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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美人图二 ...

  •   这网实在难破,琏官手被勒出血痕,捕网才砍出个小洞。

      折腾许久,好不容易勉强落地,琏官发现最开始动手的鸟居然没走。

      它一直偷偷藏在暗处监视她。见她挣脱,赶紧也飞过来,斗鸡一样啄她。

      那一啄,正正啄在脑门上,琏官再无容忍。

      袖子一挥,带动着无法闪避的灵力。那鸟“啪”一声,如一滩烂泥般被她扇打在地。

      它恐惧着缩紧了眼珠子,眼见着那脱手的匕首自上而下,正中鸟头。

      一招毙命。

      冬日降温快,匕首的血液都冷凝冻在一块。

      琏官捡回匕首,迎着噗噗噗下落的雪,在树干上一点点揩去上面的血迹,才动身回去。

      *

      月崖洞在月望峰的背阴处。

      山洞不小,布置摆设却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

      洞里冷,因为进门处的上方凿有洞,平日采光,到了冬日就凉飕飕地透风。

      琏官不施法,束起袖子,着了火折子。

      她两手合拢,小心呵护着那一团火,哆嗦去点墙壁角落处的小香炉。

      三足的小香炉很古朴,紫砂质地,上面插着一只尾指粗细的香。

      那香很难点,吹了好几次才燃,点起来就好了,整个屋便有一阵阵飘飘袅袅的香气蔓延开……随着香气蔓开的,还有若有若无的热气。

      夜色下,少女毫无形象地蹲坐在地,双眼怔怔地盯着鹿檀香上面的那点火光。

      等身子终于被这热气烘地暖和,琏官才摸黑起身点灯,拉竹椅子在仅有的那张红木桌前坐下。

      桌上没什么杂物,灰黑泥陶是基底,上面端坐着一个同色泥陶小人。这小人憨笑可鞠,举着一面比自己身形大数倍的铜镜。

      那是一面圆月形状的铜镜。铜镜很漂亮,润泽光滑。镜边被凌霄花缠绕,枝叶花朵错落有致。
      桌面烛光点点,琏官两手摩挲着那面铜镜,动作极温柔。

      呼吸的功夫,原本不显人像的镜子逐渐印出一张清晰的美人面——这是她的脸。

      美人面头发长长,眉也长长,可惜头发凌乱,右侧额头微肿,显得整个人很狼狈。

      今日的美人面褪去日常的冷漠,多了几分疑惑。

      她在回想裴元今日的表情,那副讨好人的模样。

      他素来是个没有架子的好好师兄,平常对其他师弟师妹也是一副嬉皮笑脸。

      这几日折磨地不成人样了,那一双桃花眼还依旧潋滟动人。那勾人的微笑,配着弯弯的眉眼,看着极生动。

      琏官拿细长指尖在脸上点了点,那呆呆的美人脸也渐渐鲜活起来,满室生香。

      美人脸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才逐渐收起笑意。

      *

      天一亮,琏官便醒了。

      雪似乎也停了。

      桐山派诸峰有的离得远有的离得近,琏官屏气凝神,堪堪能听到一点隔壁山头的欢呼声。

      年幼弟子们尚不需面对严苛的修炼,喜欢玩乐,闹闹腾腾地捡雪团打雪仗,输赢都是欢喜。

      *

      训诫堂的裴元还没醒,毕竟连着几日被折磨,难得可以歇着,自然是要好好睡一觉的。

      天冷,他蜷缩着抱住自个儿的身体,瑟瑟发抖着,瞧着可怜兮兮的。

      他的身旁摆着长兴给他备的酒肉,肉菜都吃去大半,剩下的是因为这冷天,所以冻地结霜。

      这些食物的霜跟地上的冰连在一起,白惨惨的一片,看着毫无食欲。

      小童长兴小心觑着琏官的神色,辨不出她今儿心情如何,便小心翼翼道:“这些都是昨儿裴元师兄另外出灵石布置下的酒菜,不过他嫌羊肉膻味重,不喜欢。胡乱吃几杯热酒后,精神倒好,与我们闲聊后才睡下的。”

      训诫堂是惩戒之所,伙食是有名的难以下咽。

      被关押的那些人,嘴巴若是挑剔,要吃点好的,便需拿东西交换。

      在修士界,便于流通的货币有三样:一是金银,二是灵石,三是法宝灵器。

      金银是次等,灵石是中等,法宝灵器自然最好。

      训诫堂还多几样可交换物:实话,消息,命……值不值得,由琏官判断。

      裴元师兄是个有钱的主,又能言会道,长兴便允他赊账,随便整点酒肉给他吃。

      琏官问:“都说什么?”

      手脚利索地将东西收走,长兴继续拱手汇报:“裴元师兄还是坚持他是冤枉的。”

      冤枉,这两个字琏官听太多了。

      刚到这里的人,都说自己冤枉。当然,也真有冤枉的。

      巡视完整个训诫堂,已差不多正午。

      裴元还睡得香,姿势都没变过。

      就是抖地厉害。

      她这么盯着看,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兴又近前询问:“师姐,裴元师兄这样冻着也不是办法,兴许会生病,我给他拿床被子?”

      在训诫堂做事的小童,一向是吩咐什么就做什么,鲜少这么说多做多。

      裴元进来前,全身上下已经被玄和长老清理干净了,金银灵石法宝灵器一样不留。

      都这样了,长兴还对他关照有加,还瞒她给了灵石。

      细细看这小童,顶着张圆脸,今日又裹着厚厚的花袄子,像极了百姓家门口贴的福气娃娃,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裴元到底是给他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琏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准拿。”

      *

      月望峰与主峰以一条长长的木板桥相连。

      从月望峰下到半山腰,琏官踏上木板桥,徒步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气息微喘地到达主峰。

      掌门玄照的住处就设在主峰,他的院子有处温泉池,养了五六十尾鲤鱼,每隔几天就需要喂食。

      闭关前,他将这事交代给琏官,再三叮嘱她别忘了。

      昨晚裴元提到师父,倒让她想起喂鱼这茬——她似乎有十多天没来了。

      走了几步,琏官便察觉到,一向鲜有人至的小院,另有客人造访。

      温泉池边上,男子背对着寒风,长身玉立。

      此刻,他的手心里还团着一个馒头。他的动作很慢,一点点揉着,那馒头就被揉成碎屑,顺着指缝一点点飘下去。

      听到声,他侧身看向她,道:“来了。”

      话落,拂袖间,馒头屑就下雨一样,全进了池子。

      周边都堆着积雪,独这方池子暖,结不起冰,还冒着白腾腾的汽。

      池水白/浊,红金相间的鲤鱼欢快极了,在水面上来回翻腾,缠来绕去地争食馒头屑。

      想起晚间的练习,琏官便学裴元的样子勾起嘴角。望向他时,已然是眉眼弯弯。

      不过一样的神态,她做起来就不是要勾人的样子,也没有讨好人的样子。因为那双眼实在太过冷淡了,只是相比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温和些。

      她含笑,慢慢向他走近。

      小半年不见,言洄看着并无什么大变化。

      他眉眼的颜色很深,眉是浓黑的,眼也如沉沉的墨水潭一般,寂静地毫无波澜。

      一身普通的灰青色布衣长衫,被他穿着多几分自然与温和。记忆中他一直都是这样,宛若从崇山峻岭的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人,遥远又沉寂。

      琏官不敢随便,恭敬地问候:“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时踩着雪,天又冷,她声音都是颤抖艰涩的。

      小姑娘脸上作笑,眸眼却是疏远。言洄莞尔:“昨晚便回了。出门在外多时,你瞧着又长大不少。琏官,我年纪大了,有点耳背,你站过来点,让我容易听见你说的话。”

      他已经年纪大到耳背的地步了?琏官疑惑,继续含笑道:“先生还很年轻。”

      见她不动,言洄微挑了挑眉头……琏官只好又走近了两步。

      小姑娘走近了,言洄发现她褪去了稚气,不再是小孩子模样了。

      有片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她的发顶,他随手就拈去:“你师父闭关了,你不要懒怠,多上心这鱼。饿瘦事小饿死事大,真饿死了鱼,你师父恐怕要罚你。”

      这鱼不是凡物,玄照颇费一番周折才得到,平日里很是宝贝。有长老来讨要,玄照一条也不肯给。他专门养在院子前,还设下结界,不轻易让人靠近。

      “有先生惦记,不怕的。”琏官从不忧心未到的处罚。

      *

      桐山派坐落在桐山群林中,作为修仙门派,早已成立上千年。

      在这片大地上,多少门派成立、发展、衰落,可只有寥寥五个门派是经过了千年风雨,还依旧存在着。

      修仙难,得道成仙更难。这千年中,只有十一人飞升,且十人出自修仙门派。

      那出自修仙门派的十人中,有六人是桐山派的前辈,其中的两个还分别是第一任跟第二任掌门。其它四人,是各时期的长老跟弟子。

      现任桐山派第四代掌门,是琏官的师父玄照。

      掌门下,有长老十七人,护法三十六人。

      桐山群中有七十七峰,管事杂役弟子不计其数。

      桐山派门规甚严,且条目众多,所以跟别的门派比起来,每年招收入门的弟子不多。

      仅内门弟子,历代加起来也不过一万,每年还有缩减的态势。现还在专心修炼的,堪堪过百,大多都拜在各长老座下。

      *

      言洄是门规以外的人,传闻,他的年纪比桐山派还大。

      他是先来者,桐山诸峰最早的主人。先祖与他交好,便在此开辟门派,与言洄毗邻而居。

      据说,千年以前,他就已得道成仙。只是贪恋凡尘,还在世间流连。桐山派的人都尊称他为先生。

      他还当她是眼前长大的孩子,缓缓抚过她的发顶,灵气在他的指尖掌心流转,熨帖又舒服。

      不过这个动作,让琏官想起言洄以前在同乐谷养过的一只红肚皮的白毛鹦鹉,那白毛鹦鹉皮毛顺滑,言洄很喜欢它,总是逗弄它玩乐。

      此时他给她抚发的动作,跟当时捋白毛鹦鹉发顶的动作一致。

      琏官不敢动,僵硬地站立,不知道他会留神到哪根割手,也来拔自己的头发。

      言洄抚了许久,察觉手心的小人并不消受,便不动了。

      多时不见,他要留着她好生看清楚。

      她额头有伤,他转而问:“怎么鬓角有块缺了?”伤口大喇喇露着,也没有处理。

      想到昨晚的那只鸟,琏官下意识去摸额头,轻声道:“是技不如人,遭的暗算。”

      这一摸,其实并没有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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