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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假如我就是白月光呢(八) ...

  •   等裴天回来之后,陆和又重新露出了笑,范律尧也远远地站在了一边,眼神深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裴天请来了聚会上刚认识的长者。

      官行傅和裴天都是油画系,裴天家父母从商,但官行傅父母皆从事书画行业,说是工笔国画,师从金陵徐派,但其实也是旁支,技艺也不精,在某个城市的一个不知名小协会当会长。

      即使如此,官行傅学画条件还是比裴天好一些。

      他算从小握笔,稍有天赋却不努力,不喜欢这个行业却跳不出父母的舒适圈。

      画技需要练习,这个行业靠天赋吃饭,但不能全靠天赋吃饭。

      长者看起来脾气很好,没有什么架子。

      杨书煜显然认识那个人,他本还有的一丝担忧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书煜打招呼道:“王叔,你怎么来了?”

      他口中的王叔叫王景,是c市油画艺术协会的协会理事,与杨家来往密切,杨书煜的父母皆和他很熟。

      王叔道:“我听说你们小辈等不及了,要先来听听对你们的评价,好像还要比上一比。”
      “我还说是哪些人那么着急呢,原来有你杨书煜。”

      杨书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可说好,毕竟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位长者笑了笑,“接下来只是代表我个人意见,我说话一向很直,你们服不服气我可不管。”

      杨书煜:“王叔你就别谦虚了,你为人刚正不阿我是知道的,并且以叔你的水平来评价我们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有的人会不会羞愧难当。”
      边说,他还边看了裴天官行傅他们

      人是裴天自己找来的,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王叔乐呵呵的:“行。你们哪几个小辈要评比的,带我去看你们的作品。”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官行傅跳了出来:“我不比了。”

      所有人看了过来,杨书煜眼中更是明晃晃的戏谑,官行傅僵硬地说道:“画我没挑好,拿到聚会邀请函后我才现画的,没下什么功夫,所以我就不献丑了。”

      王叔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
      杨书煜毛遂自荐:“那先看我的吧,王叔我们走里面。”

      裴天跟在杨书煜和王叔的身后,他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陆和,陆和对他笑了笑,小小说了声加油,裴天回以微笑,轻声说“嗯”。

      范律尧注视着一切,脸色阴沉地跟在了大部队的后面。

      杨书煜画的是一幅村间耕作图,农民辛苦劳作背朝天,脸朝黄土,人物色彩深沉,用浓厚的油彩勾勒人物,容貌勾勒细腻。

      裴天看了一眼,第一想法就是这是一副好画,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到位,构图饱满,连田间稻草芽间微微泛黄都画得细致无比,看样子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但并不代表这是一个很好的作品。

      待仔细看了一会,王叔开口道:“嘿你小子比以前进步了不少,基础功扎实,并且可以沉下心来考虑细节了。”

      等夸完之后,王叔先扬后抑:“但还是有不少以前的老毛病啊。”

      王叔:“我和你说过,不是选材越深刻越好,而是一副作品越有感情越好。”
      “当你创作时将骨子里的那份感情投入进去,但也不是书本中告诉你那种颜色代表什么,什么光线代表什么,什么情感要用什么笔触来描绘,而是真真正正的融于到现实,融入到你画的情感当中,才能发掘真正的细节。”

      杨书煜听起来还有些不服气,但王叔举了罗中立先生《父亲》的例子,油画中老人眼神的细节,生活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的细节,手上因劳作留下的伤痕的细节等等。
      王叔:“你应该有部分借鉴了罗中立先生的画,所以人物细节做得不错,但有的时候画画不仅要坐在画室里,还要去接触生活,去接触属于你的生活。”

      “中规中矩。”王叔最后这样评价。

      裴天和杨书煜眼中同时都出现了波澜。

      裴天心想:“很苛刻的一位长者。”

      紧接着,他们便来到了裴天的作品面前。

      这幅画中有一个少女闲适地坐在卧室书桌旁,她手里握着一本书,而桌上整齐放置着其它书籍,还有一些诸如镜子梳子等日用品,桌子正朝的窗外春意盎然,能看出庭院中开满了小花,一只蝴蝶甚至停在了少女的窗边,煽动着翅膀。
      但意外的,少女并没有看向那只蝴蝶,反而杏眼圆睁,活泼可爱,笑着侧身看向了这边。

      画布用了大量的暖色调,蓬勃的春意跃然纸面。

      王叔顿时眼前一亮,夸奖道:“画得很好。”
      他评价道:“干湿,薄厚,软硬控制得很好,抓住了稍纵即逝的光线,对阴影和光线的处理恰到好处,房间少部分处于阴影当中,大部分在光晕之下,而少女的笑在阳光中越发显得温馨而充满朝气。”

      王叔看了裴天一眼,眼中满是欣赏:“并且借鉴了《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细节处理得恰到好处。”

      等了半天,王叔都没有批评裴天,杨书煜彻底不高兴了:“王叔,我也没见裴天画得好到哪里去啊,就是一副简单的画,要深度没深度,要内容没内容,唯一优点就是完成度不错,氛围渲染得还行,但这些我也做到了,你怎么给他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而我就是中规中矩?”

      他说话向来尖酸刻薄:“王叔你这可不行,我敬你是个长者,杨家和王家的关系也向来不错,要是你说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我就可以说你包庇,因为陆和那小子的缘故所以才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
      “你那油画艺术协会可是举报制,我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艺术很难评个高低贵贱,它的表现手法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像官行傅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行的,其余要是相差不大,很难分出了好坏。

      杨书煜看见裴天画第一眼就知道对方画功扎实,氛围烘托得很好,当时他内心就闪过了一丝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没看到对方作品就夸大打赌的。
      但既然都夸下海口了,那么就不能回头,一定要贬低对方,这事杨书煜十分熟练,至少有把握可以打个不分上下,咬对方一身腥,让自己下台。
      “他的画哪有我画得好!”

      杨书煜觉得自己说得头头是道,但没想到他一说完,就看到王叔和陆和都笑了起来。

      陆和的笑像冬日艳阳高照下一把短刀泛着的寒光,很轻却很好听,带着明晃晃的嘲讽意味。

      杨书煜怒目:“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什么意思?”

      陆和摇头:“你知道借鉴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也被称为镜子画吗?”

      “知道啊。”

      王叔也说道:“夫妇像作者笔触精致逼真,画的是一对夫妻在家携手举行婚礼仪式,将纹理细节发挥到了巅峰造极的程度,并且他们身后的墙上挂着一面小镜子,镜子里作者甚至画了镜像世界,将夫妻的后背,画这幅画的作者都融入到了小小的镜面之中,让人通过镜子看到了这个房间的另一半部分。”
      “将细节发挥到了极致。”

      杨书煜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他猛地回头看向了裴天的画,看向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不起眼的,任何少女书桌上都有小镜子,随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镜中倒映了另一个温馨的场面,屋子另一侧也是暖色调,延申了之前的空间,只是在原本看不见的地方多了一个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大约是少女的父亲。

      蝴蝶在屋外飞舞,父亲手拿相机想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他小声让少女慢慢回头,不要惊扰了春色,所以少女这才没有看蝴蝶,反而看向了相机镜头的方向。

      蝴蝶轻停窗边,少女回头笑靥如花,都是在最美好的年纪,“咔擦”一下,春色便留住了。

      一切都蕴含着温馨和暖意,怪不得王叔说将春的生机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王叔:“有时作品本身就包含故事的,拥有着最真挚可靠的情感。”
      “抓细节,便是要抓住这些东西。”

      “这是你完完全全败给别人的地方。”

      等看完这一切,杨书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喉咙干涩,不断地咽着口水,最后挣扎着垂下了头:“是我输了。”

      杨书煜他向来不知道灵气为何物,人们都说世代名家有灵气,这他认,但人们也说,杨书煜刻苦,认真,一幅画细致入微,他画的东西哪都好但可惜就是缺点灵气,这他不认。
      他憋着一口气。

      同龄人中能打的就只有陆和也跑去经了商,他算小一辈中的佼佼者,要是范围放宽松一些,也可以是能夸上一夸的天之骄子,什么叫做没有灵气。
      你可以批评我,但你说一说到底什么是没有灵气

      他发了疯地画,整天整夜地改,将一腔热情都投注在了上面,但人们还是笑而不语,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明白什么?
      杨书煜不知道。

      但这次仿佛恍然大悟,自闭的世界被敲出了一个小口,黑暗中透出了一点光亮来,他终于明白了,他输得心服口服。

      杨书煜听见自己沮丧的声音:“你画得比我好,我承认了。”

      但只要认准了方向就能前进,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但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我会超过你的。”

      随后,杨书煜诚恳地道歉道:“对不起,之前我不应该这样说你们的,我性格暴躁尖酸刻薄,说话不过脑子,你们要是不解气可以打我一顿,打回来,无论打成什么样,我都站着不会还手的。”

      画家与画家之间有时会惺惺相惜,只要对方拥有真才实学。

      这话让范律尧和陆和都一愣。

      反而裴天淡然道:“那我打了。”

      杨书煜挺直了腰板,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躲也不闪:“我说到做到,你打吧!”

      裴天手拿画板一步步向前,系统没想到裴天真准备打,它可是见过裴天打人的模样,那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眼中闪着凶残嗜血的光,像极了草原上的头狼……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而更要命的是,自己检测出来裴天并没有ooc。
      裴天的任务完成度越高,世界的包容度就越强,这个世界包容了裴天的举动。

      系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裴天用手用力抬起了画板,看样子应该是直朝着对方脑门而去,而杨书煜果真没有闪躲,他缓慢闭上了眼。就在这时,画板从上往下降落,轻轻砸了对方的头顶一下。
      很轻,基本没用力,连物体与物体相碰的声音都没有。

      杨书煜疑惑地睁开了眼。

      只见裴天看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像一池纯静的湖水,他道:“我们两清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紧接着,裴天嘴角微微翘起,鼓励道:“并且,我等着你超我。”

      耀眼如万千星尘。

      这下,杨书煜彻底愣住了,他只觉心头一悸,自己好像沉溺在那池子水中了,越陷越沉,无边无际。

      等杨书煜回过神后,还未等他做出什么举动,面前就出现了一脸阴沉的范律尧和似笑非笑的陆和。

      范律尧想要上前和裴天打招呼,但还是被陆和抢先了一步。

      陆和笑:“裴天我忙完了。”

      裴天看到陆和后也笑了起来,他点头。

      这一幕刺痛了范律尧的眼。

      王叔拍了拍手:“那最后结局也出来了,我这个七十多岁的人就不打扰你们这群小辈了,希望你们玩得开心,天天向上。”

      众人朝他道谢,他摆摆手便走了。

      后续聚会进行到后面的时候,不断有不少长者来这间小画室来参观,王叔甚至陪着陆和的爷爷再来了一次,看到众人后还朝着他们眨了眨眼。

      时间很快过去,裴天受到了不少的表扬,甚至之前在艺术区谈好的小展馆也变了位,被负责这一块的长辈调到了一个更好的位置。
      而大约到了七八点钟,不像年轻人举办的那种通宵娱乐,聚会就已经散了。

      等着人群彻底散去,范律尧本想去找裴天,两人可以像以前那样晚上一起吃个饭,但裴天婉拒了他。
      裴天:“陆和已经约过我了。”

      范律尧手指紧捏了一下又松开:“……那你什么时候还有空,我们可以约一下吗?”

      裴天认真地想了想:“那大概得等到画室里的活忙完了。”

      范律尧坚持道:“没关系,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要是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即过来。”

      裴天本还想拒绝,但害怕偏离人物人设,只好答应了下来:“有时间再说。”

      看见裴天点头,范律尧觉得自己一连几日的阴沉忽然消失不见,但很快他又想到裴天接下来要和谁吃饭,心里越发苦涩。

      说完裴天便走了,陆和在不远处等着他。

      范律尧远远地望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觉太阳穴像被人打了一下,又闷又疼。

      上了车后,陆和负责开车,裴天闭目养神,天空逐渐黑了下来,城市亮起的白黄光交替照进车窗内,一时间车里很静。

      陆和:“你之前说想找一家小馆子试试,我记得你口味偏甜,有一家苏菜做得不错,你想去吗?”

      一提到吃的裴天就像打开了别的开关,笑着点了头:“去。”

      陆和也笑:“那家馆子我常去,旁边还有一家甜点很赞,枣糕做得很好吃,回画室前可以带一些。”

      二人氛围很融洽,话题很快从天南谈到地北,裴天和陆和都意外地发现双方的爱好都很广泛且相似。
      无论是谈画,还是美食,还是宠物,关于生活,关于梦想,方方面面。

      裴天:“以后要养两只猫。”

      陆和:“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只是大橘,毕竟大橘为重。”

      裴天道:“我也是,另一只我想养布偶,感觉它很乖的样子。”

      陆和:“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养什么品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

      裴天点头:“性格和眼缘。”

      二人边说边笑了起来。

      “好巧。”

      “好巧。”

      离餐馆还有一小段距离,很快裴天被困意席卷,为了这个聚会忙活了一天,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陆和发现后,他轻手轻脚地将车载的音乐关闭,他无意间偏头看到了裴天的侧脸,城市的光斑不断打在他的脸上,或明或暗

      回忆着这一切,陆和想:裴天真是……真是一个宝藏。

      越接触就越觉得闪耀宝贵的宝藏。

      长而卷的睫毛微颤,对方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在破碎的灯光中美得不可思议。

      陆和又想:如果画中之人不来,那自己便入画。

      一起吃饭,一起旅游,一起认识彼此的好友,如果裴天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环游世界,他想去哪个国家都行
      无论裴天想做什么,只要对方需要,自己都会陪着他——

      我们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

      陆和在心中低笑

      毕竟,来日方长。

      ……

      但另一边,范律尧却越过越消沉。

      聚会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但一连半个月,他都过得闷闷不乐,屋子里到哪都是裴天留下的痕迹。
      他不断告诉自己,对方是替身是替身,但脑海中时常还是浮现出对方的身影。

      一天,裴天的手机响起,上面显示是范律尧的来电。

      “喂?”

      裴天等了半天,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如果是打错的那我就挂了。”

      范律尧这才急忙道:“别。没打错。”
      他现在脑子里乱作一团,想听听裴天的声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想到一点便一点地开始胡扯起来:“你这几日都在画室,家里很空,官行傅我让他去住校了。”

      裴天:“哦。”

      范律尧斟酌着开口:“你在家里还放着几幅没有完成的半成品,需要哪天我帮你送过来吗”

      “不用,以后我会一起收走的。”

      “……”

      范律尧绞劲脑汁,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官行傅说过几天他们导师要收作业,他还一笔没有动,一点灵感都没有,想借你之前的废稿借鉴一下,让我来问问你可不可以?”

      裴天:“……官行傅他要是想借鉴你就借他吧,我没关系的,总之都是废稿。”

      范律尧:“那我过段时间告诉他,你同意了。”

      裴天:“嗯。”

      又是一阵沉默。

      范律尧:“最近这几天天气好像不错,你画室那边来的人多吗?”

      裴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范律尧眼中情绪晦明不定:“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从前和范律尧聊天时都是裴天找话题,如今裴天不愿意说话了,范律尧才发现,原来聊天也是一门学问,并不是自己聊天很厉害,而是对方愿意同自己聊。

      裴天道:“过几天我会回去一趟,去收拾整理一下废稿。”

      范律尧居然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随时欢迎。”

      等挂断了电话,范律尧背靠沙发,双腿弯曲,西装因摩擦而皱出几道印子,他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空旷的家,越发生出了几分落寞。

      官行傅回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屋子里盘旋着熟悉的让人沉重的氛围,他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下。
      但范律尧还是注意到了他。

      范律尧冷冷道:“裴天在地下室中的废稿你可以挑一副,他说可以借你。”

      官行傅小声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范律尧回头看他,双眼如同天空中盘旋的苍鹰,眼神锐利,他似乎从颓废中恢复了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除了地下室那些,其它的你都不允许动。”

      官行傅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随后拖着衣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在范律尧看不见的地方,官行傅在内心里发牢骚,他心想,凭什么,裴天只是在这里暂住了几天,自己已经来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对方的一举一动还会牵动范律尧的心情。

      说什么只能借鉴地下室的废稿,裴天既然那么厉害,他的画那么多,即使给我一幅又怎么了。

      官行傅边走边想,偶然间抬头,他发现了一副挂在墙上的迎春花盛开的油画,下面署名裴天。
      迎春花占据了画布的大部分,浅黄色喷涌而出,像是的阳光使者,迎接着春天的步伐,迸发着勃勃生机。

      像是倾注了心血。

      而范律尧并没有发现官行傅情绪不对劲,家里沉闷,他便回到了公司。
      最近事务并不繁忙,一坐下他就看到办公室窗台长得越发生机盎然的绿色多肉,多肉是以前裴天给他的,范律尧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心情逐渐变得愉快。
      ——“过几天我会回去一趟,去收拾整理一下废稿。”

      范律尧注视着这些顽强的小生命,喉咙中发出清朗愉悦的短促笑声,他心想,你们的主人快要回来了。

      等范律尧走后,官行傅眼神逐渐阴冷,他蹑手蹑脚地将这副画取了下来,随后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导师。
      “导师你好,对,我的作业叫迎春花,明天我就可以交上去。”

      ***

      大约又过了一周,裴天把画室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艺术区的展陆和帮他了很多忙,暂时也不用操心,他便回范律尧那了一趟,打算把所有东西都清理好,然后把它们搬出来。

      上一次离开这里时这里下着倾盆大雨,雨声很大,其它声音却被雨挡得干干静静,如今裴天看着窗外晴空万里,还有不少鸟儿在耳边嬉戏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居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裴天打开了房门。

      等进了门后,他首先看到入门处的鞋架旁躺着两双黑色皮靴,其中一双是范律尧的,另一双裴天就不知是谁的了。

      官行傅没有皮靴,喜爱休闲鞋,更何况他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不可能是他。

      想到这,裴天叹了一口气。

      范律尧第一天带他来这的时候说过,“我在公司旁边还有一小间住宅,有时会让几个来a市的好友去哪里短暂休息,但那里只是住宅。”
      “住宅可以有很多,但只有这个才是家,我从来没有带任何人来过这,你是第一个。”

      当时裴天信了。

      但范律尧在含情脉脉说出这段话后的三个月,就把官行傅领回了这里。
      现在,裴天看着角落交织的两双不同的鞋,心中默默地想,这是距把官行傅带进家门一个月后的第二个。

      范律尧和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但原来他说第一个,并不代表只有一个。

      见此,裴天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但他还是特别尽职尽责地装出了一副怅然的神色。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整理自己的画,准备把屋子的所有东西整理完毕后便搬出去。
      裴天自己在画室旁租了间小房子,屋子虽小,但裴天亲自去看过了,他很喜欢。

      整理物品有时就是整理回忆,该丢掉的,就应该尽早丢弃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画也在之前就搬过了一遍,但他翻了一圈发现,之前送给范律尧的画迎春花的那幅画好像没有了,所有画都在,只是那副画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它的踪影。

      一开始范律尧把画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等官行傅来了之后他就把画放在了过道,现在连过道里也没有了,裴天这才意识到范律尧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废稿”是什么,他把哪一副给了官行傅。

      原本放画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窗外照进来的斑驳光点,裴天站在原地好一会,这才回过了神。

      果然画如主人,总是要给别人腾位置的。

      系统问:“咋啦?”咋这副模样。

      裴天悲伤道:“嘤那幅画我画得挺好的,感觉能卖好多钱,就这样没了。”

      系统:“……所以你非得回范家一趟就是为了收回自己的钱?”

      裴天:“对啊,我还等着它们升值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升值。”

      系统:“其实升值的办法挺多的,但收益常常就伴随着风险动作,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裴天来了兴趣,他挑眉:“风险动作是什么?”

      系统:“你得自杀。”

      裴天:“……”

      系统:“你别不信,我给你简单举几个例子……近一点比如盖斯特尔,远一点再比如梵高,俗话说得好,要成功,先发疯。”

      裴天拒绝:“不了,谢谢,我自己还是不适合搞这种投资。”

      系统和裴天还在一直插科打诨,但在外人看来,裴天就像是怅然若失,微风拂过,树枝微颤,但他好像脱离了现实世界,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

      当天范律尧家来了人,是那个一头红毛,之前说会留在a市的沈都。

      二人在书房,沈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范律尧这个家伙,对方突然把自己叫来,说要分析一些事情。

      沈都心情复杂,要是范律尧都想不明白的事,自己能帮到什么忙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范律尧手指轻叩书桌面,像是也在思索什么。

      沈都受不了书房的沉默,他首先开了口:“你让我来帮你分析自己对裴天的看法?”
      “我怎么知道你对他有什么看法,他不是你的一个小情人吗?”

      范律尧心情很乱,他平时一双冷静得如同冰封固结湖面的眼睛如今也闪过一丝迷茫:“按理来说是的,但是——”
      一阵沉默。

      范律尧现在一想到对方就会想到那双带笑的眼睛,明明看起来俊秀又清冷,但一旦笑起来就如同春风拂过,又或是提到画时眼中浮现出万千星辰,璀璨闪耀。
      不知为何,明明裴天和秦天的气质一点都不相彷,但有的时候自己总有种他们是同一类的人的感觉,那个在小巷逆着光对自己笑,嚣张着面对众人和聚会上裴天淡薄地轻轻一瞥,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问“你的画呢”的身影会逐渐重合。

      范律尧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们都不是同一类人。

      就在这时,沈都咳嗽了两声:“既然你叫我来了,那么我就顺便一说,提一提我建议哈。”

      “你说。”

      沈都分析道:“找一乐子这种事圈子里多了去了,基本好聚好散不走心,都是玩一玩,哪有什么真心。”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有一个在国外的白月光吗,平日里问详细一点你都不给我们好脸色……叫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你忘了吗。”

      沈都:“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们以前的事迹,一开始接近裴天也是因为他俩眼角下都有一颗泪痣,其它的就没有了,怎么现在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听到沈都说出秦天两个字,范律尧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多年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半个救命之恩,儿时的伙伴,唯一的朋友,想着想着,连回忆都带上了温度。
      他眼中的迷茫逐渐消失。

      自己一开始接近裴天的确是因为两个人很像,而裴天又像是一张白纸。

      干净的白纸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更重要的是,可以画成范律尧任何想要的形状……比如秦天的形状。

      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替身而忘记了真正的太阳。

      沈都见范律尧想明白了,再接再厉道:“这样就对了啊,一个裴天不够还有官行傅,不行还有别人,不过要是你真的想清楚发现自己喜欢裴天,那官行傅那边你就趁早断,我看裴天的模样不像是我们圈子里的人。”

      等想明白了一切,范律尧淡然道:“我不可能喜欢裴天”
      “他就是一个替身,和李天和刘天都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长得有些像某个人,我可能根本不会看他一眼,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沈都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他吗?”

      范律尧张了张口,他心狂跳不止,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些东西在阻止着他,拉扯着他的内心

      但他还是听到了从嘴里发出的冷淡声音:“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哐当——”
      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响声,范律尧立即起身。

      “门外是谁?”

      无人回应他。

      “官行傅?”

      范律尧心慌乱不止,面对死一般的沉寂,突然有了无数不好的猜想,他艰难地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

      只见裴天站在书房的门口,四目相对。

      空气很静,但无声反而肝肠寸裂。

      看清眼前之人,一时间范律尧觉得自己的呼吸要停滞了。
      一股陌生的酸涩席卷了全身,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起来,但尝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只好挣扎着开口,音色破天荒带上了颤抖:“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天眼神毫无波澜,他开口道:“大概是从你说‘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开始。”

      范律尧想过裴天的很多反应,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手足无措,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云淡风轻,每一种都比他想象中的要痛得多,痛得钻心刺骨。

      他听裴天微微偏头,认真思索了一会接着道: “也有可能是从‘他就是一个替身’开始。”
      “又或许是‘我不喜欢裴天’?”

      裴天叹:“但我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从头到尾、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范律尧:“……”
      他想伸手碰一碰眼前之人,甚至想破天荒第一次抱一抱他,但是他不敢。

      等说完这一切,裴天本以为自己足够镇定了,但扭头时偶然看到了反光的玻璃,玻璃里面的人眼角居然微微泛起了红色,他想,原本的儿时情谊就这样吧,他不要了。
      裴天定了定神,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紧接着的是房间的关门声响起,随后整个屋子便安静了下来。

      气氛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电视剧中演的歇斯底里争个你死我活,之前仿佛就是很平常的对话,像问你“吃饭了吗”一样正常,但范律尧知道,裴天不会再回来了。
      从他扭头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好了。

      范律尧僵硬在原地,他在内心不断喃喃:“裴天他……他只是一个替身,我只是少了一个替身。”

      但沈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范律尧这样的神情

      茫然无措,仿佛失去了世间珍宝。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鸭!
    上面有书名号的是真实存在的画,其它都是瞎掰的
    ……唔,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能瞎掰哈~(挠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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