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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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陈月儿悠然转醒，看清面前的人群后，急忙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像是要被人玷|污了似的，用无比娇柔的声音唤道：“七殿下，不要啊！”

　　众人哑然，感觉好像在看戏子唱大戏，莫名尴尬。

　　长公主眉头直皱，冲着陈月儿使了个眼色。陈月儿却不知所以，还当公主是在暗示她继续按计划进行，故而哭哭啼啼起来：“公主殿下，七殿下他……想要非礼……”

　　没等她演完，便有一位性子直爽的将门小姐实在忍不住，狠狠冲她骂道：“毒妇！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还想诬陷七皇子，倒打一耙？”

　　陈月儿抬头一瞧，原来是威远伯府的秦大小姐，心里嗤之以鼻。秦家二公子早已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对她痴心一片，被她调教得离开她就不行。这秦大小姐八成是看不过去，才会趁机出来踩踏自己。

　　“秦大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莫不是因为秦二公子……”陈月儿掩面而泣，“可那并非月儿故意的啊，是秦二公子自己仗着身份……”

　　她哭得凄凄惨惨切切，想要撩动众人，一起指责秦家大小姐。众人也的确议论纷纷，可他们说得不是秦大小姐，也不是那小皇子，而是……

　　“这陈家小姐看着单纯，原来如此不堪！也不知她是怎么诱惑了秦二公子，现在又来招惹七皇子。”
　　“可怜七皇子才这么点年纪，怎经得住她这般摧残？”
　　“万万没想到，女人也这么……啧啧，真是衣冠禽兽！”
　　众人交头接耳，陈月儿万万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辣手摧花”“衣冠禽兽”这种词会扣在她的头上。

　　她不由得一愣。

　　怎么回事？大家不是该抨击七皇子毁人清白，指责秦大小姐咄咄逼人么，怎么反而把她说得像是……

　　陈月儿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和柒柒，却见柒柒朝着长公主身后挪了挪，露出一脸胆怯，紧紧抓着长公主的衣摆，轻声道：“皇姐，我怕……”

　　“殿下，你，你说什么？”陈月儿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人比她还会装相！

　　他怕？他怕什么？他推她下水时怎么不见怕的？他刚刚在船头那样冷漠地看着她在水中挣扎，哪里像是害怕的样子！

　　可惜当时船上没有第三个人，她现在说出来，又有谁信？

　　“殿下为何要这般害我？”陈月儿不知自己昏迷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发生过什么，只得慌张辩解，“分明是殿下推我下湖的！”

　　“你不是刚刚还说七皇子要非礼你，怎么变成推你下湖了？”秦大小姐立即抓住了陈月儿说辞里的矛盾。

　　她身旁一名锦衣青年也嘲笑道：“陈小姐，教教你，此时你得说自己为了不被轻薄跳下湖，才能诬陷到七皇子身上。”

　　陈月儿惨白了一张脸，药效未完全清除，她的脑中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重新组织谎言，只能抱着自己的身躯瑟瑟发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辜：“你们……你们不要乱说……是七皇子他……”

　　“陈家小姐，七皇弟说是因为你太靠近他，他过于紧张，才无意间推你下水，多有冒犯，还望陈小姐谅解。”长公主见缝插针地提醒陈月儿，语气略显得冰冷，“但……你那把扇子上，似乎还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不知你要作何解释？”

　　长公主心里也有些气恼。她虽然答应了定王让陈月儿入局，可从未听说陈月儿要使用这么下三滥的东西，否则她绝不会同意，让她坏了长公主府“赏菊宴”的名声。

　　“不干净的东西？”陈月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急忙看向人群里的萧浪。

　　萧浪一直没有作声，眼看陈月儿冲自己望过来，便狠狠瞪了瞪眼，无形地要挟了一把。

　　若是敢把他招供出来，他定不会轻饶了她和陈家！

　　“小女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你们分明欺负月儿势单力薄，想要颠倒是非，把脏水往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泼……”陈月儿知道指望不了萧浪，便咬了咬牙挤出几滴猫泪来，哭得梨花带雨，想以此博取众人同情。

　　可她哭哭啼啼半天，愣是没有一人出来帮她，更显得她孤立无援。

　　陈月儿心下骇然，她对自己的美貌颇有自信，平日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勾得那些追求她的富家公子们神魂颠倒，把她捧上心尖，为什么眼下却不起效果？是她哭得不够凄惨，不够可怜吗？

　　她自然不知，有人先她一步扮过了小白莲，而且扮相比她更弱小无助可怜，更惹人怜爱心疼，几乎把在场所有人的保护欲都激发出来了。

　　既有朱玉在前，还有谁会稀罕这落灰的瓦石呢？

　　“是不是颠倒是非，拿出证据就知道了。”这时，消失了片刻的戚淞忽然出现，丢下了一水淋淋的人。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艄公，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棉布。

　　“这艄公本是为七皇子和陈小姐撑船的，中途却忽然弃船而逃，藏身于岸边芦苇丛，被我活捉。”戚淞直直地看着长公主，目光凌厉，“微臣奉命保护七殿下，事关重大，还请长公主允许微臣将其带回去审问。”

　　“护国公世子且慢，既然是在‘赏菊宴’上出的事，自然得由我公主府来审理。”长公主脸色一白，急忙朝着自己的侍卫侍女们使眼色，要他们赶紧把艄公抢走，断不能让东宫找到把柄。

　　戚淞神色一冷，直接摸向腰间的佩剑，柒柒见状急忙上前，摁住了他的手：“戚将军莫急！”

　　这一声“戚将军”便是提醒长公主，戚淞的官职乃殿前司都虞侯，掌控禁军，可自行处置京中大小事件。更何况，孝仁帝曾授予护国公府上揍昏君，下斩奸佞的特权，戚淞真要抓人，长公主可拦不住。

　　但公主府的侍卫都在外围待命，在别人地盘孤军作战，绝非明智之举，倒不如尽早脱身，免陷囹圄。

　　反正那艄公不过一小小的棋子，就算审问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顶多再拉出一个替罪羊。

　　况且，她已猜测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这笔账，先记下便是。

　　“长公主是柒柒的皇姐，自然不会让柒柒平白受了冤枉。”柒柒转过身，朝着长公主拱手一拜，眼角都还红着，却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长公主只得心虚地应下了，并再三保证定会为她查明真相。

　　“今日柒柒也有不对之处，还望皇姐和陈家小姐不与柒柒计较。柒柒身体有些不适，就此告辞！”说罢，柒柒拉着戚淞向众人告别。

　　长公主不想招惹戚淞，也没理由继续拖着柒柒，只得由她去了。

　　待送走了柒柒，转过头，长公主又略含警告地瞪了一眼萧浪。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万春散”，陈月儿的失态表现……若说今日之事没有萧浪的手笔，她是断然不信的！

　　萧浪没搭理长公主。他撇过头，看向柒柒离去的方向，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扬，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影响到心情。

　　风中，隐隐飘来树叶婆娑而下的轻微声响……

　　柒柒坐上自己来时的那辆马车，车夫拉起缰绳，挥鞭策马。戚淞带着几名侍卫尾随车后，双眼一直不离那晃动的车舆。

　　厢里只留了小德子照顾，小德子不安地看向端坐于软垫上的柒柒，眉头锁得紧紧：“殿下，您，您还好吧？”

　　这一句纯属明知故问，他自然能看得出，七殿下此刻可不太好。

　　柒柒正襟危坐，却满脸通红，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双手紧紧捏着拳头，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小德子，”半响，她微微睁眼，虚弱无比地问，“你可知……万春散？”

　　“万春散！？殿下您是中了春……”小德子吓了一跳，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

　　糟糕！竟有人敢对七殿下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万春散是不是……只针对男子，对女子无效？”柒柒抬眼，低声问。

　　“是！听说这药厉害得很……殿下，您可还能控制得住？”小德子抹了把冷汗，这荒山野岭的郊外，哪里能寻着解药给殿下驱药性？

　　想来想去，最后恐怕也就只能牺牲一下他的皮肉了！小德子吞了口口水，虽然早已有了觉悟，但心里还是慌得很，冒出了一头冷汗。

　　让他牺牲点色相不打紧，但若日后被主子知道了，他会不会被主子鸟尽弓藏啊……

　　柒柒不知他那胡乱心思，得了回答她便知道，陈月儿那把药粉里，恐怕不只有万春散！这样一来，陈月儿方才那春心荡漾、不似常人的痴态便能说得通了。

　　看来这药粉并非来自陈月儿，给她药粉的人，分明是将陈月儿一道算计在内了……可为什么呢？

　　要她们两败俱伤，是想毁她名誉，还是真想探她的秘密？

　　柒柒无法理清思绪，马车的逼仄空间和一路的起伏颠簸，几乎要耗尽她残存的精力和理智。

　　她不敢想象，若她控制不住，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莫非也会变得和陈月儿一样，丑态百出？

　　“小德子，你……你出去！”想及此，柒柒急忙将小德子撵出车厢。

　　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并准备随时脱裤子的小德子顿时就蒙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小德子退出车厢后，柒柒缩紧身子，蜷缩在马车一角。车帘外透来的一丝丝凉气让她稍稍舒服了些，就听车外戚淞驱马上前问话：“殿下可还好？”

　　小德子欲言又止：“殿下他……不，不太好……”

　　戚淞沉默了片刻，也未提那扇子和万春散的事，只是催促车夫再快一些。

　　马蹄阵阵，车帘摇晃，车板时不时“咯吱”作响。

　　柒柒被颠得东摇西晃，几乎坐不稳身子，只能瘫软地伏在地上。

　　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焰在灼烧，烧得她脸颊滚烫，四肢酸软，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听见山林里凌空传来一阵哨响。

　　哨音尖锐，在这静谧的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戚淞警觉地朝着林子里望去，眉头渐渐锁死，眼中寒芒闪烁。

　　他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们提高警惕，拔剑准备迎敌。

　　果不其然，宝剑锋芒刚刚出鞘，一支利箭已破风呼啸而来，直指马车车顶。

　　“乒！”戚淞果断出手，一剑劈开箭矢，霎时间树林里又“嗖嗖嗖”地射出十来支，如同一阵骤雨突袭。

　　“保护殿下！”戚淞神色一凛，剑光在周身四散，剑芒与箭矢之间碰撞出点点火星，如同铁树银花般飞溅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