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以理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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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以理服人
“沉舟——我是说陈州，他的阿娘苗染，跟清远陈氏有些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是没错，但这当然不会是陈玉徽后来冷落他的原因所在。”隔着鸳鸯鉴，谈月离卖了个关子，“阿爷知道东南沿海一带盛行巫祝吧？这个苗染本身是修士，路子杂，跟巫祝之道很有些关系，虽然天赋一般，好赖也成功筑基，却还未及笄便被陈玉徽强打了烙印，而那时候陈玉徽已经与宋氏完婚了。他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可苗家这一支只剩了他，想要继续修炼只能在平江府寄人篱下。中途一度试图乘舟远走，被陈氏发觉，陈玉徽将他抓了回来锁进梅山岛的后院，再往后……就是莲芯岛上的事了。”
谈星尘想起那个传闻：“他这是被关得傻了吗？”
“大概是在生下陈州之后开始的。疯傻成性，因为是修士，动辄打骂都会误伤旁人，才被打发去了偏远破旧的莲芯岛。”
“这可是筑基期。”谈星尘叹了口气，“陈氏对待坤泽，还真是……”
“陈州返回陈氏之后改修了祖传功法渡霜月，之前学得很杂，未必没有苗染的功劳。苗染自己所学与巫祝相近，做为阿娘，转教给陈州合情合理，而如果是因为这样导致嫡系一脉对陈州有意见，苗染的动机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不愿见陈州在修炼一途上有所进益么？”
“也许是因为……陈州的阿爷是陈玉徽？”
谈星尘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他真有这样恨。”
“爱还是恨，那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事情，局外人很难评判，看看就好。”
谈星尘心想现在确实身在局外，不过就以问心那脾气，如果陈州真的出事，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还能自诩局外人么？
陈玉徽与莫问心同舟回返，在渡口分手，莫问心独自回到住处，门外禁制是开解的，谈星尘歇在榻上，已睡熟了。
他坐在榻边，头脑里杂七杂八地回忆傍晚在莲芯岛上的见闻，半晌觉出了倦意，便顺势侧卧下来，靠在谈星尘背后，被谈星尘身上的味道包裹着，心中满是安稳。
次日晨，陈氏三位继任候选人两两对战，第一场就是陈岐对陈州。大家学的都是同一种功法，彼此身手几何也是心知肚明，同是金丹境，修为相差仿佛，打起来全看实战经验与临场应变。陈岐显然是没想到陈州打法这样凶狠，在场中节节败退，却又实在不愿认输，体术一考已输一着，仅凭学识可当不了家主。咬牙硬撑到最后，还是陈玉徽出手分开二人，总算免了陈岐血溅当场，不至于太难看。
第二场陈嵘对陈州，陈嵘的修为比陈岐差不了太多，陈州连战两场，后半程力竭，险而又险地在陈嵘认输后拿下比拼，判定结果时气息紊乱到无法平复。
谈星尘不知陈玉徽早做了打算，还有些惊异于对方的波澜不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陈州将要攀上家主之位么？莫问心则很是淡定，见谈星尘诧异，便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他知，二人交换了一番，一时之间都很沉默。
一种相同的预感降临在他们心中：今日家主选任，绝不可能就这样按照陈玉徽的安排逐步发生。
只是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搅局的人？
对战结果不代表家主人选的最终确定，把哪一个选上去，还是要看陈氏现任家主以及族中各位宗亲长辈的意思。观礼嘉宾中有头脑清醒的，早察觉出几分端倪：历来庶出的子弟就没有能进入继任候选的，眼下既然被陈玉徽亲手推出来，那必然就是有所考量。
——陈氏这样看重出身，陈玉徽要如何做，才能力排众议让宗亲长辈选择那个庶出的子弟呢？
西花厅中，一场合议正在进行。陈寿没有出席，嫡系的意见由陈玉徽全权代理，接下来只要宗亲和“那一位”点头，人选就可以定下来。
宗亲表态之前，执事传来消息，“那一位”说了，设若宗亲与嫡系站在同一阵线上，“那一位”就跟着默认。陈玉徽稳坐正中，手心却紧紧捏着，“那一位”是无法争取的，而宗亲那边她提前吹过风，现在看来只要不出纰漏，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陈州有天赋，这一点比陈岐好，未来至少能达到元婴境。”一位宗亲慢悠悠说道，“只不过……学识不够可以学，出身不正，要怎么扶？”
陈玉徽道：“苗氏可以扶正。”
宗亲看她一眼：“黔江宋氏怕不会善罢甘休。”
黔江郡是大泽以南三郡两城之一，宋氏是当地望族，陈玉徽的正室便出身于此。
陈玉徽淡然一笑：“黔江如今式微，谅他们也翻不出多少风浪，少不得未来还要仰我陈氏鼻息。”
话里是狂妄，言外却袒露出几分力保陈州的意思。见状宗亲也不好再说什么，陈玉徽少年时傲慢跋扈，继任家主后看似收敛，实则还是强势，前些年她亲弟弟在她闭关期间代理家主，一时膨胀，做了好些下作勾当，被她出关后好一通修理，至今不敢在族里抬头。经营数年，宗亲不愿过于得罪这位家主，陈岐陈嵘抑或是陈州于他们不过是天秤上的一枚砝码，谁上秤都一样，不如卖陈玉徽一个面子，把她中意的人选推上去算了。
敲定继承人，陈玉徽预备亲自去向“那一位”告知，走到一半被陈岐拦住了。
“我早该知晓，当初阿爷这样看重州弟，本就不只是青眼有加而已。”
陈玉徽不耐听他废话：“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那种人也可以成为家主？”陈岐面上平静，声音却是强压着才能平静。“就因为他有个疯疯癫癫的阿娘？”
陈玉徽沉默一瞬，返身大步走了出去，一直到外面，观礼的嘉宾还未离开，都在等待家主之位最终尘埃落定。
“三人之中，陈州最优。”陈玉徽简洁有力地宣布了结果，侧过身，眼风冷冷地扫到陈岐身上，衣襟被风带起，天青水洗如云流泻。
陈岐见惯了陈玉徽不容置疑的强硬，可这样迅速的处理当真落到自己头上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怔立半晌，不明白陈州明明只有一身蛮力，怎么就能有出头这天。
“苗染那种来路不明的坤泽，生下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陈岐没有一点辱骂的意思，全然是疑惑地，当着无数观礼嘉宾的面，向陈玉徽发问。“你这么爱他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将那些关爱分我阿娘一点，让她日日忍受熬煎？”
被当面侮辱，陈州心头火起，陈玉徽往前走了一步拦下将要发作的他，也直面了陈岐的疑问。
“你还没资格过问这种事。”
陈岐大笑：“那不就是承认了吗？！苗染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
观礼席上，莫问心远远地看了苗夫人一眼，他就在陈岐眼跟前，非常平静，好像没听到那些话一样。
“你要发疯，我不拦着。”陈玉徽牵住陈州的手腕掉头就走，竟是无视了陈岐。陈岐见状笑得更加卖力：“若果真问心无愧，你跑什么？苗染一介左道旁门，修巫祝那种不入流的功法，还将你儿子教得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陈州前十几年修的是什么？着急忙慌让他改修渡霜月，他也配？”
“……”陈玉徽自然知道这些事，一直压着不说，却不想被陈岐一下抖了个底儿掉。她叹了口气，抬起左手，掌风一吸，苗夫人被她拽了过来，柔弱的脖颈落进她手心。
一滴泪盈在苗夫人眼中。
“终于要杀我了么？”
陈玉徽为之微一动容。她低下头，“小染……”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苗夫人笑了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你当初欺侮我时，就该将我杀了，又怎会有现在的两难境地。”
“……我没有想要杀你，一刻也不曾有！”陈玉徽沉痛道，“你想要阿州没有娘亲么？……你该来找我的，无论渡霜月还是其他，我难道会不给？明知巫祝道左，还要教给他，造就他一身杂芜，你对他就没有一点爱怜？”
陈州在一边听得头脑空白，神情一阵恍惚。他从来不知道苗夫人对自己是如此想法，莲芯岛上那些年他们过得很是困苦，能有本功法修行就不错了，从没想过个中有这样内情。
“我为什么要爱他？”苗夫人双眼瞪得通红，“我根本就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当年我初初筑基，根本不能破了一身圆融气息，是你强要了我，将我给毁了，我只能转修别种功法，到头来一事无成，十八岁之前不能破境就此生晋境无望……结果呢？你把我锁着、关着，让我怀上了阿州，我被永永远远地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你叫我怎么爱？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怎会沦落至此，要与你，”指着另一边的宋氏，“这种注定与大道无缘的凡俗匹夫来争风夺宠？！”
“我是有着大好的前程，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那时他初来平江府，怀着对清远陈氏和未来的无限憧憬，乘舟驶入飞镜湖，以为能在这里有幸得聆他所希冀的大道之音。梅山岛上一相逢，他着一身天青水洗染就的轻衫，踏浪行歌，春光媚好，被陈玉徽一眼相中，自此万劫不复。
陈玉徽痛苦地闭上眼：“小染……”
她身后，陈州仍发着愣，全没留意到陈岐将要落在他天灵盖上的手掌。
剑啸风鸣！
莫问心一个闪身，镇海剑握进手中，剑花轻挽。
“离他远点。”莫问心看着陈岐，一字一顿道。
作者有话说第95章 以理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