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默》琰亦晴

1、浅默（上）

　　睡梦中转醒，耳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叶浅雅侧过脸，看着熟悉却不太清晰的脸。那是她已结婚两年的老公，楚默。

　　他们之间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一场相亲，便促使了两人的婚姻。这样细水长流的感情，反而就是她追求已久的。所以，叶浅雅一直觉得自己极为幸运，犹如当初楚默会在众多相亲对象中选择了她。她不知为何像楚默这般优秀的男人，还需要相亲，或者正如楚母说的，楚默是个工作狂，以至于根本没有时间交女朋友。

　　说他是工作狂，叶浅雅却不认同。楚默只是比别人更专心于工作而已，她也正是最为欣赏这点，何况平日在家，他也会帮着做些家务。或者说，两个人是否能在一起，与他们有多相爱、两人有多优秀无关，仅仅取决于一方的缺点在另一方看来是否能够接受。而对叶浅雅来说，楚默的那些所谓的缺点，在她眼里都是让他更为耀眼的亮点。

　　而楚默选她的原因，从没有提起过，刚新婚那会，她羞涩地不敢问，而到了现在，问起来显得矫情。

　　叶浅雅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不想，竟把他吵醒了。

　　“唔？几点了？”楚默半睁开眼，声音沙哑，下意识想伸手去开床头灯。

　　叶浅雅忙阻止他，“别，还早，你再睡会。”

　　“嗯。”他迷糊地应了声，翻身搂过浅雅，又沉沉地睡去。

　　幸福有的时候很简单，仅仅是每天睁开眼，能看到你爱的人在身旁，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叶浅雅微扬着嘴角，她何其幸运得拥有着这样的幸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合眼进入了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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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浅雅蜷坐在深褐色的沙发上，百般无聊地摆弄着电视遥控机，来回调着频道，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墙上的时钟。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浅雅拿起一旁的座机，刚拨了两个键，又挂下。楚默应该在忙公事吧，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在这个家，她一直都是懂事贤惠的妻子，轻易地察觉楚默所有的需要，然后默默地为其准备，自然也知道他对工作的重视性，如无必要绝不在他忙的时候打扰。叶浅雅尽心地扮演着良妻，甚至忽略自己的心情和需要，只为了他的肯定。

　　电视的声音不知何时已被她调到静音，房间里回荡着秒针行走的声音。滴答滴答……

　　终于！

　　钥匙插入孔中，转动的声音，让她猛然跳起，冲到门口，接过楚默手中的公文包，“你回来了？”

　　“嗯。”男人倦意地低头换鞋，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兴奋期待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剩下的只是平日里惯有的淡然微笑。

　　楚默路过餐厅，看到满桌丰富的菜肴，惊觉什么，猛然转身，“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他果然忘了，叶浅雅试着收起失落感，解释道：“没关系啦，本来也就只是想找个借口庆祝一下……什么日子并不重要。”说着自己也觉缺乏说服力的借口，她越来越小声。

　　“浅雅，你还没吃饭么？”楚默看了眼，未曾动过的菜肴，没等浅雅回答，便转身走进了厨房，过不久，便盛了两碗饭走了出来，“还站那做什么，过来吃饭。”

　　“其实你不用特意陪我吃。”叶浅雅扭捏地站在一旁，心中失落一时间抹不去，但她也知晓楚默一工作起来，便什么都忘了的个性。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闹脾气，浅雅一如往常地对自己默念。

　　楚默摆放着碗筷，似不经意地说：“之前只顾着应酬，也没吃饱。”

　　“那我去把菜热下，很快就好。”听他这么一说，浅雅心情好了不少，窃喜地抿了抿唇，她知道那些只不过是借口。楚默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也不是会开口道歉的人，她知道他的主动示好，已是他道歉的举动了。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都没有再开口，浅雅偶尔抬头看他，被他发现她的目光，便会往她碗里夹些菜，而后她就会乖乖吃饭。浅雅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说：“啊，对了，小芸从加拿大回来了，以后几天我可能都要陪她到处逛逛。”

　　“小芸？”楚默并没有在意，仅是下意识地接话而已。

　　“嗯，她是我以前高中的死党……”

　　叶浅雅本还想多说些小芸的事，却被楚默打断道：“嗯，如果晚回家，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看似平淡幸福的婚姻，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名的物质在慢慢累积，等待着到达某个极限，然后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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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浅雅刻意早到了些，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静静地看着四周。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曾经呆了三年的Z中，附近已经变了很多，除了这家不起眼的“味启”。

　　杨芸曾是她高中时候形影不离的好友，虽然高二那年有过些不快，那些事原本也就是误会，会闹大，叶浅雅也有责任，那时年纪小，死也不肯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而杨芸那边误会更甚了，不过，终究在杨芸出国之前和解了。毕竟，她们曾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都清楚。

　　杨芸去了加拿大之后，刚开始还经常和她聊MSN，但渐渐的，两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便淡去了联系。前两天，忽然接到杨芸的电话，告知她已经回国，叶浅雅还真是大吃一惊。回想起来，也有六、七年没有见过杨芸了。

　　“小雅！”许久不曾听见的称谓，把叶浅雅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闻声看去，一个短发女人，笑容灿烂地走近她，那人贴身的T恤和热裤，把她姣好的身材完全地展露出来。

　　“小芸？”叶浅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短发美女，上下打量了下，“你什么时候剪的短发？我差点认不出你，变得好漂亮。”

　　杨芸轻甩了下她清爽的短发，“这个嘛，剪了很久了，还有……什么叫变得漂亮？嗯？我以前不漂亮么？”她撅着嘴凑近浅雅，眼神中颇有威胁的意味。

　　叶浅雅噗嗤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杨芸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好啦，杨大美女，几年没回国了，想到哪里去看看。”

　　“当然是去你家！我倒要看看，把你从我手中抢走的男人，是何方神圣！”杨芸挥了挥手，示意服务员买单。

　　“好好好，不过这么早回去，楚默也没有下班。我还是先陪你到处逛逛如何？”杨芸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的个性，还真是和当年如出一折。

　　“也好，不过你要把你们从相识！到相恋！到结婚！全部统统都告诉我！”杨芸说着给了她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还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眼光。

　　“知道啦，八卦杨小姐。”

　　叶浅雅觉得眼前的场景，虚幻得就像在昨天，她们好似从没有分开过的好友，却又觉得有些不同，是哪里，她说不上来。

　　浅雅带杨芸到她出国前常去的地方，发现之前常去的溜冰场，已然变成了高楼迭起的购物中心，放学经常逛的文具店，早就不知道换过多少新店家，重装修过多少次……两人半是感慨，半是怀念的走走聊聊，一直逛到五点多，顺路去超市买了些熟食，准备去叶浅雅家吃晚饭，顺便见见好友的老公。

　　在杨芸连声叫饿的催促声下，叶浅雅拨了个电话给楚默，“喂？楚默，你还有多久到家？”她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自己还特意在中午和楚默确认回家吃晚饭这事，在他心里似乎公事永远都排在第一位，“……不回来啊……没关系，你忙吧。”

　　“小芸，楚默他现在走不开，我们先吃饭吧。”看着杨芸毫不掩饰的不悦神情，她无措地只好拉她去吃饭，百般讨好的口气解释楚默是因为公司突然有了急事，不能回来。

　　杨芸撇嘴，不以为意，也不愿看好友这般为难的表情，便转移话题问道：“小雅，你都叫你老公全名的吗？”

　　叶浅雅不解地看着她。

　　“难道不应该叫亲亲老公，默默宝贝之类的？”她暧昧的眨眨眼。

　　叶浅雅被她口中的两个称谓弄得，一阵头皮发麻，“你好恶心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浅雅一副受不住的样子，她收敛起夸张的语气，托腮道：“不过说正经的，叫老公或者是默，总可以吧？连名带姓的叫，你们走出去哪里像是夫妻啊！”

　　“叫习惯了嘛！再说也不过是个称谓，不用这么在意。”浅雅推说着，心里却也暗自衡量自己和楚默是否太相敬如宾了些？

　　之后，杨芸便扬言下次看到她老公，一定要好好提点提点他之类的。浅雅怀着自己的心事，对她的话语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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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不觉时间飞逝，和杨芸一直聊到餐厅准备关门，才意识过来已是近午夜时分。

　　想着要先送杨芸回酒店，叶浅雅按下快捷键，拨通了楚默的手机，“喂……我刚和小芸吃完饭……嗯好，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嗯。”又是有事忙，看着路上稀少的人群，她鼻中有些酸涩，最近也不知何原因，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不想让杨芸发现自己莫名情绪的她，只好低着头假装翻找东西。

　　一旁的杨芸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听出端倪，询问道：“你老公不来接你？”

　　叶浅雅轻点了下，转头看过往的车辆，“嗯，项目出了点问题，他今天要通宵加班，走不开。我叫车回去，顺路送你，好吧？”

　　正巧一辆空车驶来，她手一扬，出租车便停靠了过来。

　　杨芸跟着她上了车，一边口气不佳地说道：“走不开走不开，我才没回来几天，这句话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老茧了。你老公真的有那么多事要忙吗？”

　　她知道杨芸是为了帮她抱不平，但是自己老公的事，总不喜欢别人多嘴指责，尤其再自己不想开口提及的时候，“你也知道他自己开公司，不看紧点，我现在的生活也没过得那么优渥了嘛。”胡乱扯了个借口，却让自己心情更低落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优渥的生活。

　　“小雅，男人还是不能太放任，尤其是在商场打滚的男人，有几个不在外老搞的。”杨芸凑近她耳边，低声说。

　　叶浅雅微皱眉，突然有些反感杨芸的话语，否定道：“不会的，楚默不是那种人。”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杨芸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不悦，也不再妄作小人，说完最后一句，便靠向另一边，不再做声。

　　叶浅雅看向窗外，景物飞驰，变得越来越朦胧。这是结婚两年来，她第一次对楚默有所不满，也是第一次考量起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如果说，楚默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那她呢？她又能排到什么位子？

　　有了比较之心，人的想法就开始慢慢变异，不知餍足的人，将身陷在自己创造的无尽炼狱中，痛苦，然后，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