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周亦猫

6、无糖（05）

　　返回川城的时候，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等到今夜月色时，周玥看到一个多时未见的高挑身影，慵懒地坐在吧台旁。那头令人艳羡的大波浪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长发下藏着的迷人蜂腰若隐若隐。

　　这人不是苏浅欢还能是谁？

　　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碰上几回。周玥一下车便小跑进店，在她身边坐下。

　　“大模特，有时间光顾自己的店啦？”

　　苏浅欢依旧脸颊嵌在臂弯中，声音里满是疲倦，“小宝贝呀，姐姐我模特工作很累的好吧，我这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感叹：“外面的世界真自由，连呼吸都是好闻的。”

　　周玥感到她不对劲，偏头朝向冷柔。

　　冷柔努努嘴，冲着周玥勾了勾手指，示意周玥进来工作间说话。

　　周玥左看看苏浅欢，右看看冷柔，顿时有点懂了。

　　工作上不开心了。

　　“苏……”周玥刚吐出一个字，余下的话就被苏浅欢截断。

　　苏浅欢说：“打烊，咱们去吃烧烤喝酒啊，好久都没聚了！”

　　周玥和冷柔互相看了眼，认命地摇头。

　　资本家苏浅欢就是这么任性，最不缺的就是钱。

　　三人选了一家东北泥炉烧烤，苏浅欢刚坐下来就让服务员上了六只青岛啤酒，给周玥吓得膝盖一软。

　　这是注定今晚要不醉不归了，好算她在陈姨那里吃晚饭时没吃多少，不然不论这面前的烤五花肉和羊肉串多香，她都吃不下了。

　　苏浅欢动作快，砰地一下，将瓶子往桌檐边用力一磕，瓶盖应声而落。她对着一整只啤酒仰头就往嘴里灌，周玥想制止都慢了一步。

　　烤肉店里不少饭桌上的人被苏浅欢这么一个大美女豪迈的喝酒动作震惊到，随即又看了看苏浅欢的穿着，面色怪异。

　　苏浅欢穿着的还是片场里的衣服，清凉得很，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肤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周玥汗颜，使出来吃奶的劲儿才从她手里抢过酒瓶子，呵斥了她一句：“作死啥，还空腹喝酒！”

　　刚一口闷了不少啤酒，苏浅欢的脸颊立马染上淡淡的粉红。她伸手向周玥要酒，眉眼薄唇之间尽是清纯无辜。

　　周玥一把拍掉她的手，问她：“回来就生闷气，又不说。”

　　忽地，苏浅欢摸了摸周玥的脑袋，“玥玥最好了，你先让我喝口酒嘛，我喝完就和你们说。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就是我太生气了！”

　　“那你说呗，我们谁和谁。”冷柔插嘴到。

　　苏浅欢耸拉着眼角，一五一十告诉她们事情的原由。

　　本来她是像往常一样做自己的本职模特工作，谁曾想一大早公司里就来了不速之客，经纪人都没说是什么事儿，就让所有模特集合。问了问才从一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经纪人嘴里了解到，是一个当下火爆的导演要拍摄广告mv，自己亲自选广告女主角。

　　Ec作为国内最知名的模特公司，经常接触到这些，但是像这回隆重得像皇帝上朝一样的做派，她们这些小模特只差颤颤巍巍地喊“威……武……”

　　苏浅欢内心天人交战，疯狂吐槽。然后……

　　然后女主角的就落到她身上了，引来同事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苏浅欢说到这儿时，握拳忿忿地锤了一下桌子，“我又要开始生气了，接下来你知道那个导演有多奇葩吗？！”

　　苏浅欢双手比划，“NG了五十多次，他就是觉得我没演出来内味儿，还说我演技稀烂。我一个模特为啥要有演技，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这？”周玥和冷柔异口同声。

　　苏浅欢不满地嘟囔嘴，“那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还说我是一滩没有灵魂的腐肉。”

　　听到这儿，周玥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再看冷柔，也是一副想要笑又憋得够呛的模样。

　　偶尔看天之骄女苏浅欢吃瘪，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

　　苏浅欢塞了一嘴五花肉，含糊不清地说：“对了，虽然拍摄得很气，但是我在片场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冷柔说：“难道是追你的人都追到片场当群演去了？”

　　苏浅欢白了她一眼，“是江焕景。”

　　周玥一愣，夹住五花肉的手在空中停了会儿，她才说：“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恰好地和你碰上。”

　　“是啊，就是没和你碰上。”

　　“我俩又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搞摄影拍摄啥的，总有一天会碰上你，很正常。”

　　周玥说这话时，语调平和低缓，一丝情感起伏也无。

　　苏浅欢见她这样子，方才工作上的怒气早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多好的一姑娘，多美的爱情故事，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

　　周玥低头，默默地吃烤肉。

　　她们还在替她惋惜这段金玉良缘，其实早就不是了。

　　她和江焕景分手的原因太多了，总结起来无外乎一句话，提前过上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那些一地鸡毛的小事，让两个人都烦闷不已，动不动吵架。而当时的她想要有个人能依赖，照顾她的一切。他却自从工作后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碰到早回的时候，他也是酩酊大醉的状态，对她爱搭不理，根本没有她想要的安全感。

　　当年她太年轻了，想得太美好了，天真的以为对的人就应该是互补的，拼凑在一起能完美无缺，能坚如磐石阻挡任何风雨。但是后来才发现，其实对的人就是自己本身，能背起行囊自己去任何的地方。而她自己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也成为那一个独自行走，无惧前方的人。

　　有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啊。

　　但她总是望而却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是察他人心情就是观他人颜色，何曾肆意潇洒过。

　　苏浅欢换了个话题，问她：“我听冷柔说你前几天去医院看头了，怎么搞的？”

　　周玥“啊”了一声，想起今天是用药的最后一天，她忘了吃药。

　　那些药用完后起作用很快，短短几天周玥就的头皮/瘙/痒的情况缓和了很多。不知道今晚的这顿烤肉和啤酒下肚之后，会不会复发。

　　“应该不会吧。”周玥自我安慰。

　　“什么不会？”

　　周玥眼神扫了一遍桌上的烤肉，笑得比哭还难看，“皮炎，需要忌口。”过了会，她补上，“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吃点烤肉问题不大。”

　　说着，低头给她俩看自己的头顶，证明自己已经完全没事。

　　俩人也就放心了，大快朵颐起来。

　　其间，苏浅月说到自己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打算进军娱乐圈做演员，让那个该死的毒舌导演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演技。

　　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叶知礼正在家剪片子，猛然间的一个喷嚏让他手抖摁到了删除键，一键将刚才剪好的片段搞没了。

　　叶知礼无语，踹了一脚桌子，随后起身去床上摸自己的手机。半晌才在床底下找到。

　　他一个电话拨过去，嘟了好几声对方才接通。

　　“哥们儿，在干嘛呢？”

　　刚睡着就被吵醒的韩亦将手机拿远了些，起床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睡觉。”

　　“下个月圣诞节约一波怎么样，刚好一部戏杀青，我可以休假。”

　　韩亦笑了一下，“行，祝你顺利杀青。”

　　叶知礼是韩亦在研究生时期认识的室友，那时候韩亦在学校外租房住，都是两室一厅的房型。他选了一个位置和采光都很好的屋子，把整个租了下来，而后在租房贴上寻找和自己合得来的室友。

　　挂了大半个月都无人问津，甚至有人在帖子下面评论：屋主是洁癖吗，洁癖到变态的那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十动然拒。

　　最后只有叶知礼主动打电话过来表示可以合租。因为叶知礼的职业让他东奔西走，总是在一座城市与另一座城市之间辗转，没什么固定他休息的地方。

　　不过据叶知礼自己说，明年开始他可以在安心窝在川城了搞他自己的事业。

　　所以这次的聚会，韩亦知道他是想庆祝新的开始。

　　韩亦的睡眠质量很差，方才酝酿好的睡意也被叶知礼的一通电话彻底打消了，他索性去书房找了几本专业学术书籍来打发时间。

　　因为租的房型缘故，书房的空间很小，仅仅五个平方，被韩亦塞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以及各种得奖的照片，见缝插针地往书架空隙里塞。

　　韩亦抽出一本全英文书籍的时候，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架子上掉了下来。低头一看，是一个蓝色相框摔了。

　　他蹲下身去将相框捡起来翻面，随意地瞥了眼看嵌在相框里的合影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里面的绝大部分都是医护人员，他基本都能说出名字。除了站在照片正中间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咧嘴笑得阳光明媚，女孩儿抱着男孩子的一条胳膊，笑得羞涩腼腆，一头柔顺的黄栗色长发在合照里很显眼，像是染过发一样。

　　韩亦想起，今天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女孩。