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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幽冥 ...

  •   无论暗中算计问寒的是施天青或是旁人,他所做不过是为了避免凤栖君知道施天青的出现。

      “我想回白玉京问问师尊。”

      问寒猛然反应过来,愤愤以拳击掌道:“原来那人早算计好了。”

      他提醒道:“殿下在人间太久忘了时日,如今百岁祭早已开始,天帝与四位城主皆在闭关修炼,这一闭关,殿下就算心有怀疑也见不着凤栖师叔,更遑论验证。”

      这时机卡的太巧,林焉听完,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厚重的情绪。

      一瞬间莫名的电光火石,林焉只觉隐隐有些心悸,他掐着眉心,一双眸子让那火烛映得发亮,“你说……师尊是否知晓,那琉璃灯中,封印着施天青。”

      林焉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香消玉殒,而这琉璃灯一直保存在凤栖手中,直到他如今前往人间,凤栖才将琉璃灯交给他。

      他先前一直猜测是施天青或与他母亲有关,亦是被他母亲封于琉璃灯内,可现在想来,也未尝不会是凤栖师尊所为。

      问寒沉思须臾,徐徐答道:“殿下这般推断,便是不合情理了。凤栖师叔待殿下如父如兄,他若是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殿下,还将这琉璃灯给殿下做防身的灵器,让咱们把施天青放出来?”

      “幸而咱们在刘家岭就用了那琉璃盏,若真是等到生死存亡之际,却发觉那许愿灵器是个假的,岂不将殿下至于水火之地。再者,若真如此,那暗中之人又何苦防着我把琉璃灯中的秘密告诉凤栖师叔?”

      “也对,”林焉闭上眼,指尖顺着眉头往外一下一下揉按着,“是我想岔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思量过甚反而容易钻牛角尖,”问寒劝道:“该水落石出时,自会有蛛丝马迹。”

      林焉闻言也不再反驳,他伸了个懒腰,把书往边儿上一放,轻轻吹熄了那斑驳的红烛。

      晨光熹微,一行四人在客栈门口碰了头。

      施天青瞅着林焉的模样,问道:“你在等人?”

      林焉“嗯”了一声,目光却被引去了别处,分明还早着,那客栈对门的宅子却像是格外热闹。

      一双老夫妇哀哀切切地握着一名书生的手,那书生着一身月白长衫,外头套着件雪色的披风,衬得人格外清雅。

      此时正背着包袱,身边跟着两个仆从,像是要远行的模样。

      那老母亲边抹着泪嘱咐着什么,似乎还想再给那书生填些衣物,却被那书生拒绝了,瞧那衣裳打扮,虽算不得十分富裕阔绰,却像是官宦人家。

      “人家的儿子出游这样的闲事你也要管,我的菩萨?”施天青凑在林焉耳旁戏谑道。

      林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再回头,便见着客栈边的胭脂铺旁泛起了两三点红光,他示意问寒一眼,独自走过去。

      “阿焉,你上哪儿去?”施天青作势要追,却被问寒拦下,随意扯了个谎道:“临槐君路过此处与公子叙旧,你去叨扰什么?”

      “林槐?”施天青把这个尊号在唇边咀嚼一番,忽然笑了,“林槐,林焉。”他看向问寒,“难道是阿焉的亲戚不成?”

      “东临碣石的临,”问寒横了他一眼,忽而又笑了,“不过我猜公子之所以用这个名字,定与临槐君有关。”

      “难不成——”施天青的眼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这临槐君竟是你家公子的心上人?”

      “那倒也……”问寒自知这二人是难得知己,又是竹马之交,可两人之间是否真有超脱挚友的情谊,他却也看不真切。

      然而这会儿他是怎么也不肯在觊觎着自家公子的施天青面前露怯,论白玉京上最想撮合这二人的,问寒排第二,便没人能再排第一。

      于是他急急收了话音,改口道:“木城双壁,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心绪一波澜,话就没留神,“多少仙君押注这二位以后会结秦晋之好呢。”说完他方才反应过来这般议论林焉实在是越了界,猛地咬了舌头。

      “这样看来,我竟是非得要拆这天作之合了?”施天青的目光一份不错地落在方才那红点闪烁的位置。

      “这可不是你想拆就能拆的。”问寒梗着脖子,却见施天青收回目光,唤他道:“问寒,看着我的眼睛。”

      林焉听完孔就的一应布置谋划,又提了三两建议,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指着那迟迟不曾成功送别的人家,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是谁?”

      他瞧那书生气度,朗月清风,倒显得格外出类拔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惊喜的是孔就竟然知晓,“我昨夜布排时听了一耳朵,那书生姓苏,单名一个辕字,因女皇在位以来民生凋敝,他便上书要女皇自省,缩减后宫,放男丁回乡牧田,还提出什么变法,总之是被女皇革了职,发配到那潮湿穷苦之地去了。”

      林焉点了点头,孔就便领命离开了。

      他刚转身,却见着熟悉的一角紫纱,还有那蛊惑人心的声音,此时像是泼了醋一般,“你和谁幽会呢,我一来他就跑?”

      林焉懒得理他,径直往客栈门口走,正想问问问寒怎么没拦住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逍遥公子,却发觉一身红衣的小仙君被定在原地,只有刘仁默默在一边握着他的手。

      “你又中了他的缚魂咒?”林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问寒。

      “嗯……”问寒瞪了林焉身后的始作俑者一眼,“他心怀不轨。”

      林焉伸手蒙上问寒的眼睛,不过须臾,小仙君便从咒术中挣脱出来,恨恨地疏松筋骨,压了压指节,跟小豹子似的虎视眈眈地盯着施天青,仿佛下一秒就能一爪子抓破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林焉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回去挑个没人的地方再打。”

      问寒只好偃旗息鼓,一肚子气地看着施天青跟他挤眉弄眼完,又笑吟吟地站在林焉身边道:“阿焉,咱们走吧。”

      林焉看向那户人家,那位叫苏辕的官员终于坐上马车离开了,他那父母仍站在门口眼巴巴儿地看着那远行的车辙,仿佛能把天地望穿。

      他从灵戒中取出一枚金锭,随手变作了一只雀儿,直直飞向那马车,落在和两位小厮挤在一起的书生手里。

      林焉看见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年轻的书生从车上走下来,捧着那鸟雀儿化作的金子,似乎在询问着车夫什么,半晌,他忽然跪在地上,像是在祷告。

      林焉抬了抬手,一阵强劲的风吹起,硬生生把苏辕吹得双腿立了起来。

      他偏头对三人道:“走吧。”

      刚到幽冥的边界,恍若遥无边际的曼珠沙华烧出一片红霞,四处杳无声息,安静地恍若无物,刘仁止不住揉搓着手肘,“真冷。”

      林焉把他抱到怀里,御剑再往里,便有了更多种颜色的花。

      那彼岸花生来原本只有红白二色,只是如今的幽冥之主喜欢各色纷杂,因而或是仙君赏赐,或是鬼妖巴结,倒是真给倒腾出不少别的颜色来。

      “真漂亮。”刘仁眼里满是花团锦簇,多了几分艳羡,林焉瞧着他笑,“你这么喜欢,以后我送你些种子。”

      “阿焉,”施天青指着那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正中,一扇全由曼珠沙华装点而成的花门,那门似有通天之势,目距极广,秀丽绝艳,如梦似幻,一眼望不到边际,“你猜,幽冥的入口为何是一扇花门?”

      “洗耳恭听?”

      林焉不是头一遭来幽冥,不过之前也只是匆匆而过,对幽冥并不算了解。

      “数千年前,天帝顺利收归幽冥,并封了第一位供职于白玉京的幽冥之主,赏赐万千灵石灵器,交由他修炼自身,为天帝管好幽冥。”

      “那位幽冥之主在任百年后,已经成了整个幽冥内力最深厚强大的鬼,整个幽冥也被治理地井井有条,许多从前的阴暗污糟全数不见,就连白玉京上的仙君过来核查,也只叹幽冥俨然已是第二个白玉京。”

      “却不料没过多久,那幽冥之主与花族的族王相爱了。他倾尽所有,劳民伤财,只为在幽冥给族王打造一片花海,建筑那一扇举世无双的花门,迎娶那族王。”

      “也是那时,先前岁月太平的幽冥一时间成为了真正的炼狱,幽冥主只顾与爱人欢好,再不顾政事,脱离控制的牛鬼蛇神四处作乱,幽冥也到了最腥风血雨的一段历史。”

      他抑扬顿挫,宛如巷口的说书人,引得另外三人直直地看着他,施天青忍不住笑了,眼睛却只对上其中一双,“原来阿焉也喜欢听故事?”

      “喜欢。”林焉直接道。

      幽深静谧的花海里,施天青那双妖冶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尾染着薄红,宛如并蒂的彼岸毒花散了花叶,脱生成人形,唯独留下两瓣薄唇如血。

      可一开口,那生冷萧杀的寒意又淡去了,“阿焉若是跟了我,我日日给你讲不同的故事,可好?”

      “别打岔,”问寒抢白道:“你接着说。”

      “接着?”施天青的笑意逐渐冷下来,“接着幽冥便大乱了几千年。”

      “幽冥居客一旦登记入册便不可离开,原以不愿投胎的鬼和被族王赶出去离群索居的妖为主。可那些年,所有的鬼都争着赶着投胎,为此打杀寻衅魂飞魄散者众多,往生泉乱作一团,妖们各自争夺地盘,拉帮结派,常有斗争,说是横尸遍野也不为过。”

      几人已御剑行至花门正中,问寒却不着急进门,只急急追问道:“后来呢?”

      备受期待的施天青摊了摊手,“不记得了。”

      “啊?”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地出现在问寒脸上,他郁郁道:“怎么就断在这儿了!你这故事有头没尾的,真没意思。”

      施天青忽然有些好笑,“白玉京从不会记录这些历史吗?”

      问寒摇头道:“天神寿数至今未有人知,最初一手铸造白玉京的天帝陛下亦不过几千岁,除去意外,几乎不会有仙君亡故,因而白玉京上不曾有编史的传统。我也来过幽冥几次,众鬼妖安居乐业,倒是无法想象它从前竟是那般模样。”

      “仙官儿还真是自大。”施天青仰头看着那浮于空中美轮美奂的花门,“小孩儿,”他对问寒道:“或许你们那些师尊父母什么的,不过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们也有酿成大错的时候。”

      最终还是林焉续上了施天青的故事,“后来战神青霭君亲斩幽冥主,一战成名,又制定了许多新规,重选幽冥主和各处臣子,亲率天兵驻扎在幽冥几百年,方才有了如今的清平。”

      “你怎么知道的?”问寒疑惑道:“我倒是从来没在书里见过。”

      “幼时临槐说与我听的,”林焉解释道:“最初听闻青霭君死于幽冥奸人的陷害,可后来又有传闻说他并未身死,而是与魔君碧桑狼狈为奸,一同叛出了白玉京,此后白玉京上就渐渐不许提他了。”

      林焉叙述得很平静,施天青却莫名从其中品出一点意味来,譬如,林焉是不太认同白玉京上对这位将军的揣测的。

      他没有再细问,而是略过这茬儿,注意到了另一个人:

      “魔君碧桑?”他好奇得很,“三界几时出了这么一位魔君?”

      “碧桑原是我白玉京上的一位城主,后来羽翼渐丰,日渐膨胀,欲夺天帝之位失败后,叛出了白玉京,被天帝驳斥为魔君。数年来我白玉京一直在寻他踪迹,却不可得。”

      他此行亦是为了以身犯险,引出隐匿多年的魔君。

      魔君的事问寒是知道的,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关心从未听说过的青霭君,“那位战神将军结局究竟如何,竟连师尊师叔们也不知吗?”

      “凤栖师尊说他是在幽冥巡查时消失,他亦不知事情真相。”

      “英雄末路……”问寒感慨道:“我倒信他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做出了背叛天宫的事。”

      “他若真是死的光明正大,你们天官儿又何必对他讳莫如深呢?”施天青带着几分讽意开口。

      故事说到这儿,除了无谓的争辩,似也没了后文,倒是一行人都变得沉默了许多。

      没了聒噪搅扰,一点断续的回忆在脑海里纷杂,林焉望向漫无边际的曼珠沙华,忽然看向施天青,“你说你记忆里最后的那片花海……”他若有所思道:“就是这里?”

      “你的关注点倒是别致,”施天青有些意外地看向林焉,“我就说,阿焉最关心我。”

      “幽冥居客一旦入册便不可随意离开,”林焉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怎么逃出来的?”

      施天青双眸如水,笑意渐深,“阿焉这么聪明,我等着你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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