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玄英录》封龙三爷

44、第四十四章 一剑一花

　　太虚真君怪笑一声道：
　　“我在仙魔大战上亲眼见过青面鬼王，那张脸跟赤霄宫第一代宫主花裴墨一模一样，难道我会看错？贺兄弟，你跟你外公长得几乎一样，这张脸世间再难找出第三张来。我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知道当年真相的人故意易容成花裴墨来找我有所图谋，直到你拿出玉佩，我才确定你的身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就是那个可以开启鬼域之门的鬼王后人。”
　　贺朗此时胸口堵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感觉眼前有一层雾，让他渐渐看不清这个世界。究竟何为真何为假？是这世间是假的，还是他自己是假的？他已经无从分辨了。
　　华清君紧了紧握着贺朗的手，向太虚真君质疑道：
　　“前辈，你之前说青面鬼王不是战死了吗？为何又成了花裴墨？”
　　贺朗这才恢复一丝理智，也盯着太虚真君等待求证。太虚真君叹了口气，恢复平静的语气和表情说：
　　“当年青面鬼王盗取祖师爷玄青老祖的混元丹，世人都以为他吃了混元丹爆体而亡。然而他并没有死，而是借机隐藏身份混入人间。混元丹助他隐去鬼相，化身少年被一老将军所救。你娘花焚天就是青面鬼王与老将军之女所生的那个孩子，而赤霄剑，就是魔界第一神剑鬼王剑。
　　“花裴墨与花焚天父女二人不断变换身份，伪造了六代赤霄宫宫主的假象。他们还给赤霄鬼王剑的魔性编造了一个血凤剑灵走火入魔的谎言。他们潜伏在人间三百年就是为了伺机而动，等待着鬼域之门重启的那一天。”
　　所以，这也解释了赤霄剑为什么会如此强大，为什么会自带魔性，又为什么会有得到赤霄剑就能称霸仙门的传闻。因为它是魔界第一神剑鬼王剑，它是浑然天成的幽冥之剑，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所在。
　　贺朗拍了拍华清君抓住自己的手，示意他自己已经无碍。华清君松开手，贺朗理了理思绪向前一步朝太虚真君问道：
　　“当年仙魔大战究竟是为了什么？魔族又为何要侵犯人间？”
　　太虚真君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考虑一个令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可最终他下定决心，目光坚定的对二人说：
　　“当年根本就不是魔界侵犯人间，而是世人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总是由胜利的一方谱写。当年仙门百家受神谕蛊惑，勾结朝廷一同讨伐魔族，誓要荡平鬼域。一来是为了抢夺鬼王剑，还有就是为了得到那只生于鬼域的彼岸花。”
　　太虚真君语气比较平缓，可贺朗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完全与世人口中所说截然相反？真正挑衅作恶的，并非魔族，而是人类？
　　华清君默默看了贺朗一眼，疑惑道：
　　“彼岸花？为什么？”
　　太虚真君无奈的笑了笑说：
　　“不错，彼岸花与九大鬼王一样，孕育自幽冥之力，虽然于魔族来说不过随处可见的野草，可对人类而言却是可续命长生的仙草。当年的仙魔大战，朝廷就是为了给皇帝找寻可以长生不老的彼岸花，才与仙门一同剿灭魔族。
　　世人皆受贪婪利欲驱使，为了一己之私引起战祸，灭他人种族，最终不过是为了一剑一花而已，可笑，实在是可笑啊！”
　　太虚真君那饱经风霜的老脸笑出了世人的无奈与辛酸，他嘲笑着那些贪婪愚昧追名逐利的庸人，却在心中充满了对自己随波逐流无力反抗的唾弃。
　　贺朗沉默了许久，华清君和太虚真君都定定的望着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那双空洞的眸子，似乎已经不想再看到这充斥着人心鬼蜮的世间。
　　许久许久，他才木讷的转动眼珠，举着手中的鬼玉看向太虚真君说：
　　“所以，既然我是青面鬼王之后，可以打开鬼域之门，你们为何又要给我这鬼玉？难道你们就不怕我率领魔族鬼众荡平这万恶的人间？！”
　　太虚真君一边摇头一边痛苦道：
　　“本来就是仙门对不起魔族，你身为鬼王之后，想怎样报仇都不为过。可毕竟你自幼在人间长大，从小受道法熏染，你师父和师娘赌定你是个心存善念有良知的孩子。他们本以为可以把你护在青云观一辈子，只是没想到，你的身份被有心人一再暴露，最终还是走到了今日之绝境。你师父和师娘是给你鬼玉，是想保护你，让你回归鬼域，与这万恶的人间一刀两断！”
　　贺朗闻言突然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良知？你们剿灭魔族的时候可有良知？当年仙门诛杀我娘的时候可有良知？！如今却让我有良知！！凭什么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还以为秦兄你真把我当兄弟，是我愚蠢，竟让外人看了笑话！你们要赶我回去，我就偏不回去！！”
　　太虚真君咬牙切齿道：
　　“蠢货！你师父师娘费劲千辛万苦把你养大，难道还能害你不成？！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们不想你再走你娘的路，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他们让你回归故里，是为了保护你啊！既然天下容不下你，那你回去便是！这是你唯一的退路，你怎么不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非要玉石俱焚才能抚平你心中怨恨？”
　　贺朗通红着眼眶怒笑道：
　　“回去？你叫我回哪里去？我本沐光而生，为何又要坠入黑暗？即便是真要堕入地狱，我也要拉上这万恶的人间陪葬！”
　　贺朗情绪激烈牵动伤处，突然呕出一口血来，踉跄着向后倒去。华清君忙上前扶住他，太虚真君见他如此光景于心不忍道：
　　“算了，这本也不是该我管的事，我只负责把鬼玉交给你，其他一切你自己决定便是。有了这鬼玉，你便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打开鬼域之门，不再受空间限制。只是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想好后果，作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是挑起第二次仙魔大战同归于尽，还是各自一方相安无事？你师傅和师娘既然决定把鬼玉交给你，就是支持你的任何选择。终究是整个仙门对不起魔族和你娘，你有权利决定它的存亡。”
　　太虚真君作为仙门长老却能对贺朗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确实是拿他当亲兄弟对待。只是现在贺朗被杀母之仇与灭族之仇迷了心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能等他冷静下来再做定夺。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必报之！”
　　贺朗吼完剧烈咳嗽起来，吐血不止，意识也开始迷离。
　　太虚真君看了眼紧张的华清君说：
　　“你先带他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
　　华清君看了贺朗一眼见他已经昏迷过去，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转而看向太虚真君：
　　“真君，晚辈有一事不明，如今青面鬼王何在？”
　　太虚真君愣了一下说：
　　“不知道，有说老死的，也有说回到鬼域的。还有传闻说为了夺取他的混元丹，他被人杀了。”
　　华清君皱眉道：
　　“混元丹不是被他吃了吗？为何还能取出？”
　　太虚真君道：
　　“那种宝物，岂能被人体消化？只是暂居体内，为宿主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罢了。一但宿主死了，便又可将混元丹取出，而且吸收了宿主毕生的灵力，所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所以它才会是仙门至宝。而且，你知道当年为什么青面鬼王会盗取混元丹吗？传闻混元丹可以化去鬼族魔性，使其成为真正的人类甚至成仙。鬼王本来是想将混元丹献给魔尊的，只是没想到鬼门莫名闭合，他再也无法重返鬼域。”
　　华清君又问：
　　“真君，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为何不早点告诉世人真相？”
　　太虚真君摇头笑道：
　　“人活得久了，什么都会知道。真作假来假亦真，究竟何为真相？不过是看人心所向罢了。”

　　贺朗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里有他娘花焚天，还有青面鬼王。那鬼王长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只眼睛上带着黑色的眼罩，四颗尖牙，一对尖耳，露出邪戾张狂的笑。
　　花焚天握着赤霄，青面鬼王手执玄沉，二人并肩踏于无数族人尸体堆成的尸山上。他二人身上那鲜如浴血的红衣，是万鬼啼哭的血流成河。
　　无数自黑暗中爬出来张着血盆大口贪婪的流着口水的怪物黑影围攻着他们，在尸山堆出更多的尸体来，有老人有小孩，除了那从头发里露出来的尖耳和鬼角，从头至脚与人类无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族人全都被怪物杀死了，全都被他们父女二人踏于脚下。那些丑陋畸形的怪物踩着尸体爬上尸山，如疯狗扑食般将二人的身体撕碎，花裴墨被咬得只剩下半张脸，却依旧狂笑着怒吼道：
　　“地狱空荡荡！恶鬼行人间！吾愿永堕地狱，与这万恶人间同归于尽！！”
　　贺朗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这个梦太过真实，他觉得那鬼王就是自己，甚至感觉到身体和脸上被撕裂的剧痛。那在梦魇中的愤怒与绝望，满眼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永生永世也挥之不去。
　　“玄英？”
　　华清君就坐在他床边，见他醒了忙拿过手帕擦拭他满头冷汗。
　　“朗哥哥？”
　　花竹真也站在一旁关切的望着他，见他醒了忙端来茶水。贺朗喝了一口水，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做噩梦了？”
　　华清君开口询问，贺朗微微点了点头，花竹真说：
　　“朗哥哥，你梦到什么了？为何一直在喊‘杀！杀！杀！’？是有人追杀你吗？”
　　贺朗愣了愣，并没有说话，他求助似的看了眼华清君，华清君对花竹真说：
　　“你去煮些安神汤来。”
　　“啊？哦。”
　　花竹真领命而去，贺朗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鬼玉，对华清君说：
　　“谢兰，如果是你，你当作何选择？”
　　华清君盯着贺朗的眼睛认真道：
　　“碧落黄泉，与君并肩。”
　　贺朗愣了愣，随后笑道：
　　“小玉玉，我渴了，再帮我倒杯水吧。”
　　“好。”
　　华清君刚转过身，贺朗突然从颈后点了他的睡穴，小心翼翼的将他安置在床上躺好，又在他胸口灌入一股真气。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贺朗悠悠道：
　　“你为仙我为魔，原本就不该相遇。我贺玄英此生已毁，你不应再陪我堕落沉沦。”
　　顿了顿，贺朗握住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瞳孔微微泛红，额间魔印也渐渐显露出来。
　　“地狱空荡荡，恶鬼行人间。既然世不容我，我便与这万恶的人间纠缠到底！誓与此浊世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