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梓伊

206、两长老

　　“乾华那边，已收到了。”冬守对着瑶妆回禀道：“两边都是。”
　　瑶妆：“消息传到，我们的人手便都撤了吧？”
　　冬守：“是，已让族人尽数撤出了。”
　　瑶妆点头：“这样也好……近来事多，这边，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对于瑶妆所言缺人手的事，冬守这个相当于大总管一样的任务，其实才是体会最为深刻的那一个。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瑶妆这个将埋在仙门附近的人手撤回来的决定，冬守是松了一口气且很乐意支持的。但是在此之外，他也难免多想一些，生出不少疑虑。
　　尤其是知道才传到乾华派的两个消息都是什么的情况下。
　　冬守：“只是殿下……当真不要紧么？”
　　瑶妆看了过去，挑了挑眉：“你是在担心送给乾华大长老的东西？”
　　他们送到乾华派的一共两样东西，给了不同的人。
　　另外一个其实要比给乾华大长老的，细致得多也隐秘得多，是万万不能泄露出来的机密，可瑶妆还是十分确认，这时候冬守会这样提起的并不是那一桩。
　　冬守果然点头：“是。魔尊竟真的将以魔气修行的方法总结了一部分出来，就这么简单地……就送到乾华去了，这样……”
　　瑶妆轻笑了一下：“令夷之所以能成为魔尊，其中真正关键的……你我都清楚。”
　　冬守皱眉：“可是……”
　　他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
　　除了令夷本人之外，甚至就算上被她一直利用着的维清，都不如瑶妆对这一切了解得清楚。冬守作为瑶妆的心腹，所知的确并不详尽，但至少正如瑶妆所言，关键的东西他是都清楚的。
　　所以在这一回之前，即便是魔殿驻地传出了那样的流言之后，冬守也一直没有太将那所谓的令夷独自修魔力的事情当真，直到这一回……他让人将据说是令夷亲笔写下的能够顺利利用魔气修行的法门的一部分，秘密送给了先前便与妖族有血夜果的暗地交易的，乾华派大长老。
　　冬守知道，令夷给那乾华大长老的绝不可能是无用的东西，必定是让那大长老在亲自尝试过后发现其真的有效的法门，可也正因如此……就连先前万分确信的冬守都有些怀疑起来了。
　　瑶妆微仰着头叹了口气：“灵族的眼光……我都不知该不该说名不虚传了。令夷，就算没有那所谓的机缘改造的体质，也称得上是人族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天才。她修炼至今一步一步全是自己摸索的，不论是刀法功法还是……先前从未有人听闻也没有人想到过的速炼之法。若是真给她足够的时间，我倒是觉得……说不定她真的能研究得出，正正经经地用灵气之外的力量修行的办法。”
　　瑶妆说的其他，冬守也许还不算多熟，但当初令夷送给瑶妆的那份速炼之法和她的刀法，冬守自己也是看过的。莫说在本就更重血脉原型天赋技能，而非其他巧宗法门的妖族，便是在人族，令夷的东西也是足够份量的。
　　其实当初令夷能轻松得到乾华的客卿之位，不都只有那乾华大长老早便与妖族有约的阴差阳错之故，她自己拿出的东西足够吸引人才是最关键的，妖族的这一层关系只是让她的目的更顺利也更快达到，省去了许多麻烦。
　　便是如今，四大仙门之中，也并没有叫停弟子修习令夷留下的速炼之法，足见其难得。
　　过去千万年，不是没有修仙者想到过这一点，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包括千年前的刘青在内的那么多的炼器大师。
　　除了令夷。
　　这样的天赋，当时冬守也十分惊叹过。
　　所以冬守才在先前那么容易动摇怀疑令夷已不再需要维清吸纳魔气这件事的真假，根源还是因为冬守本身也是认可令夷有这样的能耐。
　　不过现在听瑶妆的话音……
　　冬守：“殿下是说，魔尊还未成功？那么那份……”
　　瑶妆：“半成品罢了。”
　　冬守皱眉：“既是半成，那就是说也有一部分……那乾华大长老本就修为不凡，若是他此后当真能有魔尊这般……对我们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烦。如此……真的不用着人严密看着乾华那边的动静么？”
　　瑶妆轻笑：“不要紧，就算有效果，也没有那么容易，更不会有那么快。用不了多久……这东西也就没有用了。”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份专门记来指导，利用魔气，甚至以魔气修行的方法，就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而这一点点的时间，莫说够不够让那乾华大长老达到一定成果，只说……令夷只写下了这么一个专门用来唬人的开头，丝毫没有继续完成的意思。
　　……
　　崇阳三长老睁开眼的时候，虽浑身上下的经脉仍旧刺痛不已，却已感觉不到先前那种濒死的迷离感了。
　　他微微侧了侧脑袋，看向这间不算简陋的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周潋见他醒来，凑近了一些：“长老醒了，感觉如何？”
　　崇阳三长老深深地看了周潋好一会儿，又转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此刻身处的房屋环境，甚至特地往门边努力地抬头张望了一下，而后有些脱力地躺了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你啊……”
　　这话没头没尾。
　　若是按照如今的情形考虑，这位崇阳三长老最有可能要表达的意思，该是见到救自己的果然是早便听说，得了苍玄派那位号称医道第一人的宗梧长老真传的周潋。可是周潋却不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觉得……
　　周潋眉心动了动，脸上带着微笑，仍旧不动声色地去探崇阳三长老的脉息为他检查伤势恢复：“长老很意外？”
　　崇阳三长老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并没有多少血色，眼睛却很清澈一点儿也没有迷糊：“不，应该说……这样才不意外。”
　　周潋轻笑：“是么？”
　　“……也挺好的。逃回去的，应该是唯一一个当时……真的全信了的人。”
　　周潋收回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说的是乾华三长老，唯一一个在那一日的仙门营救之中被成功救走的仙门长老。
　　那么……
　　周潋微微低下头。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看来，长老知道的比我们想得要多些。”
　　本来已经将眼睛半阖上的崇阳三长老听到周潋的话，猛地将眼睛张大，目光朝着不远处的门边瞟了一眼。
　　周潋：“的确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与长老说这些，但此刻却是能说的。”
　　崇阳三长老闻言又多看了周潋好一会儿，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我是怕死的。”
　　“长老？”
　　崇阳三长老：“以魔殿中那位炼器大师，以那位魔尊的手段……想让我做什么，倒用不着再费多大力气了。”
　　周潋微微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比如……推倒四大仙门？”
　　崇阳三长老浑身一震，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周潋。
　　周潋脸上的笑意也已尽数收敛起来，神色显得郑重而又严肃。
　　“你们……”崇阳三长老张了张嘴，最后又叹了口气：“仙门的隐秘修行法门，果然……是有与这天门山脉有关的大问题是么……”
　　周潋眉头又动了一动。
　　送他来医治这位崇阳三长老的，伪装成人族的妖族人不是旁人，正是冬守本人。所以冬守有与周潋简单说上那么几句，妖族曾经对这位崇阳三长老多有关注的事。这时候听崇阳三长老这么说，他便并不意外。
　　周潋：“事到如今，长老有兴趣，把这件事知道完全么？”
　　崇阳三长老的脸色算不上好，但倒是也没有太多犹豫：“以前我便一直觉得，知道得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可如今……也好。”
　　在周潋慢慢地将仙门用封魔鼎分离浊息以求快速提升修为，又封入地脉转化为魔气这件事总结起来与这位才被他从鬼门关口拉回来的崇阳三长老说起的时候，另外一边，刘陵也在与被送到他那里，伤势比较轻微并不算什么的凌岳四长老的交谈，令人意外地更为深入。
　　刘陵在见到这位，据说炼器之道是得益于自己师父刘青曾留在凌岳派的手札典籍，自认是得到刘大师传承教诲的凌岳派四长老的时候，心情其实多少有些复杂。
　　让刘陵意外的是，这位凌岳四长老知道的事，比他，或者说比所有人包括瑶妆他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而来源……是他师父刘青当年留在了凌岳派的许多炼器手札。
　　凌岳派的这位四长老，就是在那些手札的记载之中，发觉了一些被刘青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
　　只是过去，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直小心翼翼没有让人觉察地，在仙门和瑶妆，双方明里暗里势力的眼皮子底下藏着自己的动作。
　　而现在，他将这些说出口，却不是出于对魔殿的信任。
　　他是知道了……刘陵是刘青刘大师唯一弟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