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GL）》读字偷欢

9、第 9 章

　　从无意间同安宁一起看了一场绚烂的昙花开放开始，唐果便自行觉得自己和安宁的距离近了很多，她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她开始常来悦吧。

　　一开始她偶尔会趁下班时间早煮些汤过来，多数时候安宁都会给面子喝一小碗，但是只一碗，绝不多要，她也从不勉强。她喜欢安宁的院子，里面种了很多她以前根本都不认识的盆栽植物，来的次数多了，经过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也知道了其中多半的名字。每次来到这里，不管她的心多浮躁，都能很快宁静下来。唐果认为，这院子里，大概种了某些宁神的植物。

　　安宁依然不喜欢听唐果的话躺着休息，唐果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她开始不需要慢慢走路，转身也不再不自觉的去扶腰以后，便不再多说了。她很少主动和唐果聊天，却总会耐心的回答唐果问不完的问题，有时候只言片语，有时候能成语句。

　　安宁喜欢一种叫小叶苦丁的茶，唐果第一次接到安宁的邀请的时候，就是喝的那种。多了几次，唐果也喜欢上了那个色泽碧绿微苦带甘的茶水的味道，安宁告诉她，这茶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青山绿水。

　　那时候唐果笑着问她，是不是在这钢筋混泥土建造的城市里感受不到大自然的魅力，所以才要打造这个院子，还要喝那么诗情画意的茶水。

　　安宁却只是摇头，说喜欢它不那么浓烈的夹杂着甜和苦的味道。

　　安宁在附近的一个音乐教室教古筝，学生大都是小孩子，课时不多，学生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她似乎很喜欢，虽然她不曾多讲，但是每每唐果问她孩子多了是不是会闹的慌，她都会笑着说“挺好的。”

　　来的次数多了，便更加熟稔起来，熟到了她再也不需要在进门的时候被李荔问要喝什么，而是只要她一进门不上楼，那隔会儿就会有一杯冰咖啡端到自己面前。

　　李荔是在悦吧打工的隔壁大学的大三学生，她说从悦吧开张开始，就已经在这里工作，大一到现在，正好三年了。

　　唐果有时候会和她聊几句，但更多的时候，都只是在书吧她常坐的那个角落里看书，或者直接上楼找安宁。

　　关于她和安宁忽然之间就成了朋友这件事，李荔一直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因为三年里，她看到的上过二楼的人，除了安宁，只有她的未婚夫。

　　那天唐果值班后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已经是中午，她在医院外边随便吃了一碗凉面，从小店出来的时候实在觉得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的难受，便想到了安宁的小院，那里背阴，还种着花草，总是充满凉意。

　　进书吧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时间又是正午，吧里一个人都没有。李荔坐在吧台里面撑着下巴打瞌睡。

　　唐果站在吧台外边曲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见她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问“安宁在么？”

　　“啊？哦，在。”李荔擦了擦嘴角挂着的口水渍，见唐果就要转身上楼，赶紧拉着她的胳膊指了指二楼方向“不过你可别上去。”

　　“嗯？”唐果回身，疑惑“为什么？”

　　“老板未婚夫来了，刚一起出去吃了午饭，回来一直没动静，你不怕上去撞着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么？”李荔说着，朝门外努努嘴“你瞧，车还停在路对面呢。”

　　唐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辆土金色的别克车停在路对面。她不喜欢那个颜色，觉得这车浑身上下都带着些暴发户气质，土豪金土豪金，真是土气。

　　安宁青莲出水的气质，坐上那个车肯定都会大打折扣！

　　吧里开着空调，唐果原本刚进屋就感觉到的凉意忽然间都消失不见，她感觉全身的皮肤好像都在被这流火般的阳光炙烤，一身都是毛焦火辣的感觉很是不痛快。

　　“给我来杯冰水。”唐果咬咬牙，压着一股子不知道从哪里烧起来的火气对李荔说了一句，转身走到角落，一屁股坐下。

　　“今天怎么不要咖啡了？”李荔很快端着透明的八角杯出来，递给唐果。

　　唐果接过来仰着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水灌进肚子里，顺带把杯底的冰块儿含了一个进嘴巴，噘着嘴卡擦卡擦一通狂嚼。

　　李荔见她不说话，表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转身走开了。

　　唐果把杯子里的的几颗冰块都嚼进肚子之后，才开始觉得腮帮子有点痛。拿手揉着下颌，心情沉郁到了极点。

　　她试着竖着耳朵去听楼上都有什么动静，周围却始终除了音响里舒缓的轻音乐再无其他。

　　手机抓起又放下，放下又抓起，如此循环数次，最终也没拨出一个号码。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让唐果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今天来悦吧来错了。

　　她以后都不要来了！

　　忽的起身，动作有些大带着身后的沙发往后挪了位置发出刺啦的声音，在吧台里又开始小鸡啄米的李荔听着动静猛的睁开眼睛往这边看来，见唐果反常的站在那里，赶紧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唐果气闷，心里像猫爪子在抓一样又慌又燥。

　　手在背包里摸了几个来回也只找到了一只打火机，唐果郁结，匆匆往门外走去。

　　“哎！”李荔追着从吧台跑到门口，看着已经跑到巷口的唐果大声喊“唐果，你的包包还在座位上！”

　　唐果背着李荔摆了摆手，示意她别管自己还要回来，就转弯绕出去了。

　　她在距离巷口二十米的小超市买了一包万宝路，等前面的人结账的功夫就迫不及待的拆了烟盖取出一支拿在手里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结完账便低头点燃。她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和电影里抽大烟的人犯了毒瘾的人的状态特别像，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她就是心慌，慌的像是一张口心脏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的模样，而香烟正好能让她这样的情绪有所缓解，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她懂，从大学毕业那年开始，她就生了这种病，她都懂，可是又束手无策。

　　医不自医，唐果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腐烂。

　　站在超市门口阴凉处，背对着冷风机，一阵阵带着冰气的冷风吹在背上却没有吹走她心底的烦躁，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使劲用脚踩灭，唐果低头，点燃了另一支烟。

　　超市老板光着膀子坐在收银台里看电视，见唐果一支接一支不停的抽，在无数次投来探究的眼神之后，终于开口问“美女，你要来瓶水么？你这么抽，嗓子受得了么？”

　　唐果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没有说话。

　　老板见自己好心碰了壁，摸了摸鼻子，将电视声音调大，枕着后颈窝翘着二郎腿不说话了。

　　记不清是低头去点燃第几支香烟的时候，唐果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她抬起头，看见那辆刚刚被自己在心里狠狠的吐槽过的别克车从面前划过，开走了。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里面坐了几个人。

　　唐果有些丧气的夹着烟，深吸了一口，扬起头吐出烟圈，街对面的景观树树叶油亮亮的，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烈日曝晒而无精打采的模样，唐果眯着眼睛，想为什么一棵树都可以活的那么安逸，而自己，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厌恶这样对生活没有态度的自己，厌恶浑身烟味的自己，更厌恶这样的大热天不需要吃冰棍就能突然之间像是被丢进了冰窖一般从脚指头冷到头发丝的自己，一切都不受她控制，一切都是一团乱麻。

　　耳边传来轻轻的鞋跟击地的声音，唐果侧过脸，长时间看着光亮的地方再转视线，她的视野里除了一圈一圈的光晕，只剩一抹水蓝色的影子。

　　后来那抹影子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唐果看见，那是安宁。

　　夹在指间的香烟烧到烟嘴，灼热的气息让唐果本能的甩手将它丢到一边。她看着安宁，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张嘴，声音沙哑的打了个招呼“嗨，你来买东西吗？”

　　安宁站定在距她一米遮不到阳光的地方，举着伞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视线微转落在她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几只烟头上，随后上前，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了两分钟，之后轻轻的拉了她的手，转身。

　　唐果木讷的跟在她身后，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啊沉，然后，回到了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不再狂躁的乱蹦。

　　安宁的手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刚刚从冰水里泡过一般，冰凉凉的，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将唐果心里烧着的燎原大火扑灭，让她很快的安静下来。

　　“我遮不到，晒。”跟在安宁身后，闻着她身上兰草淡淡的香味，张了张嘴，哑着声音说。

　　安宁顿下脚步，侧身，回到与唐果并肩的位置，松开唐果的手将伞柄举的高些，试图将比她高了好几公分又同样穿了高跟鞋的唐果装进伞下。

　　唐果低着眉，看着安宁脸上细密的汗，忽然感觉到一丝又细又绵的轻微痛感，从心尖的位置迅速传到左手尾指，那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了的感觉。

　　伸手取过安宁的手里的伞，举在两人中间，唐果轻笑道“呐，这样就好了。”

　　两个人站在并不多大的伞下，一个微仰着头，一个低垂着脸，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又像是相反的磁场一般默契的迅速转过眼，默默的往悦吧走回去。

　　唐果举着伞，看着背对着阳光被拉长在自己眼前的属于两个人的影子，心里骇然。

　　她对安宁，似乎从一开始，就带着不一样的情愫。那种情愫，让她刚刚在悦吧听说她的未婚夫在楼上的时候，轻易的情绪失了控。

　　安宁穿着她第一次见她时穿的那件水蓝色长裙，唐果盯着自己身边的她的影子，看着那垂感很好的裙摆轻轻在她修长的腿上摩擦摆动，心里难受起来。

　　“他是你的未婚夫。”唐果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她没有用疑问的口吻，而是直接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是她知道，安宁听懂了。

　　安宁侧眉，看了唐果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唐果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超级滑稽，这是什么意思？她对安宁产生了爱慕之情？然后安宁还是个天生话就少到可怜还有一个气宇轩昂的未婚夫的女人？

　　安宁没有回答，唐果心里不舒服，可是，她同时又知道，安宁如果回答了，她必然又和现在一样会抓心挠肝，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你们很般配。”唐果耸耸肩，举着伞不再说话。

　　沉默着回到悦吧，唐果在门外收伞，安宁撩起门帘等她进来以后才侧身往旋梯走去。

　　把伞放在吧台上，唐果从刚刚买烟找的钱里抽出十块钱放在李荔面前，转身去拿了自己的包就要往外走。

　　安宁原本已经上了几格台阶，余光看见唐果在往反方向走，站定在旋梯上，纤细的手指搭在栏杆上轻声喊“唐果？”

　　唐果侧身，微微扬起头，没好气的答“做什么？”

　　“你不上来么？”安宁看着她问，声音依然轻柔。

　　唐果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两秒，闷闷的说“不了。”

　　唐果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不单单是痛或者痒能形容的简单的一种感觉，而是夹杂着复杂感情无法用语言好好表达的一种情绪。

　　就是这种情绪，足以让她坐立不安。

　　她拒绝了安宁的邀请，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像个小流氓一样吸了一口，她听见旋梯上传来轻轻的声音，接着消失，安宁上楼了。

　　“拜拜。”

　　回头对一脸茫然的李荔摆了摆手，唐果拽着包，走进炙热的太阳光里。

　　低着头走对面的树荫下，将手里的香烟吸完最后一口，唐果抬起头，往二楼的阳台看过去，她看见安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朝着那边甩了一下手，唐果蹲下身在树下摁灭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低着头小声说“我回去了。”然后转身，走进盛夏当空的烈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