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好运》袅

5、伤者（五）

　　太宰治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事实上，森先生遣派过来搜寻他的人，早就进了秋子所住的这一块区域。

　　但是他们就好像是被下了咒语，接连盘问了秋子隔壁几家的住户，却一直没有踏进过秋子的庭院。

　　甚至是从秋子的住所前路过时，都是目不斜视又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秋子所在的房子，又或者说是下意识觉得此处没有问题、不值得检查似的。

　　“最近附近的人变得好多呢，”秋子和往常一样，一边剁着案板上的葱，一边和太宰治说，“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应该是港口Mafia的，看起来好严肃。”

　　太宰治趴在毯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老式游戏机，这个老式游戏机还是太宰治从秋子仓库中的某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是那种老式的把手式，安电池便能用的。游戏机前面那块小小的玻璃屏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太宰治随口接了一句，“是这样吗？”

　　秋子回想了一下路上那群持着军械，身强体壮的黑衣男人，那些男人的手臂都快有她的大腿粗了。看上去都是凶神恶煞的类型。

　　秋子点点头，“是这样的，是有些吓人的呢。”她感慨道，“不过运气真好，他们没有来打扰我们这里。”

　　太宰治掀开眼，神色不明地看了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秋子。

　　他扔开手中的游戏机，有些玩味地问，“那秋子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附近徘徊吗？”

　　秋子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不知道哦，”她搅着汤勺说，“太宰君知道吗？”

　　太宰治翻身坐起来。

　　他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了，浅一些的伤口的痂都已经掉了。

　　“我当然知道啦！”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凑到秋子的身边。

　　他眨着眼睛一脸乖觉地绕着秋子转，“秋子想不想知道，想不想知道的嘛？”

　　秋子先把灶台的火关小了一些，再分神看向太宰治。她今天买了半只鸡，锅里正熬着滚滚的鸡汤，要特别注意火候。

　　“那就麻烦太宰君告诉我吧。”秋子揉揉身边男孩的蓬松的头发，微笑说。

　　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

　　他茶棕色的眼里全是饶有兴趣。

　　太宰治很好奇，面前这个看着普通，却哪处都不普通的女人听到他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外面那些人——”他故意拉长声音说，“当然是来找我的啦！”他像是在说什么surprise一样，张开自己的双手举到自己面前，脸上全是笑意。

　　不出太宰治所料，秋子也有些意外太宰治的答案。不过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两三秒，她又恢复了往日恬淡的神色。

　　“是这样吗？”她转头看向太宰治询问，“是因为太宰君被他们追杀而被搜寻，还是因为太宰君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太宰治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秋子，“秋子感觉我应该是哪一种？”

　　秋子想了想。

　　“我觉得的话……”秋子说，“我当然还是希望太宰君是后面那一种，被同伴搜寻总是比仇家搜寻好吧。”

　　太宰治看着满脸认真的女人，原本还想戏弄她，说自己是被追杀的心思不知怎么就歇了下去。

　　“秋子还真是好心肠。”太宰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说。

　　“不过真是什么都瞒不了秋子——的确是因为我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噢！”他又变得气鼓鼓起来，说不清楚他是在借题发挥撒脾气，还是在撒娇，“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秋子！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秋子始终满脸平静，“那当然啦，太宰君是一个好孩子，当然什么都瞒不住我的。”

　　被称作好孩子的太宰治恬不知耻地应下这个称号。他颇为沾沾自喜地点头。

　　“那太宰君是要回去了吗？”秋子又问道。

　　太宰治拉长声音“嗯——”了一声，似乎正在思考。

　　而后，在锅里的鸡汤都咕噜咕噜冒泡时，他没说自己是不是要回去，只很是沮丧模样地叹了口气，“嘛，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秋子便问，“那为什么不想回去？”

　　“是和同伴之间有什么矛盾吗？”她拍拍自己肩上太宰治的头，她说，“如果有什么误会还是要勇敢地面对，大家一起解释清楚就好了。”

　　十六岁的太宰治已经有一米七出头，长手长脚完全可以把将近一米六的秋子给抱住。

　　他很是随意地靠在秋子的肩上，绒绒的黑发蹭在秋子的脖颈处。好在秋子穿的是较为传统的和服，领子有些高，她并不感到痒。

　　“回去之后工作好多——”太宰治抱怨道。

　　他一点也不害臊地睁眼说瞎话，“什么事情都要甩给我干，真的是好讨厌！”

　　“每天都要忙得好晚好晚，甚至连晚饭都会忘记吃。”太宰治说。

　　秋子闻言，果然面露同情，“那太宰君可以请你的上司更正你的工作量吗？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让太宰君来处理，也太劳累了。”

　　太宰治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实在是太劳累了！”

　　秋子合上锅盖。

　　“那今天晚上太宰君就喝了鸡汤再走吧！鸡汤可是很滋补的，”秋子说，她走出厨房，“太宰君的伤口才见好转，要多喝点才行。”

　　话语间，俨然是已经笃定太宰治今天就要离开了。

　　太宰治亦步亦趋地跟着秋子，他歪歪头，状似不解地问，“诶，秋子觉得我今天就要走了吗？”

　　“对啊，”秋子坐下，给自己和太宰治倒了杯温水，她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太宰君今天突然和我说这个事情，就是想同我告别的吧。”

　　“这些天和太宰君相处很愉悦。虽然很不舍太宰君，但是太宰君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秋子微笑着对太宰治说。

　　太宰治和她对视片刻。

　　在秋子的背后的墙上仍挂着秋子那位年老的亡夫，很可惜，这些天以来，不论太宰治如何使用话术，仍旧没有知道太多有关秋子和她这位亡夫的故事。

　　在秋子那双永远都平和的眼里，太宰治看见自己尚且还年轻的面容，他的脸上缠着绷带，脸色比起以前要红润了一些，不过也还是苍白而病态。

　　片刻过后，太宰治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秋子啊。”太宰治低下头笑着说。

　　秋子看着身边笑得开怀的太宰治，将倒好的温水递给他，“因为太宰君是好孩子，所以自然什么都瞒不过我呀。”

　　她微笑说，“无论如何，祝你好运，太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