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收了魔头倒灌逆天功法之后》云观出岫

1、回来

　　曦微的晨光中，一个人影从传说的死地——血草原里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脚步蹒跚，身上也披了个黑色的袍子，看起来狼狈又麻木，别人说话又不理。
　　真是一个怪人。

　　宁古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任谁经历了他这一遭，能强撑着维持神志就已是毅力非凡了。更别说如今他已成就化身，天下少有敌手。
　　故事要从数百年前说起。
　　当年修真界出现了一位专门修习靠吸人灵气，夺人修为进阶的元婴期魔头，自封噬天老祖。若是旁人将修真界惹得一片大乱，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各路名门正派自然坐不住，纠集了各路长老、高手，围追堵截，意欲降妖除魔。
　　不过这噬天老祖看起来无人能敌，甚至能越阶挑战，但他的立身之本“噬天大法”却有两个致命缺陷，一是在融汇他人修为时会重历他人修炼时的经历苦痛，二是若修习功法冲突，需花费大量精力融会贯通，稍有不慎便会紫府破损，元婴残疾。噬天老祖也是因此才性情大变，嚣张残忍。
　　当年宁古师从元婴真人何萧，算得上是关门弟子。在师门里受尽宠爱，为了增长见识，也跟着去打了个下手。也不知他的运气到底是算好还是算坏，竟发现了被重伤之后，修炼到紧要关头的噬天老祖。
　　机遇稍纵即逝，宁古也没客气。趁着噬天老祖无法防备，直接一剑断了他的灵台紫府，直接将多年修炼毁于一旦。
　　噬天老祖怒极愤恨，眼看自己修为四散，却没有杀宁古，而是将这些年搜刮来的所有修为推入宁古体内，引得他立升金丹，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最后故意临死前留下暧昧之语，叫旁人以为宁古也偷学了“噬天大法”，害得宁古有口难辩被打成“噬天老祖第二”，被道一宗所弃，连师父都被站逼出来，毁了他的宗门玉牌，成为门派弃徒。最后只能逃到血草原，躲避追杀。
　　如今宁古终于靠着血草原这一绝地，融合了体内各路真气，花了数百年时间，终于一跃成为化神期的高手，比当年的师父和道一宗掌门都要高一个境界。
　　这回，除了传说中的大乘期高手，再无人可以欺辱他了。
　　而宁古最先想到的，就是重回师门，狠狠打一回师父和掌门的脸。

　　数百年中，沧桑巨变。
　　许多市镇都变了模样，高山峻岭上头矗立的门派石坊也成了过眼云烟。
　　宁古呆呆地站在山脚下，看着脚下刻着“道一宗”的大石头。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旧残留着熟悉的灵力纹路，石缝里散碎的灵石屑也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的鼎盛和繁华。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护山大阵没了，往山上走的通天石阶倒是还有残存的。有的被泥土封存在地下，被宁古一袖子了出来；有的被砸碎了，只剩几块残石，已经拼不上了；更多的地方连石头也没有，整片山上都没有什么人走的痕迹。
　　这座山上已经没有灵气了。

　　宁古飞上山顶，走到记忆里的宗门大殿，倒也算留了点东西，剩了奠基台子的一角，还有土里埋着的半截烛台，其余的房屋瓦舍已经找不到了，倒是远处的擂台还在。
　　平整空荡的大石头，冰凉如水，和当年一模一样。宁古把双手背在脑袋下头，躺在黑色冰冷的擂台上，看着升到了天空正中的太阳，心生茫然。
　　师父不在了，师门没了。这个世界上，他以前的牵挂都没了，他该去哪儿呢？

　　宁古躺在旧日师门的擂台上，躺了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他看见天边有两个人飞过，一身彩色宝衣，神采飞扬，恍如神宫仙子。
　　虽然他们的修为不过筑基，和宁古相比犹如蝼蚁一般。但他们那朝气勃勃的样子倒是感染了宁古。也许，他正该抛弃过往，重新开始。

　　想到此处，宁古自以为不会再增长的修为又变了一变。可能是没了“血草原”那变幻莫测的环境护持，立时整个天都跟着暗了下来。
　　宁古感受着身体里少有的空虚和活力，又抬头看了看覆盖方圆百里的漆黑劫云和里面翻腾的粗壮雷电，忽然生出一股子跃跃欲试来。
　　他这些年在“血草原”，时常便被隔绝灵力，已经忘了劫雷劈到身上的感觉。宁古甚至希望这劫雷劈得狠一些，更狠一些，才能淬炼筋骨，再生天地真气。

　　可惜宁古这短暂的顿悟根本引不来太过凌厉的劫雷。
　　漫天的黑云只是气势大些，第一条紫色雷电落在宁古身上的时候，宁古只觉得自己好像只是麻了一麻，并没有预想中的痛彻心扉。那早已酝酿在丹田，随时准备在肢体四周游走的灵气在浑身晃了一圈后，意犹未尽地游回了丹田，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够。
　　这个时候，宁古还不太敢掉以轻心。但是接下来的第二道、第三道……甚至到后来同时落下的数道劫雷，都不过是叫宁古皮开肉绽，最多也就是灵魂一震，根本没有融合他人灵气时那种濒死绝望的挣扎。
　　原来劫雷，也不过如此。

　　百里外，原本枯坐在树下的一位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宁古弄出来的动静，感叹了一声，然后掏出一块红褐色的轮盘，开始闭目掐算。
　　数息之后，一个身着繁复锦缎，面目威严男人匆匆赶到了老者的身边，看那神情，好像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掌门来了。”又过了一刻，老者才抬起头来，冲着前头的男人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是。我刚才感觉到西北荒废的灵山上有人渡劫，动静还不小，堪比师叔当年化神。如今四境安稳皆在我衡芜派的守护之下，若这位高手性情怪戾，修炼魔功，或是与我衡芜有仇怨，那派中怕是又要不安稳了。因此特来请师叔帮我看看，这位高手与我派的渊源。”衡芜派的秋掌门敛眉垂手，显然对面前这位师叔很是尊敬。
　　“怕是渊源甚深。我甚至半点算不出来。”老者低头看了眼疯狂转动的轮盘，叹了口气，递给秋掌门，一语点破他心中所想，“掌门是怕他乃道一宗余孽，与我衡芜派为敌吧。一啄一饮皆是定数，若真乃衡芜派的祸事，也是避不开的。”
　　“师叔说的是。”秋掌门点头叹气，然后好似安慰自己一般，又说了一句，“到底我派还有师叔等化神长老坐镇，镇得住门派气运。”
　　这话听起来像是拍马屁，但坐在树下的老者并不受用。非但没理他，反而又阖上了眼睛。
　　秋掌门也知对方不喜与人交流的性子。往日里他便少来叨扰，只是今日确实有事要问，因此才来。话已说完，自然就该告退。秋掌门也很是识趣，深鞠一躬，便退步而走。

　　从衡芜山下行至道一宗山门，再往西数十里外，便是青鸾国的都城，云阳。站在云阳城中，紫禁之内，一抬头便可看见宁古渡劫时的景象。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哪位老祖在渡劫。”东宫之中，太子文卿放下手中的书简，走到窗前，仰头去看天空中闪烁的劫雷。
　　虽然贵为太子，但修为还是要自己去练。太子文卿不过是普通的三灵根，资质普通，又无所长，到如今也不过是刚刚筑基而已。
　　“不知这回又是衡芜派的哪位长老？若是许真人的话，怕是三皇子那边又该得意了。”跟着太子的护卫程狱眉头紧锁，此地前后三千余里都是衡芜派的地界，除了衡芜派的长老，也没人能弄出这般大的动静了。
　　只是，他总是忍不住为自家太子的地位忧愁。

　　到底是青鸾国不如以往了，想太祖立国的时候，那也是赫赫扬扬，名震四方。可惜后来渡劫陨落，今上还是靠着先祖留下的神器，勉强结成元婴，才不叫青鸾国毁于一旦。现在，也只能靠着大宗衡芜派，勉强撑着而已。
　　说起来，宫中皇子，哪一个都不省心。
　　三皇子的母亲许贵妃是衡芜派金丹真人许真人的独生女儿。虽然许真人现在不过是个金丹真人，但他师父却是衡芜派的秋掌门，因此在皇帝眼里，很是倚重。
　　二皇子倒是没什么背景强硬的母家，不过是天生变异冰灵根，早早入了衡芜派，被元婴长老收为徒弟而已。如今连宫都不回了，日日以衡芜弟子自居。若陛下有朝一日驾崩，只要衡芜长老说句话，这青鸾国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至于四皇子和五皇子，他们是一胎所生，母亲孙妃又是邻国弘文国的宗室。弘文国中人才济济，修真者颇多，地盘又比青鸾广袤，若出兵来人，胁迫四皇子或是五皇子登位，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儿。
　　只有太子文卿，虽身为长子，但修为资质普通，母后早亡，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助力。太子之位，已是摇摇欲坠。

　　“若真是衡芜派的长老历劫，那也是好事。”总比弘文国的要强些。太子文卿微微抿了下唇，努力把和三弟的争斗扔到脑后去不想，另提了一件压在心底的事儿。
　　“话说回来，三日后就是十年一次遴选人才的擂台之战。孤知道，你受恩于母后，要守护孤一辈子。但保护孤是保护孤，不一定非要寂寂无闻。况且，孤也有个私心，就是想叫旁人知道，孤也是有金丹真人保护的。你去擂台上战一把，搏个名声，然后孤再奏请陛下，与你封个官职，等你回来也是一样的。”
　　程狱被太子文卿这孜孜不倦的劲儿逗笑了。从去年开始，太子就要试探着要他去擂台，最近擂台之战越来越近，太子提的也越来越多。不过此事他早有考量，自然不会轻易被太子说动。
　　“这名声臣不想要。”程狱慈爱地看着太子，摇头不绝，“太子不必再说，臣说不去，必不去。就算是太子瞒着臣报了名，只要臣上去便认输，也无人会知得臣的本事。臣就想像现在一样，默默跟在太子身后，自己修炼就好。”
　　“可是，”太子文卿觉得话说出口着实矫情。毕竟任谁都知道，修炼所用的灵石丹药、珍奇异宝从来都不嫌多，只有不够的。没有名声官职，这些身外之物总是少了大半。
　　里外算来，还是耽误了他。可自己又弥补不得。只能心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