茸茸日光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睡到了日上三竿。
手忙脚乱地回房间看了一眼正在充电的手机，上面显示的6:05AM让她稍稍放下心来，嘴里有些感叹地轻声道：“东京天亮得好早啊。”
恐山觉看了一眼主卧紧闭着的门，轻手轻脚地摸去洗漱，就连水龙头都只敢拧开一点点，让水流尽可能轻柔地落进杯子里。
她做贼似的小心翼翼让黑衣灵魂看不下去了。
[伊地知少年……]
爽朗的男声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再称呼伊地知为少年有些不太合适。毕竟魂体的样貌保留在了濒死之际，正是意气风发的弱冠之年，而伊地知却已经不是初见时哭着鼻子的小学生，现在的他不管是心态还是外貌都因疲惫而早早迈入了大叔的行列。
[伊地知君早在四更天时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哦。]
四更？那就是凌晨三点左右。昨晚送走五条悟，收拾好厨房再各自洗漱完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也就是说她的侄子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起床出门了。
她蹙蹙眉，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他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工作，他有给你留字条。]
没有洗面奶，没有柔软的毛巾，没有爽肤水精华面霜，灵体看着少女胡乱地往脸上扑了些冷水，扯了两张纸擦干水珠就算是完成了全部的护肤工序。
就连他逝去的母亲，在病中时也不曾如此草率地对待自己的容颜。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用擦过脸的纸巾清理了盥洗台，恐山觉抬头就看见猫头鹰似的金红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任何瑕疵都逃不过洗漱间的荧光化妆灯，然而少女微微抬着脸看他，一张莹白如玉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毛孔，他回想起陪伴在对方身边的十多年间，根源之女确实不曾为粉刺之类的小毛病苦恼过。
就连皮肤，也被根源关照着呢。
敦促少女要更温柔对待自己的话被他咽了回去，最后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没什么。
在灵魂的指引下，恐山觉在冰箱上找到了侄子留下的字条——与其说是字条，不如说是详尽的东京交通指南。从公寓到电车站，搭哪条线能去医院，如果想去咒术高专的话又该怎么换乘，下车后走哪条路能安全快捷地到达学校。
除了字条外，一起被冰箱贴压住的还有两张万元面值的钞票，将字条翻过来看，背面上还写着不要勉强自己，迷路了的话就打车过去。
少女哭笑不得地收下了侄子给的‘零花钱’。
这笔交通费最后还是没能省下，恐山觉高估了自己对于人口密度的接受程度，在目睹了工作日早高峰山手线的盛况后，她从车站落荒而逃冲向了出租车站点，长吁一口气后才向司机报出了目的地。
出租司机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名，在征询了恐山觉的意见后，当着她的面查起了谷歌地图。
“小姑娘确定是这个地方吗？私立的宗教学校哦，好像不让外人进的。”年迈的司机看了看后座的少女，一头饱和度极高的灿烂金发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外国人，怎么看都是和佛教或者神道扯不上关系的样子。
“谷歌地图上的评论，还有人说这里闹鬼呢。”
恐山觉扒着椅背，探头看了眼车辆自带的GPS导航，上面纵横交错的道路图让她看不大懂，但导航设定的目的地是没错的，于是乖巧地点点头。
恐山觉在支付了大额车费后才知道为什么司机会这么热情。
学校在相当郊外的地方，几乎要离开东京二十三区的范围，半个多小时路程所需费用可不容小觑，难得接到大单子的喜悦让司机神采飞扬地一路上都在向她介绍沿途景点。
她站在山门前犹豫片刻，认命地做起了伸展动作，拉松久坐了大半小时的筋骨。
要在山中建造一所学校肯定会有车道，从五条悟和伊地知的描述中也能知道肯定有其他路能直达学校，但搭出租过来的恐山觉显然只能顺着不见尽头的阶梯向上爬。
好在对长于深山的市子而言，爬御道几乎算不上修行。
——话虽如此，但太长了，她已经在这漫长的台阶上消磨掉了整整一个小时。
恐山觉在山下的时候目测这山也不过三四百米的高度，且不说山顶一般不会有建筑，就算在山顶，以她的步速来算二十分钟也足以登顶。
向后已经看不见车道和山门，向前也看不见顶端和任何建筑，但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虽然缔结了持有灵的所属契约，但恐山觉并不是那种把灵体当做私人所有物的通灵人，灵魂自然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她身边，此时也没有办法让他飞上半空查看情况。
“……没办法了啊。”
恐山觉没办法地叹了口气，顾不上还没洗手，摘下厚重的眼镜后揉了揉眼，让灵力流转在眼球中。
这里是咒术专门学校的底盘，如果有结界的话应该也是由咒力铺就而成的。
白雾般轻盈温暖的灵力在意动之下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滚动了起来，水蓝色的咒力迅速充盈在周身。
眼镜被拿在了手里，再次睁开眼时山上茂盛的树木在眼中模糊成了一片绿海，但咒力的痕迹却更加地清晰了起来。
咒力被术式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从山脚一路延伸向前，在半山的歇脚平台进行了一次扭曲翻转——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远抵达不了终点。
恐山觉理解了司机口中的‘闹鬼’，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只会在咒术的迷宫中回到山脚下，对门外汉而言确实是一次鬼打墙。
昨天和地狱巡行的相见大概让她沾染了不少诅咒的气息，因此才会被困在阶梯上。
恐山觉蹲在地上，伸手拨弄了一下咒力的结界，纤长如葱白的指节顺着咒力的走向摸索，很简单就找到了破解迷宫的结。
她在指甲掐上那个结的时候犹豫了。
——还是不要吧，如果被当成诅咒就难办了。
好在施术者的本意是困住诅咒而不是困住人，手机信号并没有被屏蔽。
但是伊地知的电话并没有接通，而是在等了半分钟后传来了忙音。
伊地知洁高，二十五岁，住在东京都品川区东南一带的高级公寓，未婚。就职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外的身份是校工，实际上的职位是周旋于普通人社会和咒术世界中的‘辅助监督’。
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每天下班就是上班，七乘二十四小时加班全年无休——诅咒可不会遵守日本劳动法，伊地知经常夜里十二点接到咒灵作乱的警报，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联系各方人员，同时还要硬着头皮把咒术师们叫起床。
忙碌到天色未明时才有喘息的时间，没有一天能睡足八个小时。不需要热牛奶或安眠药来辅助睡眠，就算是躺在车上也能立即入睡。但碎片化的睡眠注定无法纾解疲劳和压力，只能日夜堆积在身体里。
医生都说他有过劳的迹象。
由他亲手布下的帐阻挡了整个天穹，日光被挡在帐外，即使已经临近正午，诅咒目击地仍然是一片夜中景色。
辅助监督眼下的黑眼圈也是这个颜色。
深夜接到‘窗’的报告，初步分析作乱的为二级咒灵，赶回高专把还是一年级学生的同等级咒术师从被窝里叫出来，再驱车赶往事发地——忙碌了整个后半夜和一个上午，就算是超人都会感到疲惫。
手机响起了默认铃声，然而就在伊地知拿起手机接听的瞬间，电池宣告消耗殆尽，他连来电方是谁都没能看见，屏幕就黑了下去。
身着学校制服的灰发少年从建筑物中走出来，朝着嘴里喷了几下喉药后拉上了衣服拉链——虽然看上去像是标准制服，但实际上有着能遮住半张脸的高领。
少年伸手在神情呆滞的辅助监督面前晃晃，同时嘴中吐出了意义不明的食材词汇：“大芥？”
“啊……啊！狗卷同学，已经解决了吗？”伊地知瞬间回到工作状态，“没有受伤吧？”
狗卷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本人好像对此并不在意：“鲣鱼干。”
“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鉴于是难得没有造成死亡的诅咒，这次的报告一周内交给我就好了。”在确认狗卷棘没有受伤后，伊地知松了口气，带着少年回到车上后递给对方一袋润喉片。
是龙角散的蜂蜜柠檬糖。
“腌鱼子！”
这孩子是在高兴报告可以晚交呢，还是在为了新口味的润喉糖高兴呢。
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腾出手推推眼镜，露出一个疲惫又欣慰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高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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