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岁岁后

10、大妖银彧（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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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致试了无数次，知她下不了杀手。

　　曾几何时，妖术千万，但多半在三千年前，始帝则风一统人妖两界，斩万妖于人皇塔之时，就随着各部妖族灭绝而自然消亡。鹿致自问对妖事研究不少，却不明白，为何自己无论是用仙术还是仙剑，都无法斩杀眼前的妖族。

　　赤火妖失去了赤火，就成了只懂妖术的小妖怪。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可鹿致每当想要杀赤火妖时，自己的神识海，就像生出了另一股神识，强行拦下她自己的行为。

　　“真邪门啊，”银彧运转妖丹，除了赤火不能用，其余无碍。他用妖术凝了一面水镜，瞧着自己的模样，放在人堆里完全分不出。

　　赤火妖本来除了发色和眸瞳，就和普通的人族一模一样。银彧哭笑不得，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想以后想喝酒的时候，再也用不着夜深人静时悄悄翻墙去镇上的酒楼偷，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门。

　　只是，祸福相依，如今他作为一个使不出赤火的普通妖怪，多半敌不过眼前这位一心想杀了自己的冰山美人。

　　可这美人明明能一剑将自己的妖丹挖出来，永绝后患，可却只是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皱着眉头，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

　　想方才冰山美人说伤不了自己，难道是真的？银彧觉得自己有活命的机会，轻轻用手推开剑锋，手指还真半点伤痕都没有。那剑好像跟着他的力道走，似乎躲避伤他似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银彧撒开腿就跑，能跑多远都是赚了。

　　“不许走，”鹿致见剑和仙术都对大妖无效，飞身越过银彧，上手拉住银彧的手腕。

　　“放手，”银彧甩半天甩不开，冰山美人抓的实在太紧。

　　他修为尚在，除了赤火，也会其他妖术。只是他平时依赖赤火太多，半斤八两的学了点皮毛，此时用起来却不伦不类。明明想化一条妖藤，把女修捆起来，却不想，来了一朵黑云，大雨把本来就狼狈的两人浇了个透。

　　银彧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鹿致前胸的凸起。

　　鹿致从小在仙山长大，一直是掌门师尊坐下首徒，琼玉宗的大师姐，论修为，除了临江宗的大弟子怀岁挽，同辈之中，没人能与之比肩。七宗弟子谁不尊她敬她，这般羞辱，她还是头一次。

　　鹿致怒火中烧，一巴掌扇在眼前大妖脸上，“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银彧捂着侧脸，是他的过失，这一巴掌他受了。人族女子都把贞洁看做比天大，仙门七宗弟子虽然修仙，但本质为人族。

　　虽然隔着衣服，但冰山美人的身材确实好啊。

　　女修伤不了他，但他自己可以，反正妖丹尚在，眼睛不久之后还能再长出来，银彧边躲闪鹿致的拳打脚踢，边寻求良好合作，“老子一双眼睛送给你，你放老子走。老子发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子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住口！”鹿致才不放手，两人拉扯着一躲一追，忽然有人急迫而至，大呼“鹿致师姐！”

　　鹿致刹那停下，匆匆来的女修，是临江宗的弟子。虽不知为何她没有与其他弟子一般，于麟观阵中保护凡人，但来的正是时候，“杀了他，他是赤火大妖。”

　　红发灰瞳，才是赤火妖，眼前被鹿致师姐抓着的，并没有赤火妖的特征。虽有不解，但含章没有任何犹豫，鹿致师姐说是，就一定是，仙诀化冰锥，直刺向大妖丹田。

　　此弟子修为很一般，银彧妖气挡下，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划破了胳膊一点皮。可他一点也没感觉到伤处，倒是抓着他不放的鹿致，胳膊相同位置，未受冰锥攻击，竟然流了血。

　　鹿致望向流血的左臂，和银彧对视，银彧立刻摇头，“和老子无关。”

　　见含章又要杀来，银彧这次不躲了，“老子身上的伤，却到了美人你的身上，老子若是死了，美人岂不也得跟着一起死？看来咱们周身的变化，不止老子不能用赤火，美人无法杀死老子这么简单。实在太蹊跷了，老子决定不跑了，咱们一起把这怪事儿弄明白。美人，你难道不想弄明白，咱们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鹿致虽不怕死，却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大妖的话有道理，与那临江宗弟子命令，“你先等等。”

　　含章不明鹿致师姐用意，但比之斩杀这个毫无赤火妖特征的妖族，她还有更加十万火急之事，“鹿致师姐，你快去救大师兄！”

　　“怀岁挽受伤了？”鹿致也猜到如此。

　　但银彧就在她眼前，依着怀岁挽的修为，就算仙力耗尽，歇一歇也就好了，用不着她去救。这些个女修，对怀岁挽崇拜的总让她难以理解，受点伤就大惊小怪。

　　含章急的指了南面赤火之后，本因银彧破阵而动荡的山体之间，裂开的一道，已经被滚落的山石重新填满。

　　“含章法术低微，熄灭不得赤火，也挖不开砸不动山石，”她有些语无伦次，“大师兄……大师兄生死未卜，本想着，提醒师姐缚妖阵有异，却不想山体突然崩裂，大师兄掉入裂缝……都是……都是含章没有护好大师兄。”

　　“怀岁挽没回麟观阵？”鹿致没想到怀岁挽伤的那么重，把大妖引来，连回去麟观阵的力气都没有，缚妖阵破开时，她和银彧对敌，半座山都快被他们掀翻了，“他人在哪？”

　　“这边……”

　　“你跟上我，”鹿致救人心切，银彧的话，她暂时信这一次。

　　银彧揉着手腕，鹿致抓的太紧，他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通红的印子。怀岁挽是谁，他不认识，但听两人对话，该是那个引他入阵的弟子，“那个使箫的？”

　　含章也只知道大致的位置，赤火蔓延，虽不旺盛，可鹿致凝心丹修仙术，不敢靠近赤火火焰。

　　她看向银彧，银彧倒是想帮忙，但他如今使唤不得赤火。

　　妖族虽然不畏赤火，但却熄灭不了赤火。难道美人想让他跳进火海里去挖？人埋多深还不知道呢。

　　再说，人掉下去，被埋这么久，还没施术法破土而出，多半是重伤难以凝结仙气，没有仙气护体，孱弱的身体说不定已经被山石砸成了稀巴烂。

　　“鹿致师姐……也没办法吗？”含章喃喃，她真是没用。若不是当时大师兄将她推开，她也早就跌入裂缝，又怎能在那般乱石火海中逃过一劫。

　　“你……你……美人你要做什么？”银彧见鹿致又把那方伞法宝召唤出来，竟然要往火海里跳。
　　轮到他死死拉住鹿致的手腕不放，“你疯了吗？那是赤火！”

　　“我知道，”鹿致冷漠视之，“可我不能不救他。”

　　不说怀岁挽是她将来的道侣，她和怀岁挽一同拜入宗门，刻苦修炼，修为相当，连每一层境界，都是同一天突破的。怀岁挽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竞争对手，也是唯一认可的同伴。

　　将来她继承琼玉宗的宗主，怀岁挽也必将会是临江宗宗主，他们也会如琼玉临江两宗师尊所愿，结成道侣，成为七宗自三千年创建至今，唯一的一对两宗掌门结成的道侣。

　　让她眼睁睁看怀岁挽生死未卜，她做不到。

　　“算老子上辈子欠你的，”银彧撸起袖子，“把山再劈开一次，老子可做不到，但掘地三尺，还是能做到的。你们都让开，离老子远一点。”

　　他唤来一片黑云，把自己浇透，这妖术刚才用过，用起来得心应手。赤火与他，和普通的火差不多，烧伤也能治好。比之鹿致跳进去，还不如他跳进去。

　　“你……”鹿致知道此时，银彧或许比他合适救人。

　　这赤火妖，全然不像书中记载一般残虐暴戾，明知她不能伤他，也没有反过来杀了她。想她以荡清天下妖物为己任，竟然欠了赤火妖的人情，“你小心。”

　　“放心吧，美人，老子死不了，”银彧笑的邪魅，转身跳入赤火火焰中，运转妖丹，将能调动的所有妖气凝结，两掌推向山地。

　　山石崩开，沉浮飞扬，银彧跳出来，之下三尺深坑，有几亩方圆。

　　哪有人影在。

　　“到底行不行，”含章不知这妖族和鹿致师姐什么关系，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妖族却主动帮忙。

　　“谁说老子不行，”银彧深呼吸，也顾不得乌发被烧的短了一截，灰头土脸的再次把双掌贴在地表，“老子还能再下三尺。”

　　三尺又三尺，银彧耗尽了妖气，气喘吁吁的从深坑中爬出来，“老子把山挖穿了，还没见到人，你确定人在这儿？”

　　含章摇头，她不确定，附近一大片林子，都可能是。

　　“这么大一片，老子可挖不动了，让老子歇一会儿，”银彧勉强笑了声，却见云溪谷云雾缭绕处，天光降下，“仙宗来援也太慢了。”

　　是临江宗掌门炎修的本命仙宝清炎锦。只见清炎锦覆于赤火之上，隔绝了所有仙气。漫山赤火，缓缓熄灭。

　　麟观阵之外，多了两道护法大阵，七宗仙门的掌门师叔也都赶到了。

　　“语燕，”琼玉宗掌门晴越，缓缓落地，“让七宗弟子收了麟观阵，再告诉候考弟子，速速离开云溪谷。三月后在江河郡，仙门七宗将重开流仙局。”

　　语燕得令，想了想说道，“师叔，天师府的大公子，抓了个凡人。那凡人身怀一物，像是古书中记载的三千年前静昙先祖献给始帝的那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金铃法宝。”

　　“知道了，”晴越纵观四周，“阿岁和阿致呢？”

　　听鹿致传音于神识海，“师尊，怀岁挽有危险，请师尊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