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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秋与云平(大结局)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与云平

      “……书接上文,话说那谈氏家主不愧是定下百年计划的解律人,只见他振臂一呼,诶,你道如今昆仑城外那座学院如何造起?便是这位解律人的功劳了。从此西北雪域亦似陆南丰美,林海绿洲点缀天山风雪,天下学子孜孜以求,无不期愿能一往昆仑,是求学,更是求机缘。好叫列位看官知晓,自谪仙宫闭山门、锦烟楼谢游访、玉泉山封山之后,能一睹玄门大派仙人风采的,唯有这学院一年一度的选拔考试了。更休说谈家主的夫人莫仙师乃是顶顶厉害的大神仙,有他坐镇学院,或得点拨一二,能拿出去吹上半辈子了!……”
      “吁——”底下传来一阵嘘声,“天天讲这个,你不烦,我们都烦啦!这些事儿我们昆仑城里谁不知道?快换一个吧!”
      “呔!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山猪吃不了细糠……”
      “哦呦,赶客啦?走吧哥儿几个!”
      “罢、罢、罢,今日你们撞了大运,便让我来说点旁人绝不知晓的——这位莫仙师的模样,你们没见过吧?诶呦,长得是如花似玉,美艳无双,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而且!他竟然!是个坤泽……!”
      “吁——”
      “嘿,修真界里同他有过一段的仙人还真不少呢。这你们总不知道了吧?谪仙宫的刀修,天下第一的炼丹师,陈氏叛逃的小家主,甚至是那终南山上未来的道宗大人——”
      “哦哦哦哦——!”
      “你、你乱讲!”
      此话一出,茶楼中静了一瞬,食客们俱都停下手里吃食,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个年轻至极的小道士。
      “我师父与莫师伯不过是同门之情,再说了,我师父对莫师伯的尊敬整个终南山都有目共睹,岂是尔等可以议论的……!”
      “……”
      说书人笑嘻嘻的,“小神仙,难不成你还要说,你师父是那终南山里的山主?”
      一身青色道袍的小道士一扬下巴:“对呀!”
      茶楼中登时满堂大笑:“天啦,神仙也下凡听书来?笑掉大牙了!”
      小道士脸都涨红了,竟噌一声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她身高还没有这剑身长呢——端得是剑锋湛然、锐利无匹。
      食客们笑得更加大声:“哈呦,小神仙,你是今年新来学院念书的弟子罢?咱们昆仑城里的规矩,凡人议论上仙,是无论如何也不入罪的。不信呐,问问你们那儿的教习去!哈哈哈……”
      小道士一甩道袍下摆,在这笑声里坐立难安,面红耳赤地走出了茶楼。她身后,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话本子还在继续:
      “上数两万年是莲花纪元,下数两万年是过渡纪元,而如今这个星海纪元——这也是解律人拟定的纪年名——这来源嘛,就很值得说上一说咯……”
      小道士留一耳朵听了,心想这有什么好说的?原因简单得很,因为人族的目光自过渡纪元之后将首次投向头顶的无垠星海。这是她师父亲口说的,她下山之前还听她师父跟摘星的傅山主提起这件事呢,绝对是最正确的解释了。
      昆仑修真学院并不在昆仑城里,而在城外郊野三十里开外,从学院的后山可以看见昆仑三峰,那是学院的院长、也是谈氏家主的府邸所在。今天是新学年的入学典礼,小道士理了理道袍,整了整发髻,轻咳一声,昂首阔步,走进了昆仑修真学院的大门。
      “肃宁?”
      小道士回过头,“呀,沈师兄!”
      “嗯。”沈隽笑着,“何故来迟,又上哪里听书去了?”
      白肃宁有些羞赧:“师兄就知道笑话我……”
      学院目前是六年学制,毕业要求是筑基,延毕上限三年,入学九年无法筑基或是无法通过毕业大考的就会被劝退,而成功毕业的则包分配,被各大玄门门派挑走,愿意自寻去处的也不拦着,全看个人选择。沈隽跟白肃宁两人的情况又有不同,按照学院的说法这叫预科,他们都是道门送到这里来的弟子,跟着这里的教习统一学习六年之后就会直接进入道门,不需要再额外参加毕业大考。
      沈隽入学比白肃宁早些,属抱朴一脉,已在昆仑生活了有一段时日,对学院很是熟悉,因而这时候为她一一介绍起来。
      “……今年谪仙宫也往预科班送了两个人,与你同批,看来西南那边渐渐从灾变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瞧见那只狐狸没有?涂山的妖修。年纪太小,还不会化形呢。你可别手痒去逗弄,涂山跟我们关系不对付,冲着解律人的面子才往这边送,回头惹得急了,教习发火,大家都得挨罚。”
      “锦烟楼今年没有预科生,不过去年毕业大考绿珠楼主亲自前来挑人,门派的境况应该也比过渡纪元末年要好上许多了吧。”
      沈隽的衣袖忽然被扯了一下。
      “师兄,那个人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那个?呃,那位是……”
      沈隽停顿一瞬,“那位是,谈氏小公子,你跟着我喊一声小师兄就好。”
      被白肃宁用手指着的那位白衣修士却好像听见了这边的闲话似的,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白肃宁赶紧收回手,心子吓得怦怦直跳:“小、小师兄——”
      “让我猜猜。”谈月离含笑望向她,“你就是……白山主的小徒弟?我记着的,大名唤做肃宁,对罢。”
      “是、是的……”
      谈月离温声与她二人叮嘱两句,便自离去。白肃宁呆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出门外,牵住外面一位蓝衣修士的手,二人有说有笑,举止很是亲昵的样子。
      “师兄,那是?”
      “哦,那位是清远陈氏上任家主的幼子,在平江府惨案中失佚行踪,后来才知道是来了昆仑。”
      “见了面怎样称呼呢?”
      “你平时见不到他的……他一向只跟着小师兄或者莫师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沈隽与白肃宁二人一路走走停停,穿过一道月洞门,二人同时一怔,尔后俯身行礼,齐道:“莫师伯、院长,惊扰了。”
      诚然白肃宁并不识得解律人面貌,但她见过莫问心一面。她是道门在灾变过后收养的孩童,去年到了该入学的年纪,考较根骨天赋时恰逢莫问心剑归终南,送还青天剑一事她师父自是在场,她也就有幸跟着瞄过一眼。
      而能与莫问心如此并肩的,想来也就只解律人一个了。
      “无妨。”谈星尘手中折扇轻敲掌心,“嗯?问心,这是正天一脉的弟子吧。”
      莫问心看了白肃宁一眼,点了点头,镇海剑无声出鞘,剑锋点地,隐有流辉萦绕其上。
      他伸出左手:“来。”
      沈隽赶紧推了愣在原地的白肃宁一把:“还不快去?你的机缘到了。”
      莫问心并没有指导太多,指尖在白肃宁眉心一点,一股精纯真气梳络她周身经脉,镇海剑与她喂了两招,几乎是有些严肃地说道:“出剑慢,身不正,下盘乱。你师父平时都做什么去了?”
      白肃宁一吸鼻子,用力将眼泪逼回去:“师父、师父他……”
      “好,不用说了。”莫问心一抬手,目光转向沈隽,“往后多看着点你师妹。修炼总归是个人事,路还很长,要想见到更多更好的风景,不快一点跟上,就会似井蛙一般,坐困围城了。”
      说完与谈星尘一道离去,走开没多远,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大哭,夹杂着几句喊声,诸如“师兄我下回再也不敢去听书啦一定好好练剑”云云,听来好不可怜。
      谈星尘都听笑了:“你也是忒狠心,那小坤泽才那么点大,你做什么扮这样凶脸。”
      “小吗?不小了。小白在她那个年纪,跑遍了秦岭七脉去找人教,哪里像她玩心这么重。”
      “别太紧绷嘛。”
      “我是心忧玄门……四派还好些,地方世家也有底子,那些小点的宗门,一个个要断了传承了。”
      “要不我怎么办学院呢。”谈星尘风轻云淡地一笑,好像并不把这事放心上——又或者这种程度的危急已经不足以使他思虑太过了。“生育技术革新和性别制度改革的提案我已经拟好,小离在改修订稿,改完我就送去终南山,这样百年规划又能完成一部分。”
      “嗯。”
      “问心……”
      “想问我要不要去做手术吗。”
      “等技术成熟,如果你愿意——”
      “我觉得现在很好。我不想像薛桐柏和阿青那样,变得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熟悉。”
      谈星尘停下脚步,忽然将莫问心拥在怀里。
      “其实我也不愿你去。”他低声,“我怕……”
      “我知道。”莫问心捧着他的脸,“所以下次不要再问了,明明你也知道我会怎么答。”
      谈星尘将莫问心的手覆住,反手牵了,用力握了一下。
      “那,回去吧?工业革命的部分我还没写完呢……”

      昆仑修真学院的这一年,白肃宁不敢有一点懈怠,努力用功,到学年结束,修为竟跟大她两岁的沈隽大差不差,年底休沐归山,临别前甚至得了谈月离一句夸赞,鼓励她来年继续,最后说不定可以提前毕业,早日返回宗门修行。
      正天山上谁都知道,白肃宁的“白”是白江苹的“白”。她被白江苹捡到,也就跟了他的姓氏,如今白江苹正式接管正天山,她却还不能算作正天真传,只是个小小记名——要从学院毕业才能获得真传身份呢。
      但有白江苹这层关系在,她在正天山行走处处畅通无阻,任谁见了面都会喊一声小师妹。
      这次归山,白肃宁预备给自家师父一个惊喜。悄悄从后山练功石台翻上去,白江苹的洞府就在不远处了。洞府外生着一丛小薄荷,这是她师父的心头好,莫说是她,怕是连莫师伯来了也不能动的。屏声静气来到门口,一阵粥饭的清淡米香轻轻渺渺地飘将出来,她没忍住吸了口气,随即哎呀一声,知道自己肯定暴露了。
      “到了就进来。”白江苹将清粥盛出一碗,向碗里投了一片捏碎了的薄荷叶。“见到你莫师伯没有?”
      白肃宁缩了缩脖子:“师父好。见到啦,还挨了一顿骂呢。”
      白江苹闻言一笑:“他是这样的。师兄还在山上时,我挨骂是常事。”
      那碗清粥他却并没有吃。只是摆在洞府外面、薄荷丛边,山风一吹,很快就凉了。
      白肃宁眼睛亮亮的:“师父!师父有故事吧?对吧?”
      “……”白江苹噎了一下,小徒弟这个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
      “是情爱吗?是吗是吗?好师父,你就告诉我嘛——”
      “没有,不是。”白江苹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徒弟摘出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肃宁气鼓鼓的:“我知道了,师父就是故意不告诉我。”
      “真没有。”白江苹温温和和地笑着,“还没来得及写下那个故事,就已经永远地结束了。所以我只是一个没有故事的、无聊的人。”
      白肃宁松开手,怔怔望着自家师父,忽然觉得有些萧索,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师父……”她感到一丝愧疚,“我、我去练功台练剑。”
      白江苹点点头。
      小徒弟跑远了。白江苹走出洞府,云色正浓,蔼蔼地投下层层剪影,算算时日,想来山外正值深秋,山中却只偶一声雀鸣,林海摇荡,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他微笑着叹了口气。

      ——————————
      第五卷·八声甘州,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哇,完结啦……!
    明天还有一个小小的尾声,和一些完结感言的废话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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