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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本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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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本性
仙山厚重的云雾,被一道白雷贯穿,白雷从天而落,护山大阵应激而开,两相碰撞,巨响渗透天地每一寸角落。
“白雷……怎么可能?”修仙弟子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接二连三落下,意图劈开护山大阵的,正是记载中那妖王段笙的独门仙术白雷。
“去……快去禀报掌门师尊!”谁也不敢贸然前去查探,护山大阵排布于七宗,是仙门七宗的大事。
临江宗的山门前,依稀可见身披乌黑斗篷的闯山之人,看不清模样,但他们脚下,踏的都是悬天光剑,是修仙者无疑。
梦薇等一杆长老,早已带着弟子们迎敌,在大阵中与之对峙。
齐英殿上,炎修仰望白雷一道又一道的降下来,如果真是段笙,那无尽树封印,难道已经破了?
是离珠吗?
不,他和离珠交过手,那时候的离珠,根本没有能破无尽树封印的本事。
可时间太过于巧合,他想起天师府塌了的天镜塔,那是静昙先祖三千年前建造的塔,或许离珠在其中有奇遇也说不定。
到底是他轻敌了。
一个离珠不足为惧,可若是段笙……无尽树底的赤火族……
对于护山大阵,他们妖族只知道皮毛。段笙才是七宗真正的主人,继承仙山七宗诸多法门,段笙此番接连用白雷攻击,恐怕是知道护山大阵的弱点在何处。
打开护山大阵,只是时间的问题,大阵一开,驭妖琴的琴声将蔓延整个七宗,七宗的修士都恢复了记忆,成为他们的敌人。
他们妖族,恐怕是在劫难逃的。
妖族在仙山的弟子,很多修为尚浅,如何能保住性命?就算不惜余力,他们也要守住七宗大阵的七个阵眼,只要大阵不开,驭妖琴的琴声就只能在阵外,仙门的修士还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如此,妖族可以趁此机会,逃离仙山。
这是他曾经算计过的,最坏的打算。
他最早安排妖族的长老们,带着妖族子弟离开七宗,没时间解释,不走的直接打晕带走,暂时躲避到人间他们早早安排好的去处。
做完这些,炎修在神识海中速速联通七宗掌门们的神识。无论入侵者是谁,都务必守住七个阵眼,源源不断的以仙术给到镶嵌在阵眼中的灵石。
阵眼只接受掌门的仙术,如钥匙和锁扣,唯有对应才可运转。
七宗掌门都未曾经历过大难,以为段笙和赤火族是敌人的他们,自是听从修为最高的临江宗掌门之命。
可七个阵眼,还差一个。
晴越的伤势,根本没有力量维系琼玉宗的阵眼。
炎修想起晴越不久前与他说过的话,想怀岁挽吃了她。妖族力量传承的方式,除了以妖丹修炼,还有一道更加残忍的,却可以一日千里的方式。这是他最不想去做的事,一拖再拖,现在却是必须去做了。
怀岁挽的神识海中,传来师尊的声音,“阿岁,晴越师叔伤势颇重,琼玉宗恐有危险。为师要护临江宗的阵眼,无法前去。你且去天机泉寻晴越师叔,护住琼玉宗的阵眼,她会教你,如何去做,你尽数听她的话。”
之前因为阵法,怀岁挽出不去,只能干着急,师尊神识海传音同时,也解开了束缚。
白雷他只在书上见过些许记载,是妖王段笙所用,此时的他已然知道段笙并非妖王,而是七宗仙门最强的正统。若是段笙,那妖族隐藏在仙宗的那些同伴,便是杀身之祸。
他不赞成师尊为妖族去杀戮无辜的凡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族走向灭亡。师尊无论在做什么,此时此刻,定是想护住妖族的。未再多想,怀岁挽召唤光剑,直向天机泉。
天机泉不同他在时清澈,一眼望不见底的浑浊。他踏入阵中,便嗅到四周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尸臭。怀岁挽知那些受伤颇重的琼玉宗妖族,多在此静养,却不想他们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重。
他在尽头找到了晴越掌门,紧紧闭着眸子,神识海中正在经历异常痛苦的事。怀岁挽深知其中痛苦,这是心丹碎裂之苦,曾几何时他也险些承受不住,落入梦魇的深渊。
“师叔,”情势紧迫,怀岁挽不得不把晴越唤醒,“师尊命我来,护琼玉宗阵眼。”
他不知阵眼在何处,且也不知如何护住阵眼,一切必须晴越师叔与他解释说明。
晴越微微睁开眼,气息比方才更加虚弱,但看见怀岁挽,强撑着坐起来,“阿岁,我在等你,一直在等着你。”
“我听师叔的,”怀岁挽俯身,“请师叔教我怎么做。”
“伸手。”
怀岁挽照做,晴越也伸手,轻轻拖住怀岁挽的手腕,碎裂的妖丹运转,将怀岁挽沉寂在丹府中的妖丹唤醒。
她无法教怀岁挽怎么做,强大吃掉弱小,是妖族的本能。
没有任何妖族,能够抗拒的本能。
她很羡慕人族,万千种族中,唯有人族,拥有能够克制本能的力量。
所以万千种族在天地栖息繁衍,不知从何时开始,人可以不吃人,人族可以在没有杀戮,只有威慑、恩义和道理的世界,和睦友善的活着。
这百年他们得以隐藏在仙门,修仙道仙术,靠着心丹压制着本性,尽量不去唤醒妖丹,除非心丹碎裂,如她和长老们一般,陷入与妖族本能的神识抗争之中。
怀岁挽感觉丹府的力量,迅速增长,但气息与仙气全然不同。似乎和他陷入梦魇之中时,神识海无止无休的那股子气息,有些相似。
这是他天生妖族的力量。
神识海中隐约浮现他原本该有的妖形。
身体越来越燥热,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妖丹和心丹彼此的博弈,心丹在妖丹的强盛下逐渐式微。
“九尾狐族,是很古老的妖族,”晴越此时与怀岁挽神识互通,“我和你师尊见过的,也只有你和宗禹。你和宗禹很像,强大,善良,你必须要继承他的命运,撑起妖族的将来,守护妖族的子孙。”
怀岁挽承诺,“师叔放心,既已知是妖族,我定会用自己办法,守护族人,不会再以牺牲无辜凡人为代价。”
“过了今天,你或许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无辜吗?
世上只有强弱,没有无辜。
就如同他们生而为妖族,生在深渊,本性杀戮,可哪个人族,又觉得他们无辜。
她是看着怀岁挽长大的,怀岁挽自有神识起就一直把自己当成正直的仙门大弟子,根本没有经历过妖族的本性,哪怕那次心丹稍许碎裂,她和炎修也是帮他立刻补全,压制他的妖丹。
纵使不忍心,将怀岁挽这么小的年纪,就拖入黑暗的深渊,可为了妖族,她必须要这么做。
晴越砸神识海中显出妖形,蜻蜓之身,若非机缘巧合,为宗禹所托,她这么弱小的妖族,也成不了族中的翘楚。
“吃了我,”晴越道,“阿岁,吃了我,正像我当年,吃掉垂死的宗禹那样。如此,你才能获得我的修为,能够利用我的气息,成为琼玉宗阵眼认可的掌门,与炎修师兄一道,守住七宗护山大阵,守住我们妖族的将来。”
怀岁挽初听震惊,吃?什么叫吃了她?晴越师叔是他的师叔,虽为妖族,也是修成人形,有着人族的情感的。可他尚未推开晴越,只听自己的神识海,自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仿佛在说……很好吃,可以吃,吃了她,就能变得更强。
“不……不行……”怀岁挽捂住神识海,“不可以!”
“妖族的本能,你克制不了,”晴越明白这种感受,宗禹是她的恩人,是她一生最为敬重的前辈,可她当时还不是吃了宗禹,连个骨头渣滓都没剩下来。
“我不会……我不能……”怀岁挽努力让神识保持清明,想运转已经熄灭的心丹,可妖丹已经占据了他的丹府,当他的气息深入丹府,运转的却总是妖气,且越来越盛。
“怀岁挽,吃了我,这是唯一的办法,炎师兄也是想你这般做的。吃了我,”晴越闭上眼眸,平和的迎向生命的终结,“然后,去救族人。”
“我不……不……”怀岁挽后退几步,想逃离这里。可双足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天机泉池水中的晴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这种感觉让他恐惧。他想起在凡世刺向离珠那一剑的时候,他也是像现在一般,像是一个傀儡人偶,毫无意识的为神识海中莫名其妙的念想所摆布。
妖族的本性,也当为神识所控,他一定可以克制的住。
他的眼睛瞥见一边的悬天光剑,哪怕挣脱一点就好,他将毫不犹豫的将光剑刺向自己,让疼痛迫使他恢复清明。
“怀岁挽,你不管族人了吗?”晴越突然跳起来,两手箍住了怀岁挽的双肩,拉进泉水之中,“你已经为了一己之私,救了离珠,将族人陷入万劫不复一次了,这次,护山大阵危在旦夕,你还想只顾着自己的信念,将族人的生死弃之不顾吗?”
怀岁挽被拽进了天机泉池中,晴越离他分寸,那纤细的脖颈散发出鲜香的诱惑,他只要咬断它,就能品尝到这辈子都没有尝到过的美味。
晴越抚摸着少年的侧脸,“我杀人无数,罪孽深重,阿岁,我的这份罪孽,你也要一并继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