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吻月

5、Chapter 4

　　周末，窗帘遮着，几丝光线透过缝隙落在床上。
　　四周很安静，只有鸟儿偶尔的婉转声，却格外帮助睡眠。
　　昨夜为做一份文件熬了整个通宵，阮扬直到一个小时前才躺下，刚一沾到枕头便已不省人事了，恐怕连地震也震不醒。
　　可是，他却动了。
　　原因，便是床头柜的电话，突然响了。
　　谁他妈的早晨打电话来扰人清梦？阮扬的第一反应便是低声咒骂了一句，强忍着将电话线掐断的冲动接起电话。
　　“喂？”口气很不善，他一向是有起床气的，特别是想睡又没得睡的时候。
　　“我没打扰你睡觉吧？”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那端传来，“你妈妈说这时候你应该是起了，所以我才打电话过来。”
　　他耙着头发，困惑地问道，“你是谁？”
　　“秦绵。”她轻轻笑着，“你没听出我的声音？”
　　“没有。”阮扬揉着惺忪的双眼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还没睡醒，所以反应比较迟钝。”
　　“嗯，没关系。我只是想来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她的声音听来有些小心翼翼。
　　他平时表现的太严肃的吗？以至于像秦绵这么干练的人，都会以这样的声音说话？阮扬唔了一声，反省着前几次约会与她相处时的一言一行。
　　似乎，确实是严肃了那么一点。
　　主要是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便不笑，如此简单。
　　“我朋友向我介绍了一家法式餐厅，我想问你要不要陪我去试试？”秦绵直接切入正题。
　　“好。几点？”糟了，眼睛会不知不觉阖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睡着。
　　“今天晚上六点，你开车来接我，我会带你去的。”
　　“知道了，那就这样。”速战速决，他也不管她是否还有别的话要说，便直接将电话挂上，躺回到床上。
　　好困。
　　阮扬倦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沉沉睡去。

　　也许这可以算作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了。
　　阮扬默默地盯着斜对面不远处正大口吃着沙拉的春天，不知该作何表情。此时已经是六点半，他和秦绵正在她提议的那家法式餐厅吃饭。
　　第六次了。
　　即使他没有刻意去数，也确确实实地知道，这是第六次了。
　　在遇上春天的目光前，他该好好想想，当遇上的那瞬间，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惊喜太老套，微笑太敷衍，点头太随便。
　　似乎怎样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像是突然涌入了一汪清泉，香甜纯净，滋润了整个心窝。仿佛就只要这样看着，嘴角便会不自觉地上扬。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阮扬垂下眼帘问着自己，表情出奇的困惑，手上的动作也全都静止了下来。
　　“怎么了？”
　　秦绵发现了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他抬起头，“只是遇见了一个朋友，我去打个招呼。”他收起餐巾，起身走向春天。
　　秦绵回眸，便看见他的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很慢，但很坚定，稳稳地走向一个胖胖的女子。那个女子丝毫未发现他的走近，正满足地享受着桌上的美食。
　　她是谁？一个疑问突然冒上心头。
　　阮扬走近，在胖女生的面前坐下。她似乎很吃惊，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唇边的微笑便加深了许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秦绵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这是一个她从未看见过的表情，自然温柔，仿佛面对家人，或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那种酸楚的，暗暗发胀的感觉，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了。
　　如果没记错，那叫作嫉妒。
　　她苦笑，不知不觉中，已经投入了过多的感情了么？多到会因为小小的一个表情而觉得失落，因为他平时的严肃而显得小心翼翼。
　　是了，她从早上开始便已经失常了——一醒来便想起阮扬的脸，莫名的开始想见到他，于是便厚着脸皮打电话约他吃饭。
　　这些都是以前她根本不屑做的。
　　难道……她喜欢他？
　　颓然的放下刀叉，秦绵为这项认知而觉得失望。她承认对阮扬第一眼的印象很不错，也希望就这么发展下去，但剧情不该是这样。照她的剧本，他该先爱上她，很爱很爱，而她则可以爱的比他少一些。
　　再然后，便是幸福的恋爱，结婚，生子，百年。
　　所有天真的想法，她都曾有过。
　　是否，在她这样想起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了？
　　秦绵啊秦绵，你犯了一个多严重的错误。她在心中谴责着自己。
　　但于事无补。
　　也许接下去能做的，便只是尽人事，努力将主控权交回到自己手里，将这场戏导回正途。
　　她需要幸福。
　　她需要他。
　　就这样。
　　再次回头望了望那两人愉悦的神情，秦绵坚定的下着决心。

　　怎么又是你？
　　春天张了张口，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在吃饭，当嘴里正塞满东西的时候，猛一抬头，便看见眼前有一双兴味盎然的眸在盯着自己。不必猜，她都已经知道这双眼眸的主人是谁了。
　　阮扬。那个在诡异的相遇中认识的男人。
　　努力地嚼了几下，她将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可以开口说话。
　　“第六次了。”
　　这是她最想说的。
　　整整六次，有四次是在吃饭的时候遇到。虽然说她的吃相确实不怎么好看，但也不用派个人这么盯着吧……
　　太恐怖了。
　　“是啊，第六次了。”阮扬点头附和。
　　“哪有这种见面方法的……”都不需要电话联络，随随便便就遇见了，难道是心灵感应么？她嘟囔着。
　　春天的表情很孩子气，让他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蓬松的短发，“别不知足，认识我你很委屈吗？”
　　“委屈倒是不委屈。”她皱起眉头，“就是便宜你了。”
　　“哦？怎么说？”阮扬好奇地挑眉。
　　“像我这样活泼开朗可爱漂亮的女生，就白白的被你遇见了这么多次，我多吃亏啊。”春天撇撇嘴。虽然她其实还是挺喜欢见到他的，但绝对不能露一点口风让他知道，不然他岂不是得意死了？
　　“是啊，那么活泼开朗可爱漂亮的小姐，为了补偿你的损失，我请你吃顿饭吧？”阮扬想起那次在“蓝韩香味”，他本来打算要请她的，却被她挡了回去，说是无功不受碌，何况他俩萍水相逢，没道理欠着份人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总想好好的请她一次，就为了纪念他们俩的多次相遇。
　　“嗯，这个提议可以考虑。”春天抚着下巴，眼睛转了一圈，“不如你就请我吃——这个吧。”她端起面前的盘子。盘子里唯一可见的是薄薄的一层沙拉酱，其它的应该全进了她的肚子。
　　那是一盘被吃光了的沙拉吧。
　　这也许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既不想让他下不了台阶，又不想自己失了原则，所以叫他买一道菜的单，就当是请过了。
　　这样也好。阮扬笑笑。
　　“好吧。这盘沙拉我请了。”
　　“谢谢。”春天看看四周，“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总不会把朋友丢下了跑来找她聊天吧？她的面子可没这么大。
　　“不是，跟朋友来的。”他指指秦绵的方向。
　　“女朋友吧？”春天嘿嘿笑着，并不给他辩白的机会，“赶紧回去吧，省得她生气了。”女人啊，通常看见自己的男人身边有异性动物出现，便会变得草木皆兵。她可不想成为别人的假想敌，太冤枉了。
　　女朋友吗？阮扬问着自己。
　　这些天来偶尔一起出来吃个饭逛逛公园，如果说是情人，则感觉淡了些；如果说是朋友，又多了几分暧昧。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索性也不澄清些什么了，阮扬向春天点点头，“那好吧，我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拜拜～”春天挥挥手，看他指着自己向服务生说了些什么，又回到座位上坐下，才重新拿起刀叉，做起刚才正在做，却被打断了的事——消灭眼前的食物。
　　至于联系这种小事，以后再说吧。

　　“你的好朋友？”沉默地看着阮扬坐下，垫好餐巾继续吃着东西，秦绵终于忍不住，只得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他抬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不是特别熟，不过有一些交情就是了。”
　　“自从见过她之后……你似乎有些失常了。”秦绵欲言又止。吃饭时发呆，绝不是阮扬平常会做的事。据她对他这段时间来的了解，他总会认真的对待每一件事，从不一心二用。
　　真是反常啊。
　　“有吗？”将牛排送入口中，阮扬显得不以为然。
　　只是一个小小的闪神而已，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绝不是因为见到春天而失常的。
　　“其实……她看来有些眼熟。”最初还不觉得，但多看几眼，似乎是在哪儿看见过一样。可是以她的工作来说，凡是见过的人，她都应该会记得的。
　　可是……到底在哪儿呢？
　　阮扬眯起眼搜索着记忆，他记得所有与春天见过的场景，却偏偏不记得秦绵会在什么场合下遇见她。
　　哦，对了。
　　“我们相亲那天，她在帮一个小服务生解围。”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来不是那么恍然大悟，为何两个人都在场，偏偏就只记得春天呢？
　　“原来是这样。”秦绵了然地点头，继续问道，“可是那次你还说不认识她的。”她想起当时他的解释。
　　不认识，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那时候是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这么快？”秦绵喃喃。
　　“你在说什么？”阮扬依稀看到她的唇在动，却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掩饰地摇着头，“没说什么。”
　　可是，这么快。
　　也许还短短不到一个月，从见过几次面，直到能够如此熟捻地做着肢体接触，真是进步神速啊。
　　秦绵突然有种危机感，从脊椎一直僵直到后颈。
　　背后似乎有人正在追着，追得很紧，仿佛她只要一个松懈，便会败下阵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即使没有美貌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地步，也至少算是漂亮的，她有这方面的自信。除去相貌来说，即使是她的工作，跟阮扬也很合适。
　　他们似乎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跟一个胖女生吃醋。论相貌，她比不过，论身材，更是相差甚远。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怎么可能会舍弃她而喜欢上比她条件要差很多的胖MM呢？
　　不会的。
　　这样想着，她又轻松了许多。慢条斯理地吃完牛排，她抬头温婉的微笑，“扬，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阮扬抬手看表。
　　九点了。
　　春天还坐在那里愉快地吃着东西。
　　这么晚回家，不会不安全吗？他有些担心。
　　“回家吧。”他无视秦绵期待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道，“已经很晚了。”阮扬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然后率先站了起来。
　　“……哦。”努力藏起满心的失落，秦绵跟在他后面向餐厅外走去。
　　路过春天的桌子时，阮扬淡淡的扫了一眼。她仍在跟食物奋斗着，丝毫无暇理会他的离去，而桌上的东西，也还只吃了三分之二。
　　吃的真慢。他摇头。
　　“上车吧。”从泊车位将车倒出，阮扬摇下车窗对秦绵说。
　　“好。”
　　她应着。刚才趁他倒车的时候想了想，其实回家也好，邀他上楼喝一杯咖啡，或者做些别的，也许感情也能更进一步。
　　他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他一定是中邪了。
　　否则怎么会拒绝去秦绵家喝一杯东西的邀请，而非要在夜里驾着车来来去去？他还记得她那时的眼神，有矜持和含蓄，但他也看出了些许挑逗。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也不是少不经事的小青年，他能看出那个眼神的含义，那不只是喝东西的邀请而已。
　　但他最终拒绝了，只是为了去餐厅找一个见过六次面，不是特别熟的朋友，甚至还不确定她是不是还留在那儿。
　　夜里的风有些凉意，直往阮扬的衬衫里灌，他点起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上敞开的车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绵的家离餐厅并不太远，他开了约二十分钟，便将车停在了餐厅门口的泊车位上，匆匆走了进去，四下张望。
　　在看见春天的瞬间，阮扬松了一口气。
　　还在。
　　春天正背对着他坐在原位上，面前还有最后一道甜点，已经消灭了一半。
　　现在已经是十点整了。
　　这时候的餐厅显得很空旷，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客人，大多是在买单准备要离开了。而她却仍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阮扬忽然很想把她的脑子拆开来看看，是否跟别人的构造不一样。
　　但他最终只是静静地站在春天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水桶般的腰，没有一丝女性该有的弧线，手粗粗胖胖的，显得很臃肿。
　　明明不是一副好身材，为什么他挪不开眼？
　　阮扬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这世道真该死的不公平，为什么每次看见春天，总是他先发现她的？前三次不用再说，她那时候并不认识他，但后面三次又作何解释呢。
　　他总是像现在这样，或者是看见她的背影，或者是看见她的大眼睛。仿佛只是一个抬头，便能捕捉到她了。
　　似乎就算把她放进几千个胖MM里，他都能一眼找到她一样。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下次，下次一定要让她先发现他，这样才公平。
　　阮扬下意识地掏出一根烟，刚想点燃，服务生走过来劝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是禁烟的，您可以去外面吸。”
　　“对不起。”他将烟和打火机一起收起，尴尬地解释，“我忘记了。”

　　春天听到动静，咽下最后一口甜点，转过头来。
　　“咦，你怎么回来了？”她一眼便看见那个像是在她背后罚站的男人。他不是应该送自己的女朋友回家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刚巧路过这里，就进来随便看看。”阮扬不想说实话。虽然这样的回答不足以令人信服，但总比说是特地回来送她回家的强。
　　他才不想让春天知道，自己会做这么反常的事。
　　“哦。这样。”她随口应着，举手叫服务生来买单。
　　“我……送你回家吧？”阮扬在旁边傻傻站了许久，看她付完钱，便问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春天闻言抬头古怪地睨了他一眼，“才十点，有什么不安全的。”
　　“怎么说也十点了，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在路上，总会让人担心的。而且也顺路，就送你一程好了。”阮扬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他一向不擅长说这种温情的话，特别是对春天说。
　　偏头想了一下，春天点头，“好吧，谢谢你。”
　　阮扬微笑着踱出餐厅去拿车，而她跟在他后面。走在半路上，春天突然冒出一句，“阮扬啊，你真是个好人。”
　　她虽然胖，但绝不是笨蛋。他回来餐厅，绝不是随便看看这么简单。，或许是绅士风度作祟，或许是出于对朋友的热诚，是什么理由并不重要，但她确实被感动了。
　　一旦是他的朋友了，便会得到他的关心照顾。
　　这种感觉真好。
　　“谢谢。”阮扬的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道谢。
　　夜风很凉，吹拂着他的脸，他却觉得耳根仍在不住地发烧。从没有人这么夸赞过他，直截了当的夸奖方式。
　　好人，也许面对春天的时候，他确实是个好人吧。
　　不过真庆幸，她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
　　否则，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那是一张，大龄成熟男人的傻笑的脸。
　　*** *** ***
　　“你好，这是阮扬家的电话，我现在有事不在家，请在嘟一声之后，留下你想要说的话。我会尽快与你联系的，谢谢。”昏暗中，只有一盏红灯不住闪烁。
　　“嘟——”
　　“你好，这是米春天的私人传话秘书，负责向机器报告主人要留的言。春天主人说，她今天会去阳光俱乐部进行正式的减肥自虐行动，请你备好急救车，并先与她取得联络。以上报告完毕，over。”
　　“喀嗒。”电话又被挂上了。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闹钟走动的声音。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床上的人动了动，突然坐起身来，用手抚着脸。
　　刚才……似乎梦见了春天的声音，与往日说话的语气不同，是类似机器人的声音，但又很轻快，伴随着笑声。
　　他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隐约听出是她的声音，一直在说着。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他想。

　　自从上个周末送春天回家之后，他们的交往忽然变得频繁的多。每天电话闲聊几句，偶尔在下班后约个地点吃饭，之间的对话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这样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属于好朋友的。
　　似乎进展的挺顺利，由陌生人到好朋友，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在这之前，也许他们永远都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好神奇。
　　阮扬一抬头，便看见答录机的灯正在闪烁。
　　有电话来过了？他撑起身子走过去，按了一个钮，便有机械化的女声传出。
　　“您有一条新留言。”
　　春天的声音从答录机中泄了出来，以梦里的频率语调说话，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做梦，只是在睡梦中听见了答录机的内容而已。
　　他笑着摇头，是自己太敏感了。

　　随手拿起话筒拨通了春天的号码，他猜想，她大约又是发现了哪家性价比高的餐厅，想跟他一起去吧。
　　“喂。”当单调的通话音消失后，春天愉快的声音从那端传来。阮扬仿佛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眯起眼笑着，粗粗的手指不停地卷着电话线。
　　真是一副生动的场景。
　　他不禁微笑，“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怕我今天进了阳光俱乐部，就没命出来了。所以要麻烦你，万一我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请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在我的坟前烧一顿满汉全席给我，以慰我在天之灵。”春天说得煞有其事。
　　他却皱起眉头，“别死啊死的，不过就是减肥么，真不喜欢就不要去了。”
　　关于女性的外表，他真的在意不多，无论胖瘦美丑，其实看习惯了便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春天的胖，胜在可爱，并不显得臃肿，所以其实没什么必要减。
　　“我倒是想不要去，可是我妈不让啊。”春天嘟起嘴，“再说，我也舍不得已经付进去的几千块和那个看起来很高级的设备。”
　　真是想试一试啊。
　　“那你就别抱怨什么了。”
　　“我其实也没想抱怨什么……对了，你今天去不去健身的？”她转念想起，如果阮扬也去，岂不是又能在一起吃饭了？
　　不，不对，从今天开始，她得按照营养师的营养减肥菜单吃东西。那张前几天阮扬帮她领来的破纸条，就这样硬生生隔开了她与美食的亲密接触。
　　每天都是蔬菜水果，或者一些只够填牙缝的肉。油是一点儿也不能沾，盐份也不能太多，少量多餐，但其实吃再多餐都是会饿得前胸贴后背。别说是减肥了，就算做煎饼也成。
　　可是……想想就恐怖呢。
　　春天哭丧着脸，听阮扬在电话那头说话。
　　“嗯，我下午会去。”
　　“那正好，你陪我吃晚餐吧。我要吃那个变态的减肥营养餐，你买好自己要吃的东西在俱乐部附近的公园门口等我好吗？”她在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能不能偷吃呢？只吃一点点，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的。
　　“好。什么时候？”他问道。
　　“晚上六点吧。”那时候应该下课了，一会儿准备好便当放在包包里，晚上就可以吃了。
　　对了，还有药。
　　那些同菜单一起被领来的药，深褐色浑浊的液体被密封在普通大小的药瓶里，一瓶一瓶整齐的码在盒子里，要求每天晚餐前喝一瓶，睡觉前再喝一瓶。
　　总而言之，是不会让人产生想喝欲望的东西。
　　真是糟糕，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完全对立的小人在拔河，既想要坚持下去，又怕实在是个折磨。唉，像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生，怎么会要受到这种苦呢？
　　天妒红颜哪！
　　春天自顾自地沉浸在陶醉中，而阮扬则耐心地举着话筒，等待她回神的那一刻。已经习惯她在打电话时会情不自禁神游太虚的毛病了，趁安静下来的时候，听着这头彼端轻浅的呼吸声，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咦？”她终于回过神来，讶异地发现自己还没挂掉电话。
　　“没别的事了？”阮扬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不如一会儿去门口那家有名的小吃店，买一些馄饨小笼之类的东西吃吧。
　　啃了太久面包，已经不知那些传统的面食是什么味道了。
　　不过，这话要是对春天说出来，恐怕她会气得钻到电话这头来灭了他吧？前几次一跟她提起将来她只能清粥小菜，而他可以大鱼大肉时，春天便会气愤地吹头发瞪眼睛，直到用眼神在他烧出几个洞来为止。
　　他终于见识到，原来一向开朗易相处的春天，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没事了，晚上见。”她浑然未觉阮扬复杂的想法，挂下了电话。
　　他则只有一个念头——从今往后要更加注意言辞，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起吃喝腐败这些字眼。
　　要知道，春天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好想好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