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a piece of potato

1、chapter 1

　　我是个孤儿，名唤蓝水。
　　十五岁之前，爹娘和我住在下西村。家中并不富裕，爹爹靠炼制铁器为生，而娘则在家中繁忙于家务。
　　娘的女红很是不错，儿时我常常看着娘在昏暗的油灯下飞舞针线，穿插蟠叠，繁密的针脚勾画出的花朵似幻如梦。而我就趴在桌上，看着墙壁上灯光投射出的影子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恍惚中，听到娘在唤我“水儿，水儿。”低低的嗓音，仿若流水漾漾悠悠。
　　翌日鸡鸣时分，我已然从晨梦中醒来。

　　爹爹识得文墨，而“蓝水”也是取自“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每日练习字帖，一手“柳体”也承师于爹爹，点画爽利挺秀，清健遒劲。
　　本以为这桃花源般的生活会长长久久，哪知却由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爹爹将我救出后，又返回去救娘，可天不顺人意，双双葬身与火海之中。

　　深夜，下西村消逝在熊熊的火焰里，不复存在。
　　而我，从此成了孤儿。

　　爹娘的遗体被烧的焦黑，我在废墟里翻出了点银两将他们合葬在一起。一身缟素，我跪在墓碑前眼泪潸然，突然觉得活着已经了无生趣，没有了爹娘，我以为我会死去。

　　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
　　当日我前途渺茫，却有一人来寻我，南月宫宫主，苏衍。
　　他穿着白色的丝光锦缎，楚楚衣冠，以玉为骨，以水为姿，削肩细腰，极深的墨色长发倾泻而下，那一双眼瞳含着我看不透的愁绪。
　　那时，他对我说：“你可愿跟我走？”清冽的嗓音流入我的心口，须臾之间散去了点点丧失双亲的痛楚。
　　我点头，那是我唯一可以生存下来的办法。
　　“以后我唤你水儿，你唤我苏衍。”
　　他拉起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到那粗糙的手掌以及那抹并不明了的温暖，来自于这个清冷的人所拥有的温度。

　　航船的码头。
　　我们乘着舳舻顺着西溪直流而下，到了湛口，他便付了船钱打发船夫离开。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步行至南月宫。这里地势险要，人迹稀罕，葱茏的竹林遮掩起入口，外人定是寻不到这里去的。
　　“水儿你过来，南月宫外机关遍布，稍有差池便会失了性命。” 苏衍说着把我抱起来，他左脚垫地一跃而起，身姿轻盈如燕。我看着急速后退的青竹，吓得紧紧箍住苏衍的脖子。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胸膛的振动让我臊红了脸。
　　“水儿，你害怕了么。”
　　“没……没害怕。”
　　“怕就闭上眼睛。”
　　“没有，我不怕，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

　　初到南月宫，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不为我所惊讶。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与我之前的房屋相比竟是云泥之别。
　　想起之前，又想起爹娘，心情一时间又荡入谷底。
　　“木楠，带蓝水下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他到景楼。”
　　“是，宫主。蓝公子，请随我来。”眼前的木楠一身紫色罗裙，长发及腰，走起路来顾盼生姿。
　　移步换景，行到一处赤色门前，木楠打开门，“蓝公子，这里是洗浴房，热水已经备好。”
　　我一怔，木楠已经动手开始解我的衣服。
　　“停停停，我自己来好不好？”
　　“蓝公子是贵客，怎能由你亲自动手。”
　　“我喜欢自己动手，你到外面去，我洗好了再叫你。”
　　好说歹说，终于落得一个清净。

　　泡在热水里，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可是被苏衍引去别处的脑子一下又想起爹娘的音容笑貌，眼泪簌簌而下。
　　“爹……娘……，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若是我也死在大火中就好了……爹……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哭到不能自己的抽噎，心里满满的痛苦像是要震碎我的心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水儿一个人”我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使尽力气想要扯下些什么，可是除了痛，还是痛，“爹娘，为什么不要蓝水了……”握紧着拳头击打木桶，一声一声，溅起的水花迷了眼，合着眼泪流到嘴角边，是带涩的苦味。一阵拳打脚踢，多余的力气都殆尽，迷迷糊糊就合了眼。
　　梦中，似乎有人影晃动，抚摸着我的脸颊，从额头到眉梢，再从眉梢到唇角，摩挲着我的嘴唇，记忆中鼻间充盈着淡淡的桔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