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将归》兆棉

1、血月夜里

　　红月之夜，万鸟齐鸣，百兽合吠，在古堡的方圆百里开外，却听不见一丝声音。
　　“别走!别走啊!你不要走!”
　　梁沐然闭上眼，这个声音仍然荡漾在耳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古树的大树杈上停了一只乌鸦，它大声地咕咕叫着，似乎是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幸。它只是有一种预感，古堡里的这个人很奇怪。
　　它的鸣叫勉强算带来了一点人气，叫了几声后，它觉得有点累了，就想飞几下动动身体。
　　可惜它并没有如愿以偿，门口扫地的女佣看到它后生气地挥了挥扫把，把它吓跑了。
　　“晦气。”女佣嘀咕着，乌鸦可不是什么好的意象。
　　古堡里，年迈的家主也开始叹息。
　　“我尊敬的德鲁克斯特宋侯爵阁下。”
　　“嗯？”身前的那位青年，不，甚至可以称为少年的侯爵大人，正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扣了扣鼻屎，“说人话，懂？老子叫宋子轩！”
　　老家主梁适虽然很嫌弃宋子轩但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颤颤巍巍地说道：“家中小女近日被魔妖缠身，还请尊贵的侯爵阁下出手。”
　　“老东西老当益壮啊。”宋子轩对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岁的老家主笑道。
　　“小女梁沐然现身处险境，我这个老东西道法不精，看到沐儿如此，唉！还请阁下救救小女哇！”老家主不理宋子轩的调侃，表面上依旧低声下气地恳求着，心里却暗骂这位纨绔浪子。
　　“一百万。”宋子轩漫不经心的说道，见老家主不语，挑了挑眉，“两百万？”
　　“这……”老家主犹豫道，“如果阁下能救!小人付出再多也可!”
　　宋子轩掏出一副精致的丝绸手帕擦了擦手，调整了一下坐姿，在这造价不菲的古檀木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说道：“难道家主就没有请过旁人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这个东西都抓不了吧……”
　　“这……”
　　“隔壁国的张半仙，岛上的萨陴祭祀，隔十几条街的算命黄瞎子，这些都请过了？”
　　“这……确实请过了，没用，还不是得靠神通广大的侯爵您嘛……”
　　“再者，叫我这种身份的人屈尊来救一个小家族女儿，未免也太过分，我是那种会被money诱导的人吗？”
　　“五百万通用币!如果您愿意来，吾等会奉上五百万币恭迎侯爵!”
　　成啊，宋子轩想，表面波澜不惊道：“不过我自认是个温柔善良亲民的好人，我会救的，无事。”
　　宋子轩身份高，法力强大，容貌英俊，善良亲民，唯独目前在财力这一点上有所欠缺。
　　等到了那家主的地，宋子轩才感受到有一点不对劲。
　　尊贵宋侯爵的那张帅脸显露出一丝忧郁。好家伙，这老东西就是看他无权无势才找他来吧。宋子轩揉了揉眉，一踏进梁氏家主领地，他就感到一阵阵冷风。
　　“老东西，你没什么瞒着我吧——”宋子轩拖了个长音调笑道，“魔鬼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您女儿？”
　　梁家主不敢说话，宋子轩却笑得更厉害了：“不要害怕嘛，我又不会食言。”
　　梁家主的庄园整体色调偏暗，他从清晨出发，跨越几百里专门来拜请侯爵，一来一回已经是深夜了，天色黑的吓人，梁家主可能是太抠门了，庄园里路灯分外零星，分散在错综复杂的鹅卵石小道上，浅褐色的灯光淡淡照着，就连月光都比它明亮。
　　银白的月光映着宋子轩，显得他的脸格外苍白，嘴唇愈发嫣红，浅蓝色的瞳孔如同清澈的蓝水晶，给这张偏邪性的脸中和了一下，显得格外有气质，真当得起他血族侯爵的身份。
　　但是，这位气质帅哥说话却一点也不优雅。
　　宋子轩眯起了眼睛，那浅蓝色的双眸仿佛迷失在了月色里，他收敛神色，认真说道：“老东西，你听说过一种生物吗？”
　　“请侯爵明示。”梁家主虽然是个土财主，但他自认为比宋侯爵更有礼。
　　“……”宋子轩本来想装个b，结果愣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一般大富人家夜里都会摆的灯火通明，好不热闹，可是布置成梁庄这样的只有两类人：一，这家家主有自己独特的品味，不与土味同流合污，但这位年近七旬却老来得子，家中可能还有十几个情人的梁家主显然不是。二，这家人可能在供养什么东西。
　　“老东西，回答我，你们家养‘龙’了吗？”
　　果不其然，梁家主没有看向宋子轩，而是把头转向了一边，默默向前走去，“德鲁克斯侯爵，前方就是小女的住处。”
　　这一点也不像女儿家的院子，白色的墙体，褐色的屋顶，房子很新，却没有一点人气，前院也仅仅种了几棵梧桐树，灯一如既往的少，昏暗地笼罩着这片院子，宋子轩要不是知道梁小姐芳龄才六个月，恐怕这会会以为，她得了抑郁症被这里给闷死了。
　　门口站了两个女佣，年轻而又漂亮，宋子轩一遍唾弃这老东西的品味一遍仔细感受这附近的冷风。
　　老东西也很嫌弃宋侯爵，奈何他已经是侯爵级别人物中最容易请的了，挑也没法挑。
　　“不用担心。”宋子轩说，“因为我也是龙。”
　　“侯爵阁下可真会开玩笑，您怎么会是那种可恶的生物呢？”梁家主连忙道，听闻梅森塔尔的德鲁克斯侯爵一向 爱臆想，果然。
　　不对，教会那群人听到“龙”，不会是老东西这个反应，他们通常不管怎么样都会严肃地抖上三抖，然后颤颤巍巍地请女神保佑。宋子轩想，不过这话是从他口里出来的，别人当笑话很正常。
　　梁家主似乎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女神会庇护侯爵大人，愿您能斩杀恶鬼。”
　　“但愿女神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吧。”宋子轩插科打诨，把梁家主整得有点尴尬。
　　而可怜的小沐然此时躺着婴儿摇篮上，自从她睁眼起，眼前总有什么东西在晃悠。
　　直到某天，她的身体出现了亿点变化。
　　那天她好像比现在更小一点，这个变化着实吓人，奶妈例行换衣时，掀开小被子，看见的竟然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小小黑龙。
　　小黑龙对着奶妈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又可爱，黑亮的鳞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是一条讨喜的小长虫。
　　这当时就震惊了信自然女神之教的奶妈，只见她抖了三抖，不敢相信这，可恶的生物是她曾喂养过的女婴。
　　“你……你一定是恶魔，!你把小小姐还给我!”
　　话虽怎么说，但沐然还是看到奶妈窜的像猴似的逃了，幼龙歪了歪头。
　　结果等梁家主提上裤子赶过来的时候，幼龙已经变成小女婴了。
　　梁家主有个秘密，他其实不怎么信教。
　　他信的可能只是享乐教，每天除了处理家族事务就是去林幸那些美妇，若不是沐然会变成这种东西，他是不会分出太多注意给这个小女儿的。
　　梁家主松了一口气，没看到小龙，然后越想越生气，干脆直接把这位奶妈辞退了。
　　但又过了几天，梁家主才发现，自己错怪了奶妈。
　　小女儿的变化还是有规律的，尽管目前不能人为控制，但和光有关。有时候把她推出来晒晒太阳她就当场变身，昏暗的环境倒还好，于是梁家主不得不把庄园的灯都替换成暗灯。
　　梁家主没法除掉这女婴，一来他老来得女，小女儿最小的一个哥哥都大她整整十五岁，而且他早已经对外公布小女的出生；二来，是这女婴太邪门，贸然除了这邪物的寄主，恐生变故，叫这龙烦上梁家庄园。
　　梁沐然作为一个小婴儿，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深夜里，她正在睡觉，突然从门口走过来一个老头和一位俊美的少年。
　　宋子轩吩咐道：“把灯打开。”
　　梁家主命女佣拿来一盏白炽灯，刚一打开，刺眼的白光就布满了屋子，宋子轩这才看见，地板上、毯子上、桌椅上、甚至是摇摇椅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啧，老东西，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宋子轩感慨，老东西看来是以毒攻毒，叫了好几个小贵过来。
　　“按照本朝惯律，你可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梁家主心想，您可快点开始办正事吧。
　　宋子轩虚荣心不允许他低调，只见他慢慢解说着：“一个两个贵魂不是难事，可能是你请太多了吧。张半仙萨陴祭祀和黄瞎子，怪他们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这些鬼气和龙气缠在一起了，但又互相排斥，龙气太厉害，鬼得不到能量，所以才会来害人。”
　　废话，要不然我找你干嘛。梁家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找几个人看着周围，我要施法了。”宋子轩严肃道。
　　“得得得。”梁家主笑着应和，“那我先出去了？”
　　随即，他领着些小厮到外院去守着。
　　宋子轩抬首，细细观察着满屋的符文条。大多是些迎冷符、集气符，且运笔作符之法，各不相同。不经意的一瞥间，他看到有十几张符禄上竟留了名——黄瞎子。关于这人，宋子轩倒有些耳闻。
　　黄瞎子，说白了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臭叫花子。据说，还年轻时，给一位法力颇深的行长做仆从，跟着学了些皮毛。后来不知为啥流落街头失了一双招子，但死性不改，继续着从前的生活。
　　讲真，这不要脸的还有些真本事。宋子轩看到墙上黄瞎子的符文走势，就像一潭深水下有股未知的暗流，不由自主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