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女官是卷王》龙七潜

5、小宫女倒是会吃

　　这种事有什么难的？

　　闪电流光中，汪熙难掩面上微讶。

　　他从未见过哪个宫女敢如此口出狂言！莫说宫女，就是后宫主子们，又有谁敢拿皇宠开玩笑？

　　裴溪月知道汪熙很聪明，也不是什么和善人，心思良多，再过些年，恐怕很难试出深浅，难打交道，奈何这人还太年轻，尚未及冠，有些情绪想藏，也藏不住。

　　被人挑衅，她当然不会高兴，但自己的回答吓到了别人，她又有些舒爽……总之，心情没那么坏了。

　　汪熙知自己又输了一分，也认了，不再故作笑意，挑眉看向裴溪月：“你既查过我，该知我非良善之辈，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曾囚禁羞辱于我，一朝解脱，我必不会放弃，终会来向你寻仇，你就不害怕？”

　　“怕啊，我都快怕死了，我一个柔弱无辜，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宫女，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但她更信自己，哪怕生命期限只有两三年，她也想活得精彩自如！

　　裴溪月解了汪熙的绳子：“协议既已达成，想来汪掌司应该不会毁约？”

　　汪熙活动了活动腕骨，眼神微阴：“哦？”

　　“不要忘了给自己做的应急局哦，汪掌司如今可是在宫外办事呢，出去了一日就回宫，这事是办成还是没办成？”裴溪月微笑提醒，“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诚心建议汪掌司，三日之内不要离了我这小院，乖乖藏好。”

　　汪熙：……

　　裴溪月：“我不限制你自由，尽量一日给你带两顿饭，你呢，也不能白享受，好生给我看屋子，适度打扫，想走么，也可以，只要不怕死。”

　　汪熙：“你把我当下人？”

　　裴溪月扬眉：“这宫里谁不是下人？你是，我也是。人在屋檐下，汪掌司也别矫情了，我这院子不算小，我东你西，大家都凑合下，我这里也没什么秘密，任你打探，只有一点——不许打扰我，一旦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立刻推你出去，说周伯诚是你杀的。”

　　汪熙有些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我反咬你囚禁我？”

　　而且方才不都达成谈判了么！竟然可以随时反水的？

　　裴溪月已经走到门边：“怕啊，我死不要紧，总归有一个你陪葬，你若觉得你的命比我重要，自该知道如何选择最好。”

　　她大步离开，不再理会背后的人，也没问一声饿不饿，饿一天死不了人，她自己不也饿着呢？

　　尚仪女官居住条件还算可以，单独辟出小院，比一般宫女强上不少，本来还可以配伺候的小宫女，但裴溪月没要，当然不是自己太勤快，打扫屋子都要事必躬亲，单纯的只是怕露馅。

　　身体换了个灵魂，偶尔还要和不当人的系统怼两句，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回到自己房间，门闩好，伸个懒腰，踢掉鞋子，没骨头似的瘫到床上，裴溪月长声喟叹。

　　终于能歇会了！

　　肚子叫的有点响……

　　她盘腿坐起，摸出袖里笼的青杏，开啃。

　　“唔……”

　　这酸爽！

　　不过也很清爽，随便洗洗，在袖子里笼了一天，也只是表皮略变色，看上去不那么青翠，吃起来却不错，脆脆的，满口生津，好吃，且开胃！

　　就是太开胃了……肚子响声更大了。

　　她早已不是在底层挣扎的小宫女，要说没饭吃，也不可能，可那些饭菜不好吃，皇宫这么大，御膳房才占那么一小角，宫里到处都是主子，份位不高的尚且要发愁吃不到热汤好饭，何况宫人们？

　　身为尚仪，裴溪月的饭一定是会被留起来的，但时节天气已热，到她手里不新鲜是肯定的，如果遇到事情耽搁，变味也是常事。

　　她已经一再降低要求，没有好菜色，起码别馊，可今日她要处理昨夜宫中意外后续，还要不着痕迹探查汪熙过往，有些来不及，只要饿不死，她就不想吃馊饭。

　　已经一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好好吃顿饭？

　　回想自己996的社畜日子，很难，很苦，恨不得把自己分八瓣，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她和很多人一样，并不喜欢卷，可日子总得过，辛辛苦苦攒了个房贷背上，连裸辞都不敢，老板指到鼻子上骂，为了钱也不得不笑着说一声，您批评的对，天天加班，少有娱乐，有太多太多情绪抱怨……

　　可也真的，没到吃不上饭的份上。

　　城市里外卖半夜都有，当你特别难受特别难熬时，一份适口饭菜，就是最简单的幸福感，饱足饱足，人们吃饱后，总会满足那么一小段时间。

　　裴溪月是真的，从来没经历过这种连续挨饿的日子，自己选择减肥时的饿两顿，和这种被迫长时间持续的挨饿，真不是一回事。

　　她按着肚子，转头看向窗外大雨，要不……回去把那份剩饭带回来？可能……也没馊的那么彻底？

　　肚子叫了两声，按上去更扁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裴溪月眼睫微湿，感觉好委屈好委屈，她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叮——

　　系统提醒任务奖励，拿到景暄帝的素缎方帕，奖励一顿好饭。

　　裴溪月眼神瞬间亮了，清咳一声，克制道：“这么难完成的任务，你只给一顿饭，是不是太抠门了？就不能奖励我永远有好饭吃？”

　　系统无声，装死去了。

　　裴溪月弯了眼梢，好饭不怕晚，有第一顿，就有第二顿第三顿，她早晚能搞到！

　　心气回来，她跑到桌边拿了碳笔和粗纸，写写划划，觉得下雨有点冷，又跑回床上盘腿坐着，将一张张写了名字的纸摆在面前，蹙眉思考。

　　职场中人想要混的好，首要得了解老板，知道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习惯怎么样做事，才能跟好方向，不出错，可眼下的问题是，景暄帝势弱，入场的高手太多，谁都想做操盘的人，老板是谁，还未可知。

　　那想要博弈，就得会识局了，得看的懂棋局里大概的运转逻辑。

　　裴溪月纤长指尖在纸上名单间跳动，调整……局势乱归乱，不同人的下一步动向选择终归是不一样的，这些人的选择碰撞，会生出什么样的意外，她能不能在这些得失里看清楚点什么，得到点什么？

　　棋手碰了壁，互有折损，就会对现行计划进行微调，每一次改动，都与集团内部和棋子的利益链相关，如果能掌控这种节点，提前入场……

　　最后的项目呈现，一定是多方推动下的结果，这个结果可能不会让‘棋手’们太满意，但他们要的，也不是事事皆如己心，只要不让竞争对手得了好处，就还能接受……

　　裴溪月一边啃着青杏，一边看着纸上的名字。

　　还得想办法和皇上见一见。

　　景暄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个月宫里传出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好像有昏君倾向？昏君好啊……

　　她炭笔一勾，在‘机会’二字上画了个圈。

　　大家是不是，少了个正面刚的机会？

　　……

　　与此同时，正阳宫里，窗外雨幕映衬下，景暄帝案上摆了白玉棋盘，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厮杀，他正在和自己对弈。

　　殿前司统领周伯诚身死，典和正开始行动，最近看上想要收为干儿子的汪熙却失踪不见，太皇太后一日宣了珑淑公主三次，先后递到龙案上问候请安的折子，出自他的‘好弟弟’梁王邾广霖，还有‘好叔叔’肃王邾明宗，平章事柳湛的折子甚至最后才到，慢慢悠悠，不疾不徐。

　　宫中这潭死水，就差一点饵了。

　　下一子，该落在何处呢？

　　景暄帝一手捏着白子，一手拈了枚糖渍青杏，慢悠悠品尝。

　　唔，这青杏滋味不错，小宫女倒是会吃。

　　一边垂着手，安静肃立的侯公公小心翼翼伺候着，眼看那碟青杏越来越少……

　　他就说吧，白天那时候皇上必是渴了！在那望梅止渴呢，还不肯歇歇，饮他一杯茶，回来说茶不好，要喝市井脚夫才喝的茶沫子，就是故意刁难他呢，怕被猜中心思是不是！

　　侯公公想，看来还是自己太优秀，以后得再低调些。

　　正想着，桌后景暄帝把棋盘一推，仍然是那张总是不高兴的脸，仍然没说话。

　　侯公公懂，这是累了，要就寝。

　　他没敢多话，立刻躬身行礼，招手叫了太监宫女们进来伺候，该铺床的铺床，该伺候盥洗伺候盥洗。

　　这位新帝虽然有些不好伺候，哄不开心，又喜欢在宫里乱转，时常找不见人，有点慢条斯理的惫懒，又有些随心所欲的恣意，为难这为难那，东一榔头西一镐，让人看不清，好歹有一条好处，爱跟自己下棋较劲。

　　视线微移，白玉棋盘上棋子纷杂，映着暗夜雨线寒芒。

　　拨的太乱，是他一个太监不懂的局，但皇上消停不折磨人，他们也能乐得清闲不是？

　　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然而天亮之后，又有新的幺蛾子了。

　　不知怎么想的，庞美人一大早要东要西，女官那边时令通达需要时间，耽搁了些，她气的不轻，去逛园子，谁知道运气这么不好，遇到了珑淑公主。

　　珑淑公主生母难产而亡，是太皇太后带在身边养大的，很是宠爱，从小脾气就娇横，如今十七岁的年纪，说不懂事，也长大了，说懂事，又方方面面欠着那么一点，不算太成熟，在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和先帝的话，谁都没放在眼里过，连老王八蛋典和正都敢直接呛，何况一个选进宫来，还未承宠就心高气傲的美人？

　　到底谁失礼在先不清楚，总之两个人是吵起来了，在御花园里打嘴仗，惊动了太多人。

　　偏就这么巧，‘经常在宫里失踪乱逛’的景暄帝出现了。

　　景暄帝这一出现，庞美人那叫一个惊喜万千峰回路转梨花带雨，要知道她可是这次选秀风头最盛，引来无数羡慕和嫉妒的大美人，妩媚妖娆，又风情万种，说是男人最想拥有的女人类型，怎会不好好表现？

　　谁知她才往前一步，景暄帝就一脸不高兴的喝止，说她踩到了他的蛐蛐，还立刻罚跪禁足，把一个大美人逼的脸色苍白，泪落茫然。

　　珑淑公主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呢，也被罚了，因为她踩到了景暄帝的第二只蛐蛐。

　　因是公主，景暄帝留了几分脸面，跪还是要罚的，只是不当众在御花园，回她自己宫里跪，还专门派了嬷嬷监督，和庞美人一样，禁足不准出来。

　　这事可就大了，侯公公有心提醒天子爷，庞美人虽只是个美人，还未承宠，但背后也是有靠的，还有珑淑公主，可是太皇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么不留情面，恐怕会惹人非议……

　　但他没说出口。

　　没办法，万一天子爷说他踩了他第三只蛐蛐怎么办？

　　其后果然，朝臣们不干了，因为一点小事上纲上线，不是天子度量，各种上本参奏。本来新帝抻一抻缓一缓，略减两分罚，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也就是了，偏他顶着一张‘朕不高兴’的脸，叛逆的很，任别人怎么说，就是不改。

　　朝臣们也感觉特别没面子，这是第一轮和新帝的浅浅较量，要是这么认怂，以后可怎么办！

　　前朝不休，太皇太后也吵得不得安宁，终是在第二日傍晚，把景暄帝叫过去，暗示了一番，景暄帝却像是没听懂暗示，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这件事到最后，只能走向一种结果——溯源追责。

　　不是皇上的错，庞美人珑淑公主又罪不至此，那这事该怪谁呢？底下宫人瑟瑟发抖，你推我，我坑你，最后融汇到同一个方向。

　　珑淑公主逛园子没有特殊理由，只是想逛，庞美人可是存着气去逛的，存着气，当然脾气就大，就容易爆，她为什么会生气呢？

　　是宫女处没伺候好啊。

　　遂第三日上午，裴溪月接到了旨意，慈宁宫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