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小姐不想做Mafia》脆底面包

10、第十章

　　佣人把哭累的岩崎花子抱到楼上的房间，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帮老管家搭手收拾好吊灯的碎片，只是大厅的墙上的裂痕暂时无法修复，四人转移到旁边的偏厅里。
　　冷掉的红茶被撤下去，管家重新给他们泡好咖啡，老人翻阅回忆，向他们缓缓道来整个故事。

　　也许像是俗套的三流爱情小说开头，世家出身的大少爷爱上了在咖啡店打工的女学生，对大少爷寄予厚望的古板父亲自然不能接受儿子这段没有价值的恋情，但是陷入热恋的人又怎么会顾及旁人的眼光呢？来自父母的反对只会让一心想要家族桎梏的大少爷更坚定他们不被世俗看好的爱情，于是他向女学生求婚了。

　　在一个大雪风飞的夜晚，男人单膝下跪，举着廉价的戒指捧出一颗真心承诺日后他们二人不离不弃荣辱与共，孤儿出身的女学生本来就爱上了风度翩翩的大少爷，也抗拒不了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家庭的诱惑，相信了大少爷信誓旦旦的保证。于是他们在一间破旧的小教堂里交换戒指，在神父的见证下缔结婚姻。

　　大少爷有真才实学，即使没有家族的支持也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到足以养家的金钱，女学生努力又聪明，提前从学校毕业后进了出版社当编辑，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婚后不久女学生就怀孕了，在他们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的同时，好事成双，大少爷的古板父亲也松口承认了他们的婚姻。

　　故事若截止到这里，那便是美满老套的Happy Ending，但现实远比故事残酷而又离奇得多。

　　女学生起初得不到大少爷家族认可的原因除了她是毫无背景的孤儿之外，还因为她是个异能者，她的异能可以对人的梦境进行干扰，不是什么攻击性强的能力，女学生过去最多也只是用它让自己喜欢的人得以好梦一场罢了。

　　但是要知道至今为止，在异能力者差不多算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横滨，政府高层仍然有很多人对异能者抱有歧视，认为他们不过是工具，趁手的就拿来用，不趁手就关起来或是毁掉。女学生自以为对异能藏得很好，是他们的爱感动了大少爷的家族，但直到孩子生下来她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少爷可能是因为独自在社会闯荡，经历的多了，过去幼稚的想法也发生变化，回归家族之后就接受父亲的安排进了横滨的政府议会。家族里的人又对女学生说，他们是传统的世家，婚后的女人还在社会上抛头露面影响不好，女学生本来不同意这番说辞，但想着在议会里每天辛辛苦苦从秘书开始做起的丈夫和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还是辞去出版社的工作，打算在家安心养胎、照顾丈夫。孩子被他们取名叫“花子”，女学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花朵一样漂亮又惹人爱，每天的生活幸福又平静，女学生捡起了以前丢下的绘画爱好。

　　然而，家里的人再次找上了她。他们直截了当地说两天后家族会举办一场宴会，希望女学生能给在场的某个大人物送个“特别”的梦，大少爷的升迁不过是那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人又很迷信，只要从梦里得到了什么“启示”，那就肯定会选大少爷。女学生没想到自己的异能早就被他们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们这也是为了女学生好，又说如果不照做的话就把她的异能告诉大少爷，大少爷知道后会不会怀疑当初女学生是否用能力干涉他的想法就不是他们能保证的了。

　　女学生同意了。

　　这样的事情只要尝到甜头就停不下来，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定制”的梦里有好有坏。孩子越长越大，丈夫的职业越升越高，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女学生不喜欢出去，家里留了一个负责采买的佣人，她平日里除去照顾孩子就是整日待在画室里，画出来的成品又被她自己一幅一幅烧掉。好在女儿听话又乖巧，最喜欢妈妈，哪怕是让她安静坐在一旁看女学生画画都不会厌烦。

　　接着，战争就爆发了。

　　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哪方挑起的争端，但是敌方有着先进的科技和武器，横滨即使有全国各地区的支持也无济于事，何况本国其他地区并不会全力投入这场战争。于是，一波波的异能者被投入战场，用能力来弥补落后的技术。

　　女学生知道的时候，是多日不见的丈夫跪在她面前请求她上战场。
　　和求婚那天一样的雪夜，依旧英俊潇洒的大少爷目光诚恳，「为了这座城市，这个家，我们的孩子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她点头，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故事到此结束。
　　时隔两年后，思念母亲的岩崎花子突然对亲近的佣人说，「妈妈回来了」。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小女孩的幻想，毕竟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话语，但是看着小小姐一天天沉迷于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画室里对着空荡荡的椅子说话，管家意识到这次不同以往。但是岩崎花子一直在别墅里修养，本身和别的世家子女就没什么联系，家族担心细节公布出去之后会牵涉到旧事，毕竟岩崎夫人名义上是「病逝」，而且现在正处在和山下家敲定联姻的关键时刻，于是模糊了大量细节，就连请清水他们来横滨也是打着别的名号。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从小在咒术界长大，耳濡目染接受的教育都是「坚决祓除咒灵」之类的，而且过去接触的也都是完全无法交流，即使有智慧也只会想着怎么残杀人类的咒灵，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想要保护咒灵的人类。

　　还是清水秋奈说道：“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再出手，我们三人对那只咒灵，总不会有什么意外。”

　　两个十五岁的男生本来对感情就相当苦手，清水秋奈又是学姐，他们没什么意见，布好禁止普通人进入和禁止咒灵出去的「帐」后便待在一楼伺机而动，管家和佣人早在故事讲完的时候就被送出「帐」外，这栋房子在别墅群里很是偏僻，周围临近的几栋目前也无人居住，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为了不惊扰到那只咒灵，清水秋奈没有召唤出水凝聚在身边，不过随身携带的水杯杯口是敞开的，杯中的水在不使用咒力的情况下和普通的水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清水秋奈需要，随时都能化作利器。

　　她保持着速度适中的步调靠近岩崎花子的房间，手上端着的托盘放着她的水杯和一杯热可可——佣人说小女孩很喜欢喝，平日里还被担心摄入甜食过多会对身体不好的他们限制。

　　清水秋奈没有敲门，她站在门口温柔问道：“我可以进来吗？”嗓音和语气都是在孤儿院的生活中照顾哭闹不已的幼儿得来的经验，屡试不爽。

　　一片寂静，清水秋奈耐心地在门口等待，两个人无声的僵持。最终，岩崎花子可能也明白到今天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房间里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门打开一道缝隙。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躲在门后，“所以你一定要带走我妈妈吗？”意识到哭闹没有作用的她转而哀求道：“以前没有这样的事情的！妈妈只想陪我而已，姐姐，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妈妈等回来。”

　　清水秋奈没有父母，她要说能完全体会岩崎花子的感情是在骗人，但小女孩脸上的害怕夹杂着希望的神色让她几乎要于心不忍。

　　“可以先让姐姐进去吗？”清水秋奈蹲下身子，以齐平的视线看着小女孩。

　　岩崎花子的幼嫩的手抓在门框上，指尖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侧身让出了路。

　　清水秋奈把热可可递给小女孩，“我叫清水秋奈，你可以叫我秋奈，作为交换，我可以叫你花子吗？”

　　岩崎花子的房间和任何一个被父母娇宠着的小公主一样，粉色的壁纸上贴着可爱的动物，书架和床上都摆满了玩偶，不过最吸引人目光的是挂在正对着床的位置的一副精心裱好的画。画里的小女孩是四五岁模样的岩崎花子，正在花园里玩耍，周围布满了盛开的鲜花，再不懂艺术鉴赏的人也能一眼看出画家对画中人溢出的喜爱之情。

　　见清水秋奈盯着画看，已经平静下来的岩崎花子急切地说：“那是妈妈给我画的，也是妈妈唯一一副留下来的画了。秋奈姐姐，妈妈真的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你能看出来的吧！她不会伤害别人的！求求你......”

　　清水秋奈挨着小女孩的椅子席地而坐，“是啊，能感受到阿姨真心希望你幸福快乐。”她转头看着小女孩，缓缓问道：“那么，花子你现在真的幸福吗？”
　　她离得很近，咒灵却没有出现。

　　“我当然——”岩崎花子的话在清水秋奈的目光中渐渐小了下去。

　　清水秋奈接着说：“其实花子是看不到的吧，你没有咒力也不是异能者，只是隐约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岩崎花子低头，手指揪着裙摆搅动，“是......但妈妈是真的存在的！一直！一直......陪着我。”

　　“花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那么告诉我，”清水秋奈伸手包裹住了她冰凉的小手，“花子真的觉得它是妈妈吗？”

　　小女孩无声啜泣，她逃避了这个问题，但是没挣开清水秋奈温热的手掌。

　　“别人应该有告诉过你一些关于咒灵的事情，而我作为咒术师完全是一个新人菜鸟，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会说所有的咒灵都是「坏的」，它们既然能诞生，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花子，咒灵诞生与人心的「诅咒」，恨是「诅咒」，爱也是「诅咒」。”清水秋奈靠过去环抱着小女孩，“它的出现，是你「诅咒」了谁呢......”

　　“呜呜呜......”岩崎花子扑进清水秋奈怀里哀声哭泣，“我没有伤害别人，呜呜呜......”

　　清水秋奈摸了摸她的头，“是的，花子是个好孩子。但是，妈妈会希望看到你为了虚妄的幻影，「诅咒」自己吗......”

　　岩崎花子声嘶力竭地号哭，人形的咒灵不知何时出现，静静待在她身边，伸手也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但是小女孩却感觉不到。

　　“即使今天我们没有来，花子也早就想好了吧。”清水秋奈笃定地说道。

　　小女孩依旧只是摇头哭着，咒灵却渐渐消散了。

　　清水秋奈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珠，她在手上凝聚起另一份属于「虫」的世界的力量，轻轻拂过岩崎花子的眼角。
　　“要看看吗？就当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岩崎花子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咒灵一点点融在空气中。
　　“原来......我都忘了妈妈长什么样子了。”她笑中带泪。

　　......

　　安抚好岩崎花子又承诺以后一定回来看她后，清水秋奈给睡着小女孩掖了掖被子才轻轻掩上门出去。
　　在察觉到咒灵消失后，七海建人就解除了「帐」，现在四个人正等在楼下。

　　“都解决了？”
　　清水秋奈点头，对管家和佣人说：“花子已经睡着了，状态还行。”
　　老管家眼睛一酸，“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我......”
　　“没事，我也希望花子能好好的。”

　　“都是前辈的功劳，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嘛。”灰原雄安下心来。
　　“那——”

　　“对了，前辈，”灰原雄对清水秋奈说道：“夏油前辈刚刚发信息让我和七海去冲绳，他们那边好像缺人手。”
　　“那就回去吧。”清水秋奈说。

　　告别了挽留他们的管家，三人先回了居住的酒店收拾行李。

　　“我和七海直接订了去冲绳的机票，五条前辈说您就不用过去了，直接回高专好好休息。”灰原补充道。

　　清水秋奈轻声笑道：“悟他原话肯定不是这样，不过既然不需要我，你们先走吧。”
　　“那前辈？”

　　清水秋奈突然想到他们从别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只三花猫。
　　“我打算留个一两天再回高专。”

　　“啊？”灰原雄明显很为难，一方面清水前辈独自在横滨有风险，另一方面是夏油前辈那边的要求，“要不让我或者七海留下来陪前辈你吧？”

　　清水秋奈背上挎包，“真没必要，我不会去危险的地方的，而且杰既然开口了，那他们那边的事情就一定比较紧急，而且我记得还是很重要的指名任务吧？你们放心过去吧，我说不定今天下午就回高专了。”

　　“那前辈你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