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预感 ...
-
“果然还是不舍么，紫忆……”
昏暗的房间，几缕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精致的镂花落地窗静静的斜射在深色地毯上，落下毛茸茸的浅色光斑。
男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慵懒的音调里仿佛隐含着一抹嘲讽。
“不是那样的……”少年的声音有些虚弱。
男人斜倚在贵妃椅上，轻晃着手中暗红色的液体，“那，为什么你不下手？”
“我……不知道……”
男人的动作停滞了，斜睨着跪在脚边微垂着头的银发少年，语气冰冷，“是么？”
“……”少年下意识的躲避男人墨黑色妖娆的瞳，没有说话。
放下手中的酒杯，俯身，男人托起少年精致的脸，盯着那双纯净的冰蓝色眼瞳，唇边浮起残忍的笑意。
“紫忆，现在的你，随时都可以被人抹杀。”凑近少年的脸，“别忘了，我们有过契约的呢。”
“是，主人。”
修长的黑色指甲划过少年白皙的脸颊，男人宛若捧着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轻轻的舔舐着少年温润的唇，轻笑。
少年沉默着，缓缓的垂下了薄如蝉翼般的眼帘。
消逝，落定。
岁月沉淀着深深浅浅的哀愁，凝汇成夜空中那弯殷红的月。
既已散去的音色，究竟，谁是谁非？
孱弱的蔷薇，
被罪孽染秽的瓣瓣盛开的纯白，
沦陷，悲鸣，祈愿，
禁锢着多少怨魂？
以吾主之名，
黑蔷薇，
月圆之夜的祭品……
“少爷，社交季就要开始了，可是你的舞步还是没有多大进步呢，真是伤脑筋。”
塞巴斯蒂安颦眉无奈的看着自家少爷气急败坏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要用功，少爷，小姐学得很快哦。”
“……”将身子往后一靠，夏尔撇了撇嘴，“姐姐她终究是女生，自然学的较快啊！”
“少爷……”真是别扭难伺候的主人啊……
不过，小姐学的还真是很快呢。
抬眼看着辛西娅在舞蹈老师简·安德拉的指导下迈出标准优美的舞步，古典精制的蕾丝和褶皱流溢出华丽，温婉的荷叶边配合圆裙的剪裁，加以垂缀感的线条修饰，更具有贵族高雅的神韵。恬淡的粉色配以神秘的黑，可爱的公主气息中又流露出些微冷傲，伴着优雅的舞曲灵动得宛若降临人间的天使。
可惜，注定要沦陷在黑暗中的灵魂，并不会是无用的天使呢。
“少爷，您再不加油，小姐就会超过你了哦。”
两手撑着红木办公桌，凑近，塞巴斯蒂安调笑的注视着赌气的夏尔。
“切，我天生没跳舞天赋就对了……”
“呐，这样可不是我所熟悉的少爷哦……”暗红的眸子里逐渐溢出危险信息，塞巴斯蒂安似笑非笑的贴近夏尔。
恶魔温暖的气息暧昧地喷洒在脸上，夏尔警惕的挪了挪，“你这家伙……”
“所以，少爷，现在没有时间悠闲了。”塞巴斯蒂安双手撑着直起身，微笑。
“女王应该也差不多在准备宫廷舞会了，少爷不可能推辞的吧？”
“嘁……”孩子气的撇过脸，夏尔浅浅的啜饮了一口红茶，直起身“我知道了。”
看着已经被自己气的大脑细胞死了一大片的老师缓缓的站起身，夏尔抱怨的叹出一口气。
哼，看人类的笑话是你的恶趣味吗？
真是……无聊的恶魔！
辛西娅停住舞步，看着夏尔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舞蹈老师学习舞步，微颦起秀气的眉，有些慌乱的不时踩到自己女伴的脚，心底悄然的涌动着温柔的暗流。
全部散成碎片不堪入目的回忆，串起无尽的忧伤与绝望，深暗的猩红纠缠着冰冷的黑，狠狠的将自己推进绝望的深渊。
曾经的茉郁·伊斯柯德也一并摔碎，掉落血色的流沙，存活下来的，是辛西娅·凡多姆海威。
凡多姆海威，为女王背负肮脏工作的“邪恶贵族”，“女王的番犬”，亦是“□□的秩序”
被覆盖上沉厚血污的家族，存在于英国黑暗的顶端。
被莫名的救出，昏迷中那似曾相识的温暖怀抱，像是混杂一团的乱麻，找不到头绪。
但……那又怎样，诞生于黑暗中的孩子，注定沉沦。
夏尔，这一点，我们是一样的呢。
“小姐，您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滑过耳旁，辛西娅一怔，缓缓的抬起头，映入眼瞳的是塞巴斯蒂安含笑的脸，一如往常。
塞巴斯钦，在这场喧宾夺主的游戏里，你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恶魔？执事？亦或是其他？
当他告诉自己他是恶魔的时候，自己并未感到惊异，只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对于已经将上帝丢弃的人来说，神不过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徒有虚名罢了
恶魔是欲望的产物，用契约将人类绑在自己身边，残忍的猎人，亦是主人的骑士。
人类的一生，在恶魔的眼中不过是不值得留恋的一瞬，为什么……甘愿沉沦呢？
赛巴斯钦，你还真是有趣的恶魔啊……
“不，没什么。”浅笑，轻轻的否定。
“很抱歉，我失礼了，小姐。”
谦卑的半鞠躬，垂落在额前的几缕黑发微微遮盖住暗红的眼。
辛西娅嫣然一笑，不语。
这具肮脏的身躯与灵魂，将会腐烂在地狱深处的，你知道的，对吧，赛巴斯钦？
和少爷一样纯正芳华的灵魂，确实是呢……
“夏尔~~~~~~~~~~”
超高音波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彻宅邸，还未等夏尔反应过来，金发碧眼的洋装萝莉就撞门而入，紧接着一个被两只小手紧紧的拽住脱离地心引力疯狂旋转N个360度，直至身旁的塞巴斯蒂安好心的提醒，“伊丽莎白小姐。”
总算被放下的夏尔又被伊丽莎白来了个结实的熊抱，“哇~~夏尔~~~好想你哦~~~~~”
“咳咳咳……伊丽莎白……放……放开……”脖子被仅仅勒住的夏尔因呼吸困难而满脸涨得通红，精致的小脸表情痛苦。
“什么嘛，说了叫人家莉兹的~~~”伊丽莎白不满的嘟着小嘴，松开了被自己紧紧抱住的夏尔。
“咳咳……莉兹，你怎么来了？”
伊丽莎白刚刚还郁闷的脸蛋马上绽放开灿烂的笑容，“舞会快要开始了，人家要和夏尔一起去挑选礼服嘛~~~我已经看好了哦，夏尔和我一起去看看吧~我知道你穿上一定会很可爱的~~~”
“啊？！”
夏尔满脸黑线，小脸马上阴云密布，嘴角抽搐。
这……自己排练舞步就够糟的了，现在又来了莉兹，这要我怎么应付啊？！
塞巴斯蒂安颦眉瞥了一眼黑着一张脸濒临爆发边缘的夏尔，再次无奈的叹气，“哎……”
伊丽莎白一脸期待的看着夏尔，祖母绿的眸子突然注意到坐在靠椅里的亚麻色长发的少女。
“哇~~~~好可爱哦~~~~请问你是谁啊？”
辛西娅冷不防的被扑上前来的伊丽莎白吓了一跳，神情略带诧异，“你好，我叫辛西娅。”
“辛西娅？卡哇伊~~~”伊丽莎白开心的拉着辛西娅的手，但转瞬间又变得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呢？”
“伊丽莎白小姐，辛西娅小姐是少爷失踪14年的姐姐，前不久才被寻到。”
一旁的塞巴斯蒂安绅士的解释，伊丽莎白诧异的瞪大了眼，“可是，夏尔怎么会有一个姐姐呢？”
“由于这件事关系着凡多姆海威家族的荣耀与安全，所以被封锁了。”
“是这样啊。”伊丽莎白恍然大悟，“辛西娅长得好像姑姑哦~~”
同样的发色，同样的海蓝色眼眸，同样精致温婉的容貌，只是……有一点不同。
到底是什么呢？
伊丽莎白歪着脑袋端详着眼前的少女，殊不知辛西娅已被伊丽莎白盯得浑身不自在。
“那么，辛西娅愿意和我一起去挑选礼服吗？很可爱哦~~粉红色的蕾丝长裙肯定很适合你~~~还有今年最新款蔷薇造型在伦敦也有卖哦~~辛西娅可以陪我一起去吗？”祖母绿的眸子天真期盼的看着辛西娅，竟如此熟悉。
心里猛地一颤，沙朵！
垂死在自己眼前的妹妹，鲜血凝固着酒红色的发，那双翠绿色纯净的眼瞳无神的暗下去，直至停滞。
哀怨的眸子，如同伊丽莎白的眼瞳，清澈的祖母绿。
眼神暗了暗，辛西娅缓缓的笑，“当然可以啊。”
“辛西娅最好了~”伊丽莎白兴奋地抱住了眼前比她高一点的少女，粲然的笑着。
“……？！”
夏尔呆愣着瞪着眼，就这样看着伊丽莎白拉着辛西娅开心的消失在自己的房间。
“少爷，看来伊丽莎白小姐很喜欢小姐呢。”塞巴斯蒂安垂眼望着愣住的夏尔，意味深长的笑着。
“嘁，那又怎样？”抬起头，对上恶魔暗红色的眸子。
“呐，少爷您是在不满什么呢？”
“说什么傻话！”兀自的别过脸，不去看塞巴斯蒂安笑得一脸暧昧的神情。
塞巴斯蒂安手指轻抵着唇，看着那小小的别扭的身影，眼中的笑意再次加深。
哎呀哎呀，少爷还真是可爱呢。
“呐~~这件怎么样？”
“这件也好可爱哦~~”
“辛西娅，粉色很适合你哦~~”
“宝拉~那边那件纯白色蔷薇造型的怎么样？很可爱吧？”
“小姐，我觉得那件黑色的比较好看。”
顺着宝拉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高大的衣架上整齐的挂着一件纯黑色丝质长裙，裙摆处绣着精细别致的白色蔷薇印花，两种处于极端的色彩相揉和在一起，却并不现得突兀，含蓄的散发着高贵神秘的美。
“不要，不可爱！”自己的建议被一口否决，宝拉原本兴奋地眼眸顿时遗憾的黯淡下来。
“其实挺好的呢。”辛西娅静静开口。
不是么？宛若梦中的黑蔷薇一般绽开如此纯粹的傲然，黑暗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无可掩盖。
黑色，很适合这样的自己，对吧？
“诶？”伊丽莎白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辛西娅这么觉得吗？”
“嗯，宝拉穿着应该会很不错哦。”
“唔……那也好。”思忖片刻，伊丽莎白总算妥协。
“真的吗？太好了~”
辛西娅漠然的望着这开心的主仆两人，嘴里有些发苦。
莫名的，有些哀伤。
繁华的伦敦，街上的贵族谈笑着从容走过，阳光淡然的洒下，一切都平静无波。
但有阳光就必定有阴影。
雾都，这个如梦如幻的城市，在那华丽的背后，到底有多么丑陋的内幕呢？
然，人类是欲望与罪孽的集合体，面具的后面，那一张张猥亵的嘴脸，还真是……恶心呢。
扯了扯嘴角，辛西娅按捺住那颗罪孽的心——
苟延残喘的木偶，最终，哪怕双手已有累累罪孽，也不能就如此倒下。
然后，任蠕动的蛆啃噬自己早已残缺不全的身体，直至——留下森然白骨。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深蓝的天幕上漂浮着几片绛紫色的浮云，缱绻舒展。夕阳在天边摇摇欲坠，将周围的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玫瑰红。偶尔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迅速掠过，不留下任何痕迹。
从颠簸的马车中探出头，辛西娅静静的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愈发妖冶的加深着红色，细细描绘，宛若一幅精致的油画。
马车在一座华美的宅邸前停下，辛西娅抬脚优雅落地。
一切，都是贵族少女应有的。
辛西娅静望着黄昏中凡多姆海威家族的宅邸。
夕阳挥洒下浅橘色的余晖，细细的为这座华美却显得有些空旷的宅邸染画上一层温暖的色调，柔柔的掩去了些许孤寂寥落。
白蔷薇一瓣一瓣的将自己的美绽放出来，丝一般柔滑的花瓣优雅的展开，暗香浮动。
“小姐，欢迎回来。”
清灵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的蔓延开来，辛西娅抬起头，眼中映入一片柔和的蓝。
垂落至腰间的浅蓝色发丝，在余晖中闪着柔软光泽的浅蓝色眼瞳，一袭墨蓝色长裙。
“你是……”
“我叫安·埃默里，是辛西娅小姐今后的执事。”柔和的嗓音宛如幽幽琴音。
“是么……”浅浅的勾起一个微笑。
微微转身，马车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略显烟尘的后影。
赛巴斯钦，你给我找的执事……不错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