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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美人图四 ...

  •   “还好经脉已修复地不错。”言洄没有在她的腕上多停留,“我这边还有几瓶滋养的丹药,你吃着,慢慢修炼,再积攒些灵力也不难。”

      灵力是修仙者的粮草,多多益善,琏官便接过药。

      两人相对又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纵琏官有千言万语,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言洄先走了。

      男子的衣袍宽大,一阵风吹来就猎猎作响。他很瘦,在这冬日白茫茫的一片雪中,倒衬着他又多了几分萧索。

      等他终于走地没踪没影了,琏官才发觉脸上有湿冷冷的感觉。又下雪了。

      *

      鲤鱼们将所有馒头屑都吃完,挺着鼓鼓的肚子悠哉哉地在水里吐泡泡时,琏官才踏上返程。

      她独自来,独自回去。

      木板桥多年失修,又堆了雪,走起来就发出吱呀呀的声。这桥路行着艰难,不过路都是那么走的。一步一步,她不着急。

      走到半道上,声音便多起来。幼童们精神满满,打雪仗的玩闹声从早到如今,络绎不绝,声浪一道高过一道。她走地慢,又想着美人图的事……正想地入神,没有察觉一团团雪越过人群,掉落木板桥,又划入山涧。

      一个,两个,三个……有的雪团就径直砸在琏官的头上、肩上。

      被施了法力的雪团威力不小,触之化水,冷冰冰就往人的骨肉里钻扭。直到紧紧地缠在人的血肉中,冻住经脉,痛极冷极,常人少不得要哭叫。

      琏官感觉不到痛,但她会冷。

      心有所感,她抬眼便看向不远的一处侧峰。那正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红一个穿绿。

      绿衣裳的嘻嘻笑着,见她看来,还继续抬手将雪团朝她扔。不过她明显手劲小,扔不中。那红衣女子扔来的雪团更大些,命中率也高。

      木板桥是供修身的弟子活动的,弟子走在上边,不能施法跳跃,只能从头走到尾。

      知道琏官在木板桥上避不开,所以红衣女子的雪团源源不断朝她砸。这位红衣女,赫然是玉海棠。那绿的年纪小些,琏官记得她也是玄和长老的弟子,叫做绿黛。

      “哎那位师姐,是我手滑了,不小心。”绿黛大概就十二三岁,朝她拱手道歉,只是脸上没有抱歉的意思。

      琏官没作声。

      “那是你琏官师姐。”玉海棠也停手,“早听说琏官师妹修为尽废,怎么?离了训诫堂,连师姐师妹的雪团都避不开了?”

      她这样冷嘲热讽,琏官还是没搭腔。

      玉海棠当她是心虚。午时过后,豢养多年的灵鸟一直不见回来,她就让人去找。不多会儿,杂役回报说只找到爱鸟的惨躯。

      琏官倒是不客气,将她的灵鸟丢下山涧,来个死无全尸。

      早听说掌管训诫堂这一年来,她为人行事都极为狠辣残忍,铁石心肠。离着月望峰近的山头,日夜都能听到哀嚎惨叫声。因此,虽然知道她没法练功了,弟子们还是怕她。

      玉海棠却不怕,琏官明明修为尽废,理当被赶下山去。可掌门师伯有私心,将她安置在训诫堂。自立派以来,训诫堂就设有阵法,能吸收所有关押人等的灵力,护掌罚者。琏官能那般放肆,也是因为她鲜少出门,被那些灵力护着。

      若是如昨日那样落单,她就只能犯在她手里,被她困住。

      现在也一样,她出了训诫堂,是王八还是泥鳅,立刻便可见真章。

      那木板桥莫不是太远了,琏官师姐听不见,所以才不说话……未免玉海棠尴尬,绿黛捂唇嗤嗤笑道:“琏官师姐在训诫堂劳心劳力,今日想必是累了,才避不开。”

      “累?我看她是这么多年都没长进,真当进了训诫堂,我就治不了她!我们桐山派,可不留废物!”玉海棠毫不客气。

      玉海棠是师姐,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可绿黛不敢,毕竟琏官比她入门早,她怕她记仇。

      照理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琏官不说话不打架,倒显得她两像耍戏的猴儿一样。绿黛想今儿就先这么算了:“琏官师姐,我们闹着玩的,你别生气,继续行路便是。”

      两个人一唱一和,琏官看地无聊,走了几步,抖掉衣袍上的残雪。

      玉海棠却不想就此打住:“她自然不会生气。琏官师妹留在训诫堂本就该平心静气,静思己过,平了心中戾气也不枉在玄照掌门跟前一遭了。”

      绿黛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海棠师姐这是什么道理?琏官师姐哪里有错,当日去杀妖,琏官师姐修为都被那妖给废了,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

      玉海棠哼笑道:“那还不如死了好,与修仙弟子而言,没了修为还能成什么事?更好笑的是,身为桐山派掌门弟子,却不能修习南玄功。若是这样生,还不如就死了,不过是废物!”

      说着,玉海棠看向她嘴里的废物,笑地甚恶:“琏官,你这样站着听我们说话有什么意思。你不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你说说看,再也修不成南玄功的你是不是废物?”

      因美人图之事,玉海棠羞极恼极,更是恨极裴元,若不是他作画,哪里会惹出这些破事……可他被关在训诫堂内,她见不着打不到问不出,只能退其次,盯着琏官咬。

      你是不是废物!

      你是废物!

      你自然是个废物!

      琏官!琏官!

      妖魂不灭的水妖又按捺不住了。

      有人在召唤它。

      活在暗处,它也要作怪。

      *

      玉海棠的声音在山中回荡着,被寒风席卷着,一遍遍扫过人的耳,人的脸。

      “琏官,你说!我要听你说。”玉海棠带着笑,可曾经一张比海棠还要娇美的脸已经变地丑陋扭曲。这段时日,她承受着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辱,她怕极了,怕被人私下议论,怕看到别人的眼,怕所有人都知晓了,传回家中去。她日日想着这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几乎要疯了!

      就算师父玄和长老已经压下了那些对她不利的言谈,她还是不自在,吃不下,睡得也迷迷瞪瞪,噩梦缠身……裴元要毁了她,她还留什么情?

      琏官!

      琏官!琏官!

      水妖在底下奋力冲着,撞着。

      它是嗜血的,亦喜欢恶意的情绪。

      它要替代琏官,主宰这副躯壳。

      它想出来放肆,琏官也任由着一双淡色的眸眼被浓黑取代。

      *

      玉海棠本想继续说的。可双眼对上琏官的那一瞬,她不知为何汗毛直竖,本能感知到未知的危险,下意识地后退。

      近处的落雪仿佛知道她要逃,咻自地面弹起。落雪由白变黑,凝成石块,速度更快!

      玉海棠与绿黛急切下召出的护身结界,全然挡不住那些黑石,瞬间被打碎!眨眼的功夫,她们的周身要穴均被打中。

      玉海棠跟绿黛突然想起门中流传的,有关琏官行事的手段。对人,对妖魔鬼怪,她是不一样的。得看心情!

      此时此刻,身体的灵力无法运转,黑石更将玉海棠与绿黛狠狠钉在了身后的石墙上。当块块黑石如暴风疾雨而来,由远及近——周身的恐惧已让她们无法呼救。

      这绝对不是南玄功,这是妖术!妖法!

      黑色石块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各个钉在最软最痛处。

      恰在此时,因为二人的叫法凄厉恐怖,近处幼童的笑闹也吓地停止。闻者顺着那声,能明显共情,感觉到无处可逃的无助,还有彻骨痛意。禁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泪流,慌张地痛极尖叫。

      时间很短,可那难熬痛苦的感觉,是漫长的。从挣扎求救,到呜咽泣涕……等那声终于停下来,静悄了,才有胆子大的去寻声音的源头。有人探头,有人互相问询。

      直到,有人看见木板桥上,茫茫雪白中,茕茕独立的黑衣女子。明明看着人那么瘦,虚弱地腰身不盈一握,可远远看去,那一双眼如布满黑雾,黑的古怪,黑的可怖。

      有人认出了她,失声:“是琏官师姐……”

      有其他认出来的弟子们心中一窒,下意识抱头躲避,跑的跑,藏的藏,生怕被她迁怒。

      这下终于没人了,清静了。

      琏官继续从木板桥上走回去,只是那一张脸如被冷霜覆盖,瞧着不太好。训诫堂的童子们见着她这样回来,各个都屏气凝神,不敢作声。

      *

      玄和长老被大弟子崔雨找到时,脚下正堆了五六个酒坛子。

      落梅香是山下桐山镇各酒家卖的最好的酒,流程简易,酒香却醉人,很多弟子偶尔也会去光顾。

      可玄和长老戒酒好些年,早已滴酒不沾。崔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破的戒,而且现在问他劝他都不合时宜。他是急匆匆飞了好几座山头,好不容易才找到玄和长老,现在还气喘吁吁的:“师父,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还有比你师妹更愁人的事吗?”玉海棠这桩事真让人头疼,名声嘛,不在乎的人不值得什么,可谁会嫌好名声多?他座下这些个弟子,算家世好,资质强,修炼刻苦,运气好集一身的,也就那么几个。他都是以下一任掌门为目标,细细培养教导的。

      裴元的那些美人图,将玉海棠的名声毁了彻底。这两人若是寻常弟子就算了,可偏偏一个两个都让人不省心。

      经玄和长老这么一问,倒让崔雨愣住:“师父,这次还是海棠师妹……还有绿黛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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