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难追啊！》英仙洛

27、Final Chapter 家人

　　Final Chapter 家人

　　程向月父亲所在的疗养院一看就是私人开设的，看前台负责人对程向月的态度，如果邹宇南猜得没错的话，疗养院的所有人应该也是他们十分熟悉的朋友。

　　邹宇南跟在程向月身后，不太敢说话。走廊里倒是有不少人在小声交谈，他不敢说话只是因为担心影响到程向月的情绪。

　　“虽然我与父亲之间，”直到程向月主动开口，“无论是关系还是对彼此的认知与态度，都十分复杂，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至少在他还清醒的时候让他见见你。”

　　邹宇南点了点头，想到程向月走在前面看不到，又牵住了他的手。

　　“他对你应该是有印象的。”程向月摩擦了几下他的掌心，回过头笑着说，“关于你的存在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他，以他对我的关心和了解，应该也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你的。”

　　这就让邹宇南感到有些尴尬了。一想到他未来的岳父可能暗中看到过不少他丢脸出丑的样子，他就紧张得不行。毕竟就像程向月说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爹，而从程向月的语言中也能很明显感觉到他的亲爹是爱他的，至少也是关心他的，那就必然会对自己这个让儿子分外上心的外人有所看法。

　　就是不知道这些看法是好是坏。

　　“放心，他会喜欢你的。”哪怕不回头看，程向月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宽慰着说，“因为我关注着你，而你又向来对我认真负责，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也不会再有人用如此正确的方式爱我了。”他笑道，“而这正是我父亲不曾做到过的事，我想他一定是羡慕且欣赏你的。”

　　邹宇南叹了口气，犹豫着问：“您父亲的身体……？”

　　“父亲的身体从未患上过疾病。”程向月收起笑容，淡淡地解释道，“心病难医。”

　　邹宇南轻微地皱着眉。

　　程向月拍了拍他的手，“你见到他就会明白了。”

　　然而等在病房里真正见到程向月的这位父亲，邹宇南只觉得触目惊心。

　　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传闻里、大家的讨论里、网上所能找到的资料里，这位程羿先生都是一位无比优秀的尖端人士，手中掌握的权利与财富令多少人垂涎至极。

　　可邹宇南所见到的，只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说老人其实并不太准确，因为程向月只有二十七岁，程羿的年龄……应该也才刚过五十而已，恰恰该是正当壮年的鼎盛时期。

　　可他看上去却已过耄耋，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皮也无力地搭着，手上输着液，仿佛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邹宇南有些说不出话。

　　这位程先生对年轻时对妻子做过错事的悔恨，竟将他自己都折磨成这幅连人都不是的模样。

　　他的所作所为害死了他的妻子，又将他自己也变成这副模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邹宇南在心中暗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程向月，一时间又觉得这位老人也并不全是缺点。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经历过后，他居然依旧能把程向月培养成如此优秀健康的人。

　　程向月慢慢走到程羿病床的一侧坐下，握住了一只如枯槁般的手，“父亲。”

　　邹宇南走到床的另一侧，看了看程向月，程向月向他微笑着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他坐下后又过了许久，病房里一直很安静，他们共同静候着程羿从昏睡中醒来。

　　最终唤醒程羿的是进房来更换营养液的护士。

　　程羿垂坠着的眼皮缓缓睁开，手也动了动，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向月……”

　　“父亲。”程向月微微前倾身体，换了一声。

　　程羿吃力地使劲，希望能尽可能握住程向月的手，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于是程向月又抬起了自己另一只手，用双手将父亲枯瘦的手拢在掌心。

　　或许是一时之间并没想好要说些什么，程羿开始缓慢地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邹宇南。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用干涩的嗓音打了声招呼，“你好……年轻人。”

　　“程先生，您好。”邹宇南学着程向月的样子像前凑近了一些。

　　程羿思考了片刻。他的身体太差，以至于连最简单的思考都相当费劲，但在思考之后，他缓慢地抬起了邹宇南那一侧的手。

　　程向月将温和而又宽慰的目光看向他，于是邹宇南犹豫着握住了那只手。

　　程羿并没有跟邹宇南多说什么话。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总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谢谢你。”

　　邹宇南当场就红了眼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也许是为了过去的经历，也许是为了前段时间听到的故事，也许是为了眼前这个脸说话都变得吃力的老人，总之，每一个能使他落泪的因素，都与程向月有关。

　　然后他看到程羿又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他的孩子，“向月。”

　　“我在。”程向月再次答道。

　　邹宇南猜他应该很少会在他父亲面前主动开口说话，但一定从不吝啬聆听。

　　“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程羿虚弱的声音飘荡在病房里，“我知道，我每一次睡去……都不一定能再度醒来，所以我担心会错过机会，永远都无法对你说了。”

　　程向月轻轻点了点头。

　　“你……”老人的瞳孔微微颤抖着，“要过得开心，知道吗？以后的日子，没人能逼迫你……不要让任何人逼迫你。”

　　程向月闭上眼，将程羿的掌心贴在脸上。

　　邹宇南知道，他一定想到了母亲。

　　程羿当然也想到了她，浑浊的眼睛一片湿润，“还有……”

　　“等我走后，将我深埋地下吧，离海越远越好。”

　　“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想再见到我。”

　　从病房里走出来之后，程向月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隔着外面的那层玻璃，往里注视着他的父亲。

　　他们没交谈多久，程羿就再一次睡了过去。医生也过来看了看，向程向月遗憾但诚实地说了说情况。

　　程羿很了解他自己的身体，他目前的每一次入睡都有不再醒来的可能性，他的身体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差，再好的医生都救不回来。

　　“我只能治疗身体的病痛，程先生。”医生叹息着说，“就连心理医生也只能治愈心灵，您父亲……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了，只要他记得过去发生的事，就不太可能好得起来。”

　　“好，我知道了。”程向月礼貌地向医生点头，“谢谢你。”

　　医生走之后，他握住了邹宇南的手，“邹先生。”

　　“我在呢。”邹宇南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他没有说话，邹宇南就主动问道：“程先生有什么打算吗？”

　　程向月忍不住笑起来，“邹先生怎么也开始学我的称呼了？”

　　邹宇南抿了下嘴，“我还挺喜欢的，程总觉得不妥吗？”

　　“喜欢，别叫回程总了，”程向月笑道，“以后就这么叫我……多叫几次。”

　　“程先生。”邹宇南心里泛着甜。

　　程向月却沉默了片刻，才问他：“我刚才给你的东西，你还带着吗？”

　　“带着。”邹宇南从背后的背包中拿出那个公文袋，递给程向月。

　　程向月没有接，推还给了他，“你拿着。”

　　邹宇南一愣，“里面是什么？”

　　“是我的财产证明。”程向月笑着说，“以后也都是你的了。”

　　“？？？”邹宇南陷入迷茫。

　　程向月已经再次看向了病房内，缓缓地说：“我很快就会失去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了，邹先生。”

　　邹宇南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公文袋。

　　“我觉得程先生这个称呼挺好的。”程向月一板一眼地说，“但我刚才似乎又想到了更好的。”

　　他收回目光，转身握住邹宇南的手腕，“邹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变成邹太太呢？”

　　程向月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的专注，“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邹宇南与他对视着，只觉得他愿意让这一刻，直接成为天荒地老。

　　他只觉得程向月对他实在太好，他们居然在仅仅二十七岁时就完全拥有了对方。为了这一天，再让他忍受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于更久他都愿意。

　　哪怕只能换得这一天的幸福，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他缓缓抬起程向月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荣幸之至。”

　　THE END

　　PS：

　　之后邹宇南所幸又想起了他不该忘的，于是牵着程向月的手问他：“证婚人的位置，可以由我来提供一位绝佳人选吗？”

　　程向月笑道：“当然。”

　　而正死死盯着屏幕与那些永远都在折磨他的代码作斗争的卓文同志，很快就打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惊天动地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